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逐渐泛白,清晨的霜露比夜间更觉寒冷。田猛轻轻将自己身上盖的披风,盖到身旁的李钰身上。毕竟只是个小孩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伤心的事情,还是能够如此安然地一觉到天亮。田猛却是一夜未曾安睡,直到刚刚才迷迷糊糊地小寐了片刻。其他四名金甲侍卫,两人在外围负责警戒,两人围在火堆旁边休息。至于大巫师天幅翼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起身,在树林边缘仰望着远方。
“叔父……”田猛走到天幅翼的身后,低声道:“您老人家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天幅翼转头看了他一眼,道:“老啦,睡眠也少了很多。倒是你们年轻人,才该多睡一会儿。”说着便又遥指西方,道:“这里已经是俞国境内,咱们折而向南,最迟后天就能进入光辉王朝。那个时候,你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了。”
“都是叔父妙计。”田猛由衷地道:“龙飙便是想破脑袋,也决计想不到,我们会从他们的眼皮下借过。但……”稍微顿了顿,还是继续道:“但是到了光辉王朝后,我们又该怎么办?难道去求光辉王朝的那群蛀虫,来帮我们复国么?他们既然能眼睁睁地看着俞国的大军灭掉充国,也就绝对不会帮助我们复国。”
“这个老夫当然知道。”天幅翼微微一笑,道:“去光辉王朝只是为了躲避龙飙的追杀,至于将来能否复国,那就要靠少主和你们了。老夫已经老了,怕是看不到那个时候啦。”声音里虽然透着些伤感,但却又十分坚定地道:“不过老夫相信你们,你们肯定可以成功,让充国的子民摆脱龙飙残暴的统治。去吧,将钰儿抱起来,该赶路了。”
“是。”田猛刚要转身,却听见一声狼叫,从远处传来。在这荒山野地,有几只狼也不算奇怪,何况以田猛等人的身手,也不会惧怕区区几只野狼。但天幅翼听到后,却神色大变,喃喃地道:“这叫声好怪异……”
话音未落,接着便传来一声尖厉的惨叫,打破了黎明的沉静。“是章成的声音。”田猛听到立刻跑火堆前,抱起惊醒的李钰,喝道:“邢吉,保护好梦魇;佘健,保护大巫师。快走。”
树林上方突然传来几声啧啧怪笑,便听有人道:“走不了啦。”
田猛寻声望去,却不见一人,不由怒道:“什么人鬼鬼祟祟,有种就现身。”
“我早就在这里,只是你自己没有看到罢了。”这句说完后,便见一只巨鹰从树上飞落下地。两翼张大,将自己的身体包覆起来,瞬间就变成一名灰衣男子,笑吟吟地望着众人。
“你,你是兽兵?”田猛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此时的声音却带着几分颤抖。
天幅翼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走到田猛身旁,低声道:“你们带着少主快走。”
“飞鹰,这老东西根本不把你的话当回事。”旁边树后又走出一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拿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向嘴巴里塞,并且吃得津津有味。
田猛仔细看去,却是颗鲜活的人心,急忙伸手将李钰的眼睛遮住。那人见到田猛的动作,一双三角眼便不住在李钰的身上打量,然后舔了舔嘴唇,道:“这小孩一身细皮嫩肉,吃起来滋味一定不错。”说着喉结连动,似乎已经馋得在吞口水。
“灰狼,这里还有颗新鲜的人心,你要不要?”跟着一道红光飞了出来,灰狼接在手中狠狠地咬了一口,笑呵呵地道:“还是疯狗知道体贴人,这样吧,那娘们就交给你了。”
那被叫做疯狗的男人,确实长着张狗一样的长脸,眼睛在邢吉身上转了几圈,连连摇头道:“模样倒还是可以,就是身材太差。原本该长在胸部上的肉,全他妈练武练到胳膊上了,没味道,没味道……”语气中大有惋惜之意。
这三人刚一到来,便对众人评头论足了一番,似乎天幅翼、田猛等人早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生死性命也都在他们的举手投足之间。
邢吉乃是充国十三金卫中唯一的女子,相貌虽然说不上极美,但也颇有几分颜色。平日在国中不乏追求者,但邢吉素来冷傲,从来不对男人加以辞色。如今被人当面轻薄,顿时火冒三丈,将梦魇向身后一放,怒骂道:“你这畜生找死。”右手微扬,一团火焰直扑疯狗面门。
充国素来崇尚烈火,火系巫术流传甚广。但能如邢吉这般,轻易间便发出一团巨大火焰的人,却少之又少。那疯狗也顿时收起笑容,道:“这小娘皮还有些本事。”急忙向旁边闪避。那团火焰落到疯狗身后,顿时“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丈宽的大洞。
邢吉猜想那团火焰伤不到对方,所以发出之后,也跟着欺身上前。手中寒光闪过,便已经多了把半尺来长的匕首,直刺疯狗心窝。疯狗没有想到她有如此后着,一时躲避不及,被匕首在肩上划过,虽然不见鲜血,却将衣服划了长长一道口子。
疯狗吃痛,勃然大怒,骂道:“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五指成爪,向着邢吉咽喉扣去。
“兽兵刀枪不入,刺他们双眼。”天幅翼见疯狗不用巫术,知道他只是普通兽兵,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连声道:“田猛、佘健,一起动手,先解决这三只畜生再说。”
“是。”田猛虽然畏惧兽兵之名,但想着国王的重托,也将李钰放下,向着灰狼扑了过去。田猛身为十三金卫之首,不仅刀法出众,火焰巫术更是少有人能及。宝刀挥出后,风中便带着几分灼热之气。
灰狼微微吃惊,一边闪避,一边道:“你居然练成了烈焰刀气,果然厉害。”
田猛冷笑一声,答道:“知道厉害就好。”
灰狼却脸色一变,轻松不屑地道:“烈焰刀气,也未必能伤得了我。”
“未必?”田猛忽然变招,手中宝刀如暴雨梨花般地砍向灰狼。只听“当、当”数声轻响之后,灰狼的衣服多被田猛炙热的刀气烧成灰烬,而他身上却没有丝毫伤口。刀锋砍到的地方,也只是在皮肤上留了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
“嘿嘿……”灰狼一阵怪笑,将上身仅剩的破碎衣服一把扯掉,道:“也该让你见识见识兽兵的威力了。”说完后,便扑向田猛。田猛只觉眼前一花,身体急忙后退,却还是感到胸前火辣辣地疼痛。低头一看,却是胸口被对方抓出五条爪印,若再迟上片刻,只怕自己的心脏又会沦为对方的口中餐。
“你知道他们都叫我什么吗?”灰狼神秘地一笑,道:“疾风。”话音未落,又是一爪抓向田猛,果然快如疾风。田猛这次有了防备,急忙拿刀格挡,仗着刀法精妙,以及不时施用火焰巫术,勉强能支撑住灰狼疾风般的速度。
“狼疾如风,狗善追踪。”天幅翼看着一动不动的飞鹰,暗道:“鹰是擅长什么来着?我怎么给忘了?”
“佘健。”天幅翼又喊了一声,道:“你去……”他本是想让佘健与飞鹰交手,试试飞鹰的底细。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背心一凉,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天幅翼转头望去,却见佘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凉意,道:“你,你……”
“我也是兽兵。”佘健得意地笑了笑,嘴巴张开的时候,里面却吐出一根蛇信。
“蛇涎剧毒……”天幅翼只说了这四个字,便觉得眼前发黑。
“大巫师。”田猛、邢吉二人发现不对,立刻撇下对手,赶到天幅翼身边。灰狼、疯狗二人却也不追赶,只是环手站在旁边,一个劲地冷笑。
“大巫师果然见多识光。”佘健看到天幅翼脸色越来越黑,更是得意洋洋地道:“我毒蛇的蛇涎之毒,天下无药可解。大巫师平日对我也还算照顾,所以我发善心给你留个全尸。被我毒死的人,灰狼是绝对不敢吃的。”
“放屁。”灰狼哼了一声,道:“我不是不敢吃,只是这老家伙本来就不好吃。”
毒蛇斜瞟了他一眼,道:“那我在这小子身上也下点毒,看你敢不敢吃?”边说眼睛就一边向李钰身上瞟去。李钰被他阴森森的目光一扫,又见天幅翼受伤,心中十分害怕,不禁拉着天幅翼的衣角,哭道道:“爷爷,爷爷……”
“好孩子,别哭。”天幅翼伸出枯瘦的手掌,在李钰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缓缓道:“田猛,你们二人速带小王子离开。”
田猛将刀一扬,道:“属下愿与大巫师一起……”
“混帐话。”天幅翼咳嗽一声,便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液,道:“你们难道忘记了王上的嘱托,一定要保护好小王子。快走……”
“谁都走不了。”佘健嘿嘿阴笑,蛇信又不自觉地露出嘴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