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那两位一脸严肃的警察,甜甜的笑了:“警察同志,不是要走程序吗,我们走吧。”
两位警察看见安宁笑的这么甜,也不由得一愣,估计是没见过听说去警察局还这么高兴的。
安宁已经高高兴兴的走在前面了,走了几步,想起林予宁恐怕还得一个人在哪里和那个他所谓的继母周旋,甚至连她这个挡箭牌也没有了,终究还是不忍心。
安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检讨了一下自己有时候不分时间地点的过分的善良。
回过头,对两个警察再露出一个天真而无辜的笑“警察同志,我第一次去警察局,有点怕,能让他跟我一起吗?”
她伸手一指林予宁。
那两个一脸严肃的警察看见她这样子,也都露出了了然的笑,男女之间的事,总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不过她是报案人,又不是嫌疑人,没有规定说不能有人陪同,于是都笑眯眯的点点头,同意了。
而林予宁低下头,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他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说谎话连眼睛都不眨。
安宁冲林予宁点一点头,意思是还不快走。
他自然知道她这是在替他解围,他也早已厌倦了在这儿跟王诗韵纠缠。
十七年前就厌倦了。
于是还是那样看起来真诚却又漫不经心的笑:“那阿姨,我就先走了?”
看起来是疑问句,可实际上林予宁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只留下王诗韵一个人在原地,恨恨却又无可奈何。
在警局不过是走个过场,而且这么晚了,他们都巴不得早点处理完这件案子早些让他们下班。所以林予宁和安宁很快就办好了手续出来了。
今天是周五,是林勋规定的所有子女都要回家吃饭的日子。
其实林予宁不知道他爸到底怎么想的,每周都至少要让王诗韵看见一次他那一大堆前妻的儿女和私生子。而王诗韵也分外沉得住气,每隔几天就要见一次这么多跟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还要跟她争财产的儿女,还是每次都是笑语盈盈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今天的晚饭其实没吃成,他爸说了,人到齐才可以开饭,但林澈放学后一直没回来,王诗韵几个电话打过去也没有回信。
所以一家人一直在等着。
等到了八点多钟,有电话打进来,打给王诗韵的,王诗韵接了后脸色陡然就变了。
等她挂了电话看向林勋的时候,眼里已经有盈盈的泪光了:“林勋,刚才警局打电话过来说小澈被人打了,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要我们过去一趟。”
林勋心脏本来就不好,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一口气提不上来,捂着心口说不出一句话。
坐的离他最近的林清赶快过去扶住他,一脸关切的问:“爸,你怎么了?”离他稍远点的林冰也凑过去,也是一脸关切。
林予宁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王诗韵赶快让家里的佣人给林勋拿了药服下。
过了好一会儿,林勋终于缓过来了,赶快对王诗韵摆了摆手:“看我这样子是去不了了,你赶快过去看看。”
这时林清和林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由林冰摆出一张担忧且为难的脸:“王阿姨,我们也很担心小澈,但您看爸现在这个样子,身边不得有个人照顾……”
王诗韵因为担心儿子的安危,也懒得再与虚与委蛇:“你们如果想留下,随意。”
林予安则是冷冷的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要我说,这就是报应。”
刚缓过来的林勋呵斥她:“你给我闭嘴。那是你弟弟。”
林予安用力的将椅子向后挪动,站了起来:“爸,首先那个小杂种不是我弟弟,其次,我一看到这个女人就想起我妈死的时候的样子,你让我怎么闭嘴。”
说完便起身离开,临走前还把门摔得震天响。
林予宁想了一想,觉得他平时和林澈关系还算不错,他出事了他也的确应该去看看他。
于是也拿起了外套,对王诗韵说:“王阿姨,我陪你一起,我也很担心小澈。”
王诗韵看见他,便觉得莫名的烦躁,一句“你是担心他不能快点死吧”差一点就要说出口,但当着林勋的面,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这样的话,于是草草的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他们坐同一辆车去的医院,开车的是林家的司机。
林予宁的车留在了林家。
然后林予宁和安宁去警局坐的是警车,林予宁没有开车。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打车回去。
但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所以安宁站在路旁等了半天出租都没见踪影,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要走回去。
不过也没关系,这里离她家其实挺近的。就这样走,应该二十多分钟就可以走到。
身旁的林予宁见她准备回去,连摆手说再见的姿势都准备好了,却被安宁凶狠的吼了回去:“这么晚了,我一个女孩子家,你就忍心让我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林予宁这才知道她是想让他送她回去,心里有点不屑又有点好笑,所以故意气她:“要不,我们再等会儿,说不定会有出租经过的。”
安宁知道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的跟他挑明了:“不,我的意思是你送我回去。”
说完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袖子,拖着他往前走。
林予宁看着她这个想要他陪还略带嫌弃的动作,挑了挑眉,然后把她的手拿开。
但人却已经朝安宁指的那个方向走去。毕竟她也算是帮了他,不不管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这个小小的要求他还是要答应的。
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安宁还愣在原地,又走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扯着她往前走。
安宁挣了一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只是心里有一点别扭。
她不太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所以刚才才扯着他的袖子的。
北方城市大多喜欢在道路两旁种植高大的法国梧桐,一到秋天,两旁的人行道上经常会落满金黄色的树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现在已经进入十月,梧桐树的叶子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落了,但还未到深秋,叶子经常是一片一片的掉,远不能形成一地金毯那样的壮观景象。
安宁现在就在低着头看脚下路上的叶子,只往落叶子的地方走,一脚踩上去,碎掉一个,下一脚再踩上去,再碎掉一个,乐此不疲。
本来是林予宁抓着她的手腕,两个人并排走的,但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安宁在前,林予宁在后。
林予宁在她身后看着她与年龄严重不符的幼稚行为,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笑,他开口,声音里有一点无奈:“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安宁停下脚步,然后回过头看他,她身后是一盏路灯,她这样转过身来,刚好使她的面容逆着光,明明暗暗,虚虚实实的看不清。
“觉得不像是吗?你是不是见我第一面就觉得我是那种心眼儿多的数不清,每天算计完这个算计那个,真实的情绪永远不会写在脸上,在别人面前所有的表情只有一个笑,见到有钱的男人就会贴上去,除了钱什么都不爱的女的。”
听安宁的语气像是很认真的样子,可林予宁就是忍不住想笑,那种没有负担的真正开心的笑:“没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也差不多。”
安宁是逆着光的,所以路灯的光刚好打在正对着她的林予宁的脸上,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林予宁这个笑怎样勾人心魄。
他平常也经常笑,但那一双深邃的眼总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现在他的一双眼睛也笑起来,就像一直平静的大海一下子起了波澜,成了漩涡,硬生生想要把人的魂魄都勾进去。
太危险。
安宁忍不住偷偷的退了一步,同时心跳也漏了一拍。她再一次站定,竟然有一些惊魂未定的感觉。安宁连忙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要离这个人远一点,万一有一天自己就陷进了这个笑里可怎么办。
但现在,逃离了那个笑的蛊惑后,安宁发现自己也是开心的,因为林予宁的开心而开心。
她是真的善良,尽管看起来不像,但她确实是那种会为了别人的开心而开心的人。所以她才会在医院里看到林予宁对他继母的盘问不耐烦时找借口让他陪自己出来,才会死乞白赖非让他送自己回家。
哪怕其实这条路她更愿意一个人走的,她是喜欢独处的安静的,哪怕会觉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