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麻衣的小小身影从粮仓之中慢条斯理的走了出来,若无其事的冲铁栅院落里呆若木鸡的一群羯人行礼:“诸位太伯,小子葛樵,乃是这[陷空谷]铁院扫洒的仆隶,我家太伯魁年迈体虚,便由小子给诸位讲解这[陷空谷]羯人营里的规矩。”
诸羯人瞪大了牛眼,跟看怪物一样看着约莫只有七八岁童子般大小的葛樵,施施然的从他们当中走过,仿佛一位正在巡视自己羊群的牧童。
“…这[陷空谷]能有三千两百六十六仞方圆,谷中有河,有草屋近百座,诸位太伯可自寻空荡无人的居住,自行伐木搂草筑屋亦无不可…”
小童葛樵带着羊群一般的羯人们指点江山的东指指西指指,末了,转身笑嘻嘻的道:“[陷空谷]现有羯人太伯六十六位,加上诸位刚好补足一百,刚刚带领诸位前来的羯人太伯苞颌,是唯一被太伯皋许可,能够出谷的人,其他诸般人等无许可之下擅自离谷,后果自负,请诸位不要贸然尝试。”
葛樵抿了抿嘴:“另,谷中有火洞、寒洞、燃石洞、铁石洞等等若干,河中也有金精砾、龙髓玉少许,诸位可自行采来,与小子换得黍米、卤盐、血食、醪糟…”
小童所说“火洞”,怕就是青石矿上那座地火炉的支脉,“寒洞”则是天然的冰窟,“燃石”则是煤,“铁石”自然是[壑明浚稽山]特产的铁矿了。
可不是说[羯人营]是个吃香喝辣的地方么?怎么打生打死转了一圈,却又让他们这些羯人回头干起矿隶们的活儿了?
羯人们之中的黑齿人们,顿时就恼了,不管不顾的吵嚷起来:“兀那小儿!苞颌那豚犬,不是说从血笼搏戏里胜出,就给食黍一斛、羊一头、醪糟一坛的么?莫不是被你给贪墨了?快快拿来孝敬,不若就把你洗剥干净了烤来吃!”
古逸心中冷笑,这黑齿人好没脑子,连那毛人领都被人家小童一脚踹的现在还起不了身,连那苞颌也不敢在这小童的铁院里放肆,人家一小童没有点能耐,敢放羊似的拎着你们这些凶神恶煞的羯人闲逛?
还想将人家小童洗剥干净了烤来吃,到时候谁洗剥谁还不一定呢!
这[陷空谷]里处处透着诡异,早点看清形式才是正理。
照小童所说,这[陷空谷]中关押着百名羯人,那一个不是那矿正皋劼用来斗羯赚金的硬货,可这[陷空谷]里一个守卫都没有,人家老资格的羯人照样老老实实的,说没点缘由,可能么?
果不其然,葛樵冷笑了一声:“在外面是何规矩,小子不知,在这[陷空谷]里就得守我家太伯魁的规矩,就是太伯皋那头肥豚来了也是一样,再往前几任矿正,也没说那一个敢坏了我家太伯魁的规程!你若不满,自去与那太伯皋分说,再有些血勇的,大可去闯闯铁院,看看能不能抢来一粒黍米?”
伶牙俐齿的小童几下抢白,将那黑齿人堵的灰溜溜缩回了人群之中,这些人就没一个好相与的,一个个奸诈的不行,那黑齿人看似鲁莽的叫嚣挑衅,未尝没有鼓动其他羯人们造反,一起去抢了铁院中粮仓的意思,可见人家小童硬气,却又不敢真个动手了。
见那黑齿人没种的缩了回去,葛樵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小声嘟囔:“要不是皋劼那肥豚许了钱粮所需,求着我家太伯魁照看你们这些驽货,鬼才来招呼你们,恶犬不识好人心,活该你们被人打死!”
说着,这小童竟傲娇的一甩头,径直回他那铁院中去了,抛下一大帮子羯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群羯人面面相觑的,再去那诡异莫名的铁院中吵闹又不敢,只能各自骂骂咧咧的渐渐散去,自去这[陷空谷]中寻一无人草舍歇息。
古逸等三人待羯人们散去,这才挪步往山谷中那条小河边走去,寻点水喝,但却并不离开那铁院太远,相比起来,虽然这铁院和那小童葛樵有些诡异,但总好过进入谷中跟一群亡命之徒抵足而眠,等熬过这一夜再看是个什么情况。
趴在小河边狂灌了一气,古逸舒爽的呵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清水,一时兴起的一头扎进河里,痛痛快快的将自己狠搓了一顿,还招呼着牛刹和小矿隶也一起下来。
牛刹这憨小子见古逸洗的痛快,大叫了一声蹦下来,没等人从水里冒出来,他身上那件烂的差不多了的草蓑,到化成了一片片的烂草叶子飘了起来。
古逸见小矿隶坐在河滩上不动,还以为他怕水,招着手让他下来,这小子实在是脏的有些奇葩了,不洗洗都见不得人,好在他身上的草蓑还算整洁,倒不觉得臭。
可小矿隶见古逸伸手来拉,却吓的尖叫了一声,远远的躲了开去,夜里如丝如缕的银色月光下,一双魅眼仿佛星辰般闪闪光。
见他实在是怕水,古逸也不好勉强他,爬上岸来赤条条的躺在滑溜溜的鹅卵石上,仰望着这世界格外璀璨的星空,享受着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难得的自由和宁静。
“地球你好!地球再见!”
默默无语了一阵,古逸对着星空,彻底的跟自己原来的世界做了一个道别,不等那股淡淡的忧伤散去,就被河里牛刹的一声怪叫,打破了那层意境。
古逸坐起一看,却见那小子连滚带爬的扑腾着从水里窜上来,眼泪汪汪的抱着大脚丫子惨叫,脚丫子的大拇哥上夹了个顶盔戴甲的大家伙!
他又是怕又是痛的哀哀叫唤着,将那看着丑陋吓人的硬壳活物掰下来,怒冲冲的要扔回河里,却被眼睛一亮的古逸大叫了一声拦下来。
好家伙!足足小脸盆大小的一只螃蟹,少说也有两三公斤重,张牙舞爪的举着一对大螯冲古逸示威,却被古逸牢牢的捉住了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