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乔云被送回了屋内疗伤,他靠在床榻上,看起来像极了一只虚弱可怜的猫,雪儿同情地挑起了秀眉,灵动的眼波中尽是不忍,看着他的神态恰是美到极处,凌峥却一直保持着他惯有的深邃。
凌峥自小精通剑术,即使是倚居福地灵山不出世的修真剑侠派,都有所耳闻。像乔云这样一个市井少年,又如何习得了脱离世俗的修真剑法?不说拜入其门下,就连见一见这些剑仙们都是南柯一梦,多少人巡山造访数年,都因机缘不够而抱憾而终。其实这不仅是他的疑惑,自当也是众人疑惑。
凌峥盯着乔云,道:“刚才在台上,你所使的一套剑法,可是修真派的御剑之术?”
乔云一惊,暗想此事托大,墨禅堂门下大弟子凌峥对剑术颇有造诣,自己所使的剑法定能识出大概,心中窘迫,急中生智,却是摆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口中连连哀呼道:
“哎!你看我伤得那么重,能不能让我歇会儿?……”
凌峥闻言,一张方脸拉得老长。
雪儿不禁一声轻笑,无形中也化解了些许尴尬的氛围,对凌峥柔声道:“小云现在有伤在身,有什么事情我们日后再谈,先让他好好休息吧……”
说罢,朝凌峥微微使了个眼色。
凌峥竟没再多言,瞥了瞥乔云,随后一拂衣袖,竟是推门而出。
雪儿歉笑道:“他性子就是这么直来直往,实则并无恶意,小云你莫见怪。”随后,一双娇俏的眸子转向了君颖蓉,语带精怪的道,“蓉姐姐,你可要好好替小云疗伤,怕是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呢……”
乔云闻言,只觉脸上一阵火烧。
二人走后,小屋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唯听衣袖被扯断的清脆声。
君颖蓉撕开了乔云臂膀处被利剑削破的衣袖,将一小瓶药酒倒在纱布上,敷上了乔云的伤口。这药酒涂抹在伤口上,伴随着一股奇特异香,非但没有火辣的灼烧感,反而有丝丝清凉之意,让人舒心。
君颖蓉的手纤滑柔软而带着一丝凉意,这让人贪恋的指肤相触,叫乔云一阵心驰神往。
此刻,他们距离很近,近到乔云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君颖蓉如玉的香颈间,泛着一丝淡淡的嫣红。
“你内伤很重,近日不可过于消耗气力,心情也不能大起大伏。”君颖蓉的声音在耳际飘散开来,乔云眼中的醉意更浓了一分,“你的伤口虽然很深,但是敷了清香泓,五日内必可痊愈,无须担心……”
“……”
“……”
“……”
“怎么了?”
“……!”
乔云心猛地一跳,像是做贼被逮着似的,立刻移开了视线。
君颖蓉虽觉他神情有些古怪,以为他情绪尚未恢复,便也没多在意。
宁静的小屋外,馨风卷起一片花瓣送入窗前,落在了君颖蓉的身侧,乔云看着那翩然而落的艳红,只觉再动人的风景也不及身边女子如画般的美丽。
他默然凝眉,想到凌峥先前的那番质疑,自己并没有如实坦言,心下不免感到一丝歉疚。
他干咳了一声,缓缓道:“其实……其实凌峥质疑的剑法,是我从书上学来……”
“我知道。”
这一句答得简单,答得淡定,却令乔云出乎所料。
君颖蓉面色如常,熟稔地为乔云包起伤口,动作轻柔舒缓,宛如她的声音和语调:
“你在擂台上所使的剑法,于玄奥中少了精纯之度,杂乱无序。你气息虽强,却极为不稳,亦无法完全驾驭灵剑。究其缘由,似乎是少了心法指点,亦或根本无人指点。”
乔云暗暗惊心。
君颖蓉复道:“从你如此生涩的剑法上看,你定非修仙派入门弟子,而是知晓了这种剑术的秘笈,自学而成。仅凭自己的领悟将剑法练到了这种程度,可见你在剑术上,是有着极大天赋的。”
乔云哑口无言,从心底里佩服君颖蓉的同时,口中亦赞道:“原来你也懂剑!”
君颖蓉却是摇头叹道:“我懂的只不过是皮毛。但是你可知,你现今的处境,已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乔云微怔,不解地看了看君颖蓉。
君颖蓉见面前少年一脸迷惘的模样,却是叹息道:
“关于你身上所隐藏的秘密,在你决定救下掌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无法继续藏匿了。敌人既然能重伤掌门,必然对我们的行踪有所了解。只是不知,还有多少消息已经暴露在他们手中。”言罢,深深地看了眼乔云,“你对墨善堂有救命之恩,墨善堂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只是不知,你今后会作如何打算……”
“我……”
乔云呆坐在原处,君颖蓉的一席话令他如梦初醒,却又彷徨不知所措。
桂花香味最浓郁之处,坐落着一座雅致的亭园,此园名为桂花苑,园中落花轻舞,香飘四溢,唤人情丝缕缕。
西边一间厢房里,轻纱幔帐,暗香浮动。帐内床前,朦胧地映照着一个静坐的身影,那身姿曼妙柔美,宛若闺中女子。
“他”坐于床前,若削葱根的指尖轻轻卸下衣袂,任欺霜赛雪的肌肤袒露在一片柔媚馨香之中。然而,在那嫩藕似的香肩处,却有一条细长的伤口,那殷红的血渍在如雪的肌肤上,不但不显难看,反而更添一丝妖异。
她娥眉轻蹙,忍着痛将金创药涂上伤口,阵阵袭来的疼痛,却唤醒了擂台上那道记忆深刻的画面……
“梦夕……”
门外传来了一声男子的轻唤,她合上衣襟,回应道:
“进来吧。”
门从外面被轻轻推开,一名身着劲装,体型修长,古铜肤色的年轻男子步入屋内。此人正是墨门四大高手中绰号为白虎的二弟子,杨邵杰。
先前擂台之上的那股凌人盛气早已散去,此番换上一身素装,杨邵杰看起来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邵杰。”
叶梦夕低应一声。
杨邵杰看到她秀美的面容略显苍白,忙上前握住她的右腕,用真气在她体内探了一圈,感知无甚大碍后,方从衣袋里取出一个药瓶,道:“我为你取了些专疗内伤的丹药,每日服一次,要好的快些。”
叶梦夕道谢后接过药瓶,杨邵杰见叶梦夕垂睫不语,擂台之上的场景方又历历浮现。
他叹了口气,道:“墨门此番新收的弟子,武功之高实在不可小觑,即使我等四人联手,竟也胜不了他。”杨邵杰起身走至窗前,负手而立,叶梦夕正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好似笼上了一层阴霾。
杨邵杰目光由清冷转向深邃,仿若变了一人,忽而冷冷道:“无论他是什么人,他的存在,必定会阻碍公子的计划。”
叶梦夕神色微变,抬眼看向杨邵杰的眼眸,却见他神色已恢复了常态,道:“墨门据点被泄密乃至掌门遇刺一案,已经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今晚你就借查案一事,前往‘醉玉楼’同公子会面。”
叶梦夕闻言,却是蹙起了一双娥眉,低声道:“他一向只与你碰面,为何今日改变了主意?”
杨邵杰望向叶梦夕的容颜,神情竟也变得复杂起来,仿佛还带着担忧:
“我也不知。”他顿了顿,复道,“你只需汇报好探得的情报便是,不要多想。”
叶梦夕心中一动,脑海里不自禁地浮现起那张温润中透着冷酷的面容,清冷夺魄的明眸里,闪烁着一缕难辨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