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雅和煦的眼神让人很难生出拒绝的想法。朱全安看向秦白,发现他身旁的高老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晕死过去了,他不知真假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秦白对他的态度仍旧很差,“不过是晕过去了,这之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对你我都有好处。”说完看了朱全安身旁的中年人一眼。只是一眼,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朱全安皱着眉点了点头,悄然叹了口气。
一瞬间,如风吹树,如月留影,地上的尘土被带起少许。朱全安只能在墙壁上看到若有若无的影子,也转瞬即逝。
一只苍白、修长又略带褶皱的手伸进了中年人的黑发,不做停留又伸出。
在此之前中年人就有所察觉,听到秦白的话之后更是如临大敌,圆睁的眼里哪里有半点醉意。
移动脚步想躲,伸出手想挡。很可惜,仍旧不能够阻止那一只有些苍老的手。
不是他不够快,是伸出的手太快。
中年人口鼻开始不住的渗血,一声不吭,直直地站在那里,眼睛圆睁,停留在惊恐之中,死不瞑目,看起来颇为瘆人。
温雅和秦白清楚出手的人是谁,更重要的是清楚他曾经是谁,所以毫不惊讶。但奇怪的是朱全安也面无表情,好像看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在秦白说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句话的时候,朱全安就知道中年人的性命保不住了。但温雅捕捉到他叹息的同时眼里居然还有些期待。
他当然清楚白云宗在向自己显示手腕,杀他如杀鸡烹狗般容易,这是对他最后的警告。但他朱全安何尝不是在看这位白小姐的手腕究竟有多硬,值不值得他把命托出去。
“他刚才对你已经有杀心。”不知何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朱全安尽管不止说话人在何处,闻声先向身前行了一大礼,“晚辈知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做决定都是困难的,做完了决定,事情就要简单得多。
他早就知道中年人是二哥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但是又不得不带在身边,这让他如鲠在喉,很难说清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存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温雅最后嘱托了几件事,他一一应承,躬身行礼后转身离去。
看到他拖着硕大身躯的蹒跚背影,每一步都踏得极为沉重,或者说稳重。温雅突然觉得这次说不定无意间找到了最合适的人,对朱全安借刀杀人温雅没有半点不悦。
借刀杀人同时也是借以明志,杀了二爷安排的眼线,说明二人间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得罪了朱家最如日中天的二爷,他朱全安除了倚靠白小姐再无后路。
既然做了决定自然要选择相信,相信白小姐和那位不曾露脸的大人物。能够在伸手间杀死二哥眼线的人,肯定是一品。白云宗的一品高手不少,但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
碧行之在门口惊讶地问道,“你们真是白云宗的人?那节车厢里坐着的真是?”
温雅笑笑还未开口,秦白反倒先抢白,“土鳖,你以为我们有多好的兴致,骗你这种土鳖?”露出鄙夷的神色。
秦白身份不低,碧行之早有预料,但是没想到居然是十大名门的嫡系。碧行之想到一些事,意外地没有回敬他两句。
“可是不对啊,既然那位来头这么大,何必多此一举,笼络一个小小的朱家三爷呢?恐怕就是朱家的死活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吧?”碧行之微皱眉头,对这件事似乎颇感兴趣。
秦白切了一声,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特事特办,插手徽州的纷争不过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现在……”温雅有意看了碧行之一眼,缓缓说道,“现在咱们需要一个地头蛇的帮助。”
“树大招风,这四个字碧公子想必是听说过的,徽州的人不足为惧。可是,天下想对我们不利的人,实在太多了。”
“所以你就想借助朱家三爷的力量,掩人耳目地离开徽州?”
温雅浅笑着点点头,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疲惫,“白云宗虽强,但也不是天下无敌。况且普天之下,想对付白云宗,对付小姐的人,怕是可以排满两条街了。”
碧行之沉默点了点头。
温雅拢了拢鬓角的秀发,顺带擦了擦额头,“燕前辈说不能过阴山也是因为这个道理,阴山那边马贼众多,他们阴山十八寨的总舵主就死在宗主的手里。我们要是走阴山,他们怕是比打了鸡血还要兴奋,阴山马贼的人数怕是有好几千,要被他们缠上,累也累死了。不过,一路向西也不是坦途啊。”说完有些无奈,可怜兮兮地看了眼碧行之。
“温雅,你和这个土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他的作用也就和那几匹马差不多。不对,还不如,那几匹马至少还拖着我们跑了这么远。”听到温雅同碧行之说这么多话,秦白有些不悦地插嘴。
碧行之脸带笑意地冲温雅点了点头,扭头又摆着副臭脸地瞥了秦白一眼,不等他开口就扭头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秋风生洛水,落叶满徽州。整个徽州成笼罩在浓浓的秋意之中,马车踏在金黄色的落叶当中,发出阵阵凄凉的吱吱声。好在都是晴天,尽管碧行之驾车是新手,水平有限,行程也没有耽误多少。
从北面吹来的风有些凉,经过洛水之后更加湿冷了几分。吹得碧行之脸皮干硬,好在从小吃苦倒也不觉得什么。可是秦白那吃得了这苦,早早就躲进运货的车厢中去了,让朱家三爷安排的一个侍从骑马,下马前还千叮呤万嘱咐那人好生对待,没事不要乱摸,弄的那个随从战战兢兢地不敢接话。
在朱家三爷的悉心安排下,他们获得了一个合法且隐秘的身份——朱家的米商。对这个身份温雅十分满意,想来朱三爷那边也是经过一番考较了的。米的利润有限,不如盐那样紧俏,过关时候查的较松,再加上朱家的名头,往往都是直接放行,形式也不用走。
这一路上接触的人越少越好,谁能保证暗地里就没有朝廷的人在伺机而动?若是过关时被怀疑,报上去,又是一道麻烦。白小楼将独女嫁给太子就是最明确的表态,如此自然引得朝廷上诸多大佬的不满,尤其是二皇子、四皇子的党羽,这两位皇子都是拥簇众多,其中不乏军部里的大人物,就是一品的高手也不缺。更何况四皇子自身就长年带兵在外,镇守燕地多年,在军部威望极高,借些缘由调动,可谓下人手不费吹灰之力,而且根本无需他亲自出手,哪怕他一句话不说,自有人会帮他料理这一切,轻易就能做到杀人不湿手,滴血不沾身。
白云宗名头虽响,但总有唬不住的人。白小姐一死,联姻一事自然作罢,白云宗未必就不会迁怒与太子,如此一来当今太子如同断了一臂,说不定就此退出了皇位之争。那些大佬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