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心里有多少疑惑,碧行之也都得先放下。
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现在坐在耶律宗真身旁的中年人,在白云宗内肯定不会站在秦白这边。他如果想得到她们一行人的消息就必须得从长计议。现在贸然暴露身份,中年人肯定不会说,甚至他自己也会搭进去,并且彻底失去了营救的机会。
刹那间,整个擂台周围鸦雀无声,如幽林般的寂静把碧行之从思绪中拉起。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一句说话声都没有了?
碧行之回想起刚才“砰”的一声,似乎有人倒下了。他注意到西边的擂台,一道身影站在,一道身影躺着。
白衣胜雪的冷小月留给他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影,直直地立在擂台上,就像夜晚的弦月提前出现,然后落在了众人眼前。
既然如此,那倒在地上的自然就是白云宗的弟子鹿玖。眼睛圆睁,似乎诉说着满腹的不甘愤怒,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要说五官,他长得还颇为清秀。
很可惜的是,高挺的鼻梁下已经没有了呼吸。
冷小月没有和鹿玖进行过多的试探,下手即是狠手。她的背景让她不用在乎任何人的态度。
她杀了不少人,但只杀她不喜欢的人。她不喜欢鹿玖,因为这个来自南方的男人看她的眼神太复杂了。
冷小月天生有这个本领,能够从眼睛里看出一个人的心。
从小到大,她看过太多的心,自然也看过太多的丑陋和污秽,所以她的心越来越冷。
鹿玖从上台开始,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冷小月的身体,只用了一眼,冷小月就看到面前这个男人污秽不堪的心。他的笑和风度自然就变成了虚伪的盛装。
要怪就怪他不该对冷小月的身体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冷小月出手很快,五根虚无缥缈的银针在紧张的空气里来回穿梭。始料未及的鹿玖被攻得手忙脚乱,可谓毫无还手之力。因为能够看透他的心思,冷小月可谓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看台上的中年人看得心急,一方面不想丢人,一方面又担心爱徒的安危。刚开始没多久就开始犹豫要不要出手阻止冷小月,直接算鹿玖输了。
刚开始就认输比落败传出去还要丢人。如果传出去,不仅白云宗要丢脸面,连带整个大夏武林恐怕都要被辽人奚落嘲讽。他纠结过后还是想再看一阵,这个小姑娘应该不会直接就下杀手吧?毕竟白云宗和她无怨无仇,若是因为宗门原因,那她更应该撒气到耶律宗真身上才对。
就是这份犹豫害鹿玖丢掉了性命。本来鹿玖在冷小月五根神鬼莫测的银针下手忙脚乱,但好歹能够勉强应付保住性命。
可能冷小月最后看了他一眼后,失去了耐心和仅存的善意。她皱起眉头,胸口起伏,冷哼一声,下定决心不再留手。转眼左手一伸,鹿玖身边又多了五根一模一样的银针。五根都让他狼狈不堪,如今翻倍,他的压力何止翻了一倍?
看台上的中年人一惊,刚准备开口阻止。一根银针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夺目的白芒,如果放在夜晚,它就会像流星一样引人注目。
可是在白天,没有几个人看得到这根银针。
鹿玖看到了,所以他惊恐,慌乱,愤怒。
中年人也看到了,开口却哑然失声,看向冷小月的眼睛,充满了恨意。本来上半身已经站了起来,到了半途又颓然坐下。
耶律宗真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冷漠。不知何意地看了眼令狐朗玛。
从头到尾,这位大光明顶的掌门人都表现得相当低调。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懦弱,在和耶律宗真的交手中一再退让,一点江湖第一人的气势都没有。十大名门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对他的态度很有意见,甚至有传言说他早就被耶律宗真收买了。
但是耶律宗真却清楚,有些人是永远无法收买的,你给他的,他永远嫌少,他永远觉得自己可以拿到更多。
所以他始终把令狐朗玛当作自己插手大辽江湖的最大阻碍,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无论令狐朗玛表现出什么态度,软弱也好,强硬也罢,在他眼里,都不过是这只老狐狸的套路罢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但同时也清楚令狐朗玛是个不得不重视的对手。
如果说江湖草莽中真的有值得他重视的卧虎藏龙,令狐朗玛必定是其中之一。
当鹿玖躺下的时候,包括碧行之在内的台下看客才看清那根针的轨迹。
因为这个年轻人的眉心缓缓生出一个细小的红点,然后越来越大,直到慢慢形成一个硕大的血珠。
碧行之看了冷小月一眼,原来她们不只是同一个姓而已。她们都姓冷,都用针,看来是出身同一个世家了。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冷小月的五官和三师姐有几分神似,但她们给人的感觉却迥然不同,尽管两人对外人都是同样的冰冷。
三师姐更加成熟,天然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而这不仅仅是因为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相处之后,碧行之发现三师姐冷绛雪就像个冰铸的女子,浑身冰凉,透着寒气,但是心却是热的。
眼前的这个冷小月,哪怕容貌秀美,五官精致,但是碧行之在她身上找不到半点暖意,碧行之有种感觉,这个女子就连心恐怕都是冰冷的。
碧行之幽幽叹了口气,他知道三师姐有多厉害,就算她双腿残疾,自己现在也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又蹿出个年轻的“三师姐”。那个白云宗的弟子敢上台,肯定实力也不弱,结果没两下就丢了性命。加上之前两场的四个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一直也在暗自估量,自己能不能打过上台的这些人,得到的结果让他很失望。哪怕是相对弱一些的杨潇,碧行之和他之间最多三七开,输多胜少。
现在他只盼着自己的签运能够好一些了。让那几个人早早碰到,自己的名次说不定还能往前提高一两位。
接下来的对决就平常得多,远不如开场的激烈,但碧行之也没有大意,仍旧细心的记录这些人的特点。
突然他闭上了眼睛,心里也停止了记录。
因为他听到一句话,里面有自己的名字。
终于到我上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