一声鹤唳，惊醒了清晨。
秦白擦拭着手上的剑，对着灰衣老人说道，“没想到他就是燕飞。”
转而把手上的剑翻过面来，继续道，“你说他怎么就能是燕飞呢？”
“这已经是你说的第七遍了。”
“那你能不能让我跟他学刀？虽然我练得是剑，不过到了他那个境界哪里还有什么刀剑之分呢？”
灰衣老人无奈地看着他，“燕飞这辈子一个徒弟都没收过，若是有意早就收了。”
“哎，好不容易找到个比爹厉害的人，这怎么办？”秦白胡乱地擦着剑身。
“不过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有。”
“什么办法？”
“他把囚龙送个姓碧的小子，又单独把他带到马槽去，说不定会传他一招半式也说定。”不灰衣老人戏谑地看着秦白，“若是你去找那碧行之，说不定能学到几招。”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去求那个臭土鳖。”
“你不去，可以让别人去……”
清晨的河面一片安宁，偶尔有鱼儿跃起，增添几分生机。
“你要找我练刀？”
“在这船上待得闷不过，使刀的人就只有三个，燕前辈我是不敢找的，只能找兄弟你了。”
和满脸阴沉的冯常侍不同，眼前的壮硕汉子衣着朴素，浅灰色的长衫迎风作响，眉宇间有股自发的英气，说话直得很，不像江南人。
碧行之微微皱了皱眉，“我练刀时间太短，能不能过几天？”
壮硕汉子成名已久，本来欺负一个刚刚学刀的少年就很不好意思，无奈秦白的意思他实在不好违抗，等两天正和他意，当即爽朗应道，
“没问题，我每日来找你一次，等你觉得可以了再出刀，如何？”
“好。”
“听说你要和别人练刀？”燕飞闭着眼说道，剔牙一般随意地问道。
“嗯。怎么了？”难得他主动提这件事，碧行之看似不在乎地反问。
“没什么，你打算几天后出刀？”
“七天，够吗？”
燕飞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故意说道，“你问我够不够有什么用，你觉得够就够，不够就不够。”
“我怎么说用的也是《燕十三刀》，输了你不丢人？”
“不丢人，输的人才丢人。”说完得意地瞥了他一眼。
“那你问什么问？”
“问清楚日子，好去看你被人打呗。”
碧行之懒得和他多说，继续练金刚这一刀。
“想不想知道怎么输得好看点？”终究还是燕飞先忍不住。
“不想。”碧行之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
“好小子，有个性，我欣赏你。那你让他等个半年吧，半年之后你说不定不会输，可以和他打个平手。”
碧行之诧异道，“他有这么厉害？”
燕飞看着少年，嘲讽笑道，“他倒也不是很厉害，只是你太弱了。”
“要都是这种废话就别说了。”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实话都听不得了。他起码也有个上二品的实力吧，看他的样子肯定修过上层内功，内力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像是道宗的太极道。你小子呢？满打满算从二品实力，之前和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能不分上下，一半是因为他没出全力，一半是他修的指法和琉璃指同宗同源，让你捡了个便宜。不然凭他上二品的金刚气劲，耗都得耗死你，你拿什么和他打？”
“那我去丢人好了，反正用剑不用刀，输了就输了。谁让刀法不如人呢。”碧行之阴阳怪气地说。
“你也不用套我话，我就是告诉你他的破绽在哪里，实力差得太远也没用。”
碧行之突然盯着燕飞，诡异一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计。”
“你小子七天还能翻出个花来不成？”
燕飞有些玩味地瞧着他，“我只说一遍，记清楚了。如果我没看错，他应该是道宗龙虎峰的弟子，内功是正宗的太极道，四平八稳，攻守兼备，修到顶层，怕是神仙也能当了。你修的问剑决以攻为守，持久战是比不过它的，千万不能跟他耗，不过这也是废话，人家三两刀就把你给撂倒了，也不需要耗。”
“好好说话行不行？”碧行之无奈说道。
“龙虎峰的刀法如其峰名，如龙如虎，迅而猛，好像无懈可击。但你也不要慌，这么多年我交手过的龙虎峰顶尖高手，也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点，大部分都是流于刚猛。刀一出，如同虎啸山河，讲究个气势磅礴，倒是挺能吓唬人的。内力深厚的人自然想着一力破万法，他们出刀就是打算跟你死磕，仗着太极道生生不息，逼着你跟他比内力。”
碧行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结果是一片沉默。
“没了？”
“没了。”
“你倒是说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要么打要么躲，打肯定打不过，就试试能不能躲掉了。不过碧小子，不是我打击你，就是你能躲掉也没什么用，你能破开人家的太极道吗？我看他小子眉心发黄，太极道修为只怕不低，就算他是个大莽夫，你又能怎么办？”
碧行之不想理他，再说也只是多听些丧气话而已。
说七天就是七天，不能多也不能少。
壮硕男子再来的时候，碧行之冲他点了点头，云淡风轻。
囚龙出鞘，龙吟清亮。
“第七天就出刀了？”壮硕男子有些意外，本来以为他会拖得更久，甚至不了了之。其实就算这样他也不会因此瞧不起碧行之，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罢了。
碧行之还没有回答，有一道声音就率先响起，“姓碧的土鳖，你总算不当缩头乌龟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不出刀直到凉州呢，还算你有点种。”
秦白又冲着壮硕男子喊道，“王大哥记得手下留情，不过是练练刀而已，让他少条胳膊少条腿就不好了。”
壮硕男子无奈地苦笑，冲着碧行之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出刀。
以刀当剑，使出一招“断西风”，是剑宗的成名技之一。快刀斩乱麻，配合脚下的步子，不过刹那就冲到了壮硕男子面前。
太极道流转，刀刃刚一靠近就被吸附住，刀速变缓，更让碧行之惊异的是刀意也被流转的气劲慢慢化解。
这是什么内功？竟如此奇妙，有机会定要借阅一下。跟燕飞待了这么多天不自觉也染上了他的习气，碰到好的功法首先想到的就是借阅……
速度慢了下来，这一招也就失去了意义。碧行之刀势不减，手腕一转，横在半空的囚龙陡然回头，脚步变幻莫测，让壮硕男子都捉摸不透，这一刀究竟会在何处落下？
壮硕男子看过碧行之和冯常侍的较量，不敢托大，拔出黑色朴刀，护在胸前，脚下一蹬倒退而去。
秦白看他后面那一招分明就是白云剑法，心下有些气闷，冲着壮硕男子喊道，“王大哥，让他一招也差不多了，不然这土鳖还真以为能和你较量了。”
壮硕男子略显抱歉地看向碧行之，“小兄弟，接下来这一招有些重，你要小心了。”
碧行之出乎意料没有担心，而是有些激动，甚至欣喜。
“无妨！”
壮硕男子没有骗他，这一刀真的很重，他挥得额角冒汗。
和燕飞想的一样，刀势极猛，气势逼人。但这哪里是虎啸山河，分明是把整个山河都搬了过来。
在碧行之的眼里，天都快被这一刀压塌了。
可他却没有躲。
谁都以为他会躲。挥刀人这么想，秦白这么想，就连燕飞也这么想。
但他没有，提着囚龙就上了，好像看不见这重如泰山的一刀。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时候是勇气，有时候就是送死。
燕飞还是燕飞，片刻就看透了他的意图，转而笑了，好大的胆。
秦白却比自己在刀下还紧张，汗水浸透手心，他一点也不想伤碧行之的性命。原本凭借白云九步就算躲不过，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现在则说不准了。
“他是傻了吗？”他在心底焦急骂道。
他在赌，赌自己跑得比他的刀快，也在赌壮硕男子会手下留情。当然更重要的是危急时刻燕飞会救他。
燕飞用速度破了蒙燕必杀的一刀，他也用速度破了壮硕男子夺魄的一刀。
囚龙逼退了壮硕男子，蒙燕都舍不得和燕飞换命，壮硕男子怎么会舍得和碧行之换命？
但他终究不是燕飞，破开这力沉千钧的一刀已是极限，无力再反扑。
破开之后如何呢？燕飞在等，灰衣老人在等，秦白也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