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哥哥,他叫白璟玦,同样的姓氏,同一个父亲。二十一世纪的我是独生子,对于有一个血契是非常向往的。
他在离我一步的距离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回望着他。他剑眉星目,眉间还有一颗淡红色的朱砂痣,非常的小,如果不仔细看肯定不会发现,薄薄的唇,高挺的鼻梁,比麦色稍微白一点的肤色,这人便是我三哥白帝朝的太子。
他只看了我一会儿就撇开了头,我的心稍微有点失落,然后就看到他向东齐帝一礼道:“我与九皇弟素未谋面,验证九皇弟的身份并不难,还请陛下赐清水一碗,匕首一把,不如滴血认亲。”
“好,那就替白太子取来。”
我紧紧挨着师父看着侍卫取来清水和匕首。滴血认亲这样科幻的东西终于要亲自接触了,面对此刻我竟然觉得十分神圣。
侍卫到了,东齐帝抬抬手示意。白太子拿起匕首就在食指上划了一道,血珠就像破皮而出的红色虫子落入清水中。完事之后白太子拿着匕首朝我走来,那侍卫端着清水跟在他身后。
近了他摸了摸我的脸颊,抓起我的右手看着我:“不要害怕。”
“我不怕。”被他抓住的手就落入了一阵温润之中,我的心颤了颤。
“嘶……”匕首落下划开手指还是硬生生的疼,哪怕割的口子异常的小,可要瞬间掉出血来又会浅到哪里去?好在白太子划的很有技巧,一滴血之后再也滴不出第二滴了。
手还被白太子抓在手中,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清水中的两滴血在碗的两边,接着没有凝固的血与水融为一体,清水上方成了淡红色,又等了一会儿血开始聚积。最后融为一体。
“嘭——”白太子……不,现在应该说是三哥。三哥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握着我的手紧了紧,手指的伤口又被挤出了一些鲜血,疼的我皱了皱眉头,不过三哥并没有注意到,他转身抱起了我,当着所有的人道:“九弟,你受苦了。你是怎么到东齐的,白锦城离烽都这么远,你……”
“三哥……”我试探的喊道。我明白这个从没见过的三哥这样热情也许我该怀疑,但是就是不想那样做。可笑的我只想说我能感觉到他没有演戏,大概是对鬼皇后的亲切移接到了这个三哥身上吧。
在不注意的刹那东齐帝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在假笑上:“想不到这孩子真是白太子的血弟,恭喜白太子寻得皇弟。”
这下全宴已经尴尬到了极点,使臣朝臣猜疑不断各自思量着形势。东齐国的面子也是丢光了,无故囚禁他国皇子,是为无德,企图隐瞒真相,是为无信。与之相反白帝朝底气足了,此乃受害方,有了理由讥讽东齐,东齐与白帝朝这次绝对是有了疙瘩。
尽管已经如此尴尬了,竟还有人突然开口说:“白九皇子俊俏可爱,我倒是挺合眼的,今日难得一见,我望月轩没什么人,来陪我可好?”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二十五六的男子,他的左右都是女人,不过却彼此保持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这人穿着蓝色敞袖蚕衣,滚边是紫色的浪纹,衣襟是白色的,上面绣着蓝色条纹,与衣襟同纹同色的腰带有半寸宽透过案桌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头发上面一部分用蓝色丝带束起没有其它修饰。让人意外的是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想象中的桀骜不驯放荡不羁的人,而是有着俊秀的长相,整个文文弱弱,温润如玉。很难想象这些话是从他的口里说出来的。
东齐帝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这样的时候他不是应该生气吗?不是应该对这个人的多事大发雷霆吗?可是为何他就像是默认了一般安静的看着。
师父脸上的担忧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不见了。三哥缓慢的转过身对着那个男子道:“贵侧君有心了,九弟遗失三载,如今终于寻得岂不该随我会去拜见父皇?”
“既然已有三载再三载又何妨?我东齐还能亏待了白九皇子不成?难不成白太子对我东齐不放心?”
三哥的脸色有些难看,怒视男子:“再三载?贵侧君区区后妃,你说的话可是请教过东齐皇上陛下?九弟回不回去乃是白帝朝家事,就不劳贵侧君费心了。家事,我白帝朝的太子还是能够处理好的。”
“家事?何为家事?我邀请白九皇子不过是尽东道主之谊而已,如何扯上了太子殿下你的家事呢?白太子若是拒绝不是太不给东齐面子了?我东齐虽不如夏吴可也不比其它国差吧,还能怠慢白帝朝的皇子?”
“贵侧君,你执意留下我九弟到底所谓何意?若是东齐有意招待日后随时可以。”
……
很难想象吧,这样温婉的男子说话会这样的咄咄逼人,我也没有想到,实在是太别扭了,比初次见到七皇子还要让我大跌眼镜。这男子说话威胁不乏,又是有理有据,三哥虽然理不输,可是气势上就输了。三哥虽是白帝朝太子身份肯定是一个侧君不能企及的,可是这男子左一个东齐右一个东齐,三哥就不是对手了。
“白太子是看不起东齐吗?白九皇子留于此我定当好好照料。听闻白九皇子并不得白皇帝恩宠,若是回去白太子打算如何照料,不如交给我。我保证三年后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白九皇子。我知白帝朝与我接壤的北界盗匪猖獗,是否需要东齐出兵援尔?”
“你……”我清楚的听到三哥口中的一个字咽下了喉咙,态度瞬间就变了,甚至体温都凉了一层,“多谢贵侧君好意,我看不必了,北界盗匪我朝已经尽数歼灭。留与不留我也做不了主,一切还得看九弟的决定。”
“白九皇子当然是愿意的,白帝朝他无牵无挂,这里可还有他师父,烽都的玩伴也不少吧。”
我当然有些想跟着三哥回去。我都没张嘴男子就替我做了决定。
我以为三哥会在问问我的,然而他却说:“嗯,可能吧。这倒也是,那就留着吧。三年后我就来接他。若是我九弟少了一根汗毛……”
“我以性命相担。”男子爽快的接下。
这是为何?他明明应该让我回去的,难道是我太过于信任他了?
白帝朝领土面积虽是七国之首,只可惜这一任白皇帝白震飞我父皇,性格懦弱,面对战事态总是摇摆不定,欲战欲合,不论是胜了还是败了,割地奉银的都是白帝朝。而北界乃是东齐与白帝朝的交界之处,东齐常年进犯白帝朝边境,白帝朝也是严加防守,此处兵戈不断,都是驻军哪里有什么盗匪?唯一的强盗就是异国的士兵,所过之处无不是烧杀***这个男子说的那一席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三哥答应他无非就是为了避免东齐的进犯,这倒也是,三哥是太子,任何事当以国为重。
要是换一个人,他又会怎么做呢?
事情这样定了下来,东齐帝打了一个哈欠,困倦的开口:“时辰不早了,朕累了,爱卿们若是有兴致就继续吧,朕就不陪大家了。皇后,爱妃,陪朕回去。”东齐帝一只手交给皇贵妃扶着一只手交给东齐皇后扶着。
“恭送皇上。”不是朝堂大家都行的简礼送走了东齐帝。
东齐帝离开了,三哥抱着我退到了一边将中间的位置重新留给了舞姬歌女,师父也跟在一旁。从三哥的眼中看出他很不喜欢师父,也不知道他对师父有什么芥蒂,可能也就师父那张冰山脸不讨人喜欢,要知道现代社会冰山帅哥是很受欢迎的。
退到一边三哥还是维持着该有的形象,对师父颔首:“多谢你对九弟的照料,过几日我便要离开东齐了,这几日九弟就跟着我吧,麻烦先生告诉东齐七皇子一声,另外替我问候一声七皇子,过几日我再登门拜访。”
“嗯。”师父点着头看着我,“听话点,乖。”
“是,师父。”
三哥抱着我离开百池园,师父还在那里没有走,他去了扬师伯的身边。好多天没有见师父了,感觉师父的笑容又少了不少。白帝朝的使臣没有跟着三哥,一个使臣还得不到太子有的待遇,是被打发到其他地方了,不过此刻还沉醉宴上。
三哥被安排在侍卫巡视最严的地方,其实所有他国太子都被安排在守卫和巡视森严的宫殿里,这是为了防止刺客的同时监视各国太子,以杜绝异动。
半路遣褪皇贵妃由皇后一人陪伴回到寝宫的东齐帝砸碎了殿中仅有的四个青花雕锦瓶,碎片满地都是。
“该死的楚裂天!简直太不把朕放在眼中了!他还真想做这东齐的皇帝啊!朕一定要他不得好死!”东齐帝怒不可遏的在殿中来回踱步。
皇后安静的站在一边,等东齐帝嚎完了之后才温柔的上前,故作不知问:“这楚裂天把那什么九皇子拉了出来,这孩子楚裂天好像很看中啊,是不是他又要玩什么花招。”
“他能玩什么花招?不过一个朕从未碰过的侧君,朕还怕他?”说着东齐帝眯了眯眼。楚裂天知道了太多东西,他的消息也太快了吧?很有可能自己的手下中出了叛徒。楚裂天留下白忘无非是为了拿捏寒狐,这本来是自己的筹码,现在却落到了楚裂天的手中。如此,寒狐已经不可靠,这暗杀堂的主人也换一个人了。楚裂天留下白忘莫不是还想着白帝朝?看来这白忘皇子也留不得!东齐帝越想越是心惊。沉吟片刻对着皇后道:“皇后先去歇息吧,朕今夜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陛下,臣妾告退。”
直到皇后的身影彻底消失东齐帝一挥手,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一个黑衣人。东齐帝看也不看黑衣人,只是吩咐道:“你让……去天医殿拿着……”
将一切安排妥当黑衣人离开后东齐帝坐到龙榻边疲惫的揉着眉心。
楚裂天你不仁休怪朕不义,旧情已尽,不要再怨朕,这么多年朕都忍了?朕乃东齐皇帝,要忍你一个后妃何时?
殿中的烛光从门口传出柔柔的光晕。四周没有看见服侍的公公。和三哥一路都是保持着沉默,他没有开口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有两个原因就是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在巴结他,另外虽说他是我三哥可是我们除了血缘与陌生人又有什么不同?
进了殿将我放在榻上,自己则是坐在我身边,很是好奇的问:“九弟叫白忘,今年多大了?”
“十岁。”我回答。其实十岁已经是不小了,早过了总角之宴,大概是古代的孩子都发育的很晚吧,十一二岁的孩子与八九岁没什么区别,孩子们开始长个子都是十三岁之后。
“嗯,这些年好吗?”他说,“父皇他……九弟,父皇他始终是我们的父亲,身在皇族本是如此。三哥知道你自出生便是与朝廷隔绝了,可你终究是皇家的人,皇家的恩恩怨怨历来复杂,一切都怨不得任何人。这些年你就如同一张白纸,未曾被权利荣华浸染,三哥希望你保持这一份清洁,待日后赠你一个清闲王爷,保你荣华富贵一生。你若有志朝事三哥也允了。”
刚一见面不是叙旧而且策划的未来,三哥不愧是太子,对未来皇位的势在必得让人敬佩,生不出反感。这辈子眼前这个人注定纠缠在权利荣华之间,不是吗?不成功便成鬼。
出于对古代争权者的同情,也出于对亲人的慰藉:“三哥,我没有怨过父皇,”真相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这个人,虽说我是白忘,可骨子里还有一个君子衣,“三哥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师父对我很好,还有……七皇子对我也很好。”
“嗯,九弟受苦了。你不回去也好,如今白帝朝中正是多事之秋,父皇也已四十有六,各位皇子也是蠢蠢欲动,九弟若是回去了到更是危险。”
“嗯。”我点点头。
三哥不再说什么,一瞬间空旷的寝殿一片死寂,我有些不自在,突然有点想要回到祁亚殿去。
夜已经深刻,殿外传来巡夜侍卫整齐的步伐声。今夜月光确实很好,像刚完的冬色地面覆盖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可惜缺少天生爱吵闹夜虫。
生在二十一世纪科技高度发达的我对古代的时间没有什么概念,唯一的切身体会就是很困,很想睡觉。去寿宴上那一趟定是耗费了不少时间。
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三哥又开口:“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可以给我说说吗?”
“很开心,比在冷宫开心不知多少。”我抬起头看着三哥的眼睛,我说的事实,比冷宫七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师父整个虽然冷冰冰的可是很温柔,对我很好,什么都向着我,可惜我的武学要是不好好学师父就会重罚我,师父还让我跟公子小姐们学习诗词文章。每一次我不小心闯了祸只要对师父撒撒娇,把师父逗笑了,他就不会罚我。扬师伯虽然很少在烽都,但是偶尔他还是会来看我和师父的,扬师伯的琴弹的特别好,他还教过我,可惜我对弹琴一点也不上道。还有扬师伯的两个徒弟,天宇很笨又很古板,每天就知道‘师父说’就像一个小老头,欣雅很可爱,也很听我的话。而且七皇子也很好,他还想教我识字,可惜我早就会了……”
三哥静静的听着,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感觉。我能不好吗?身边的人都护着我,连七皇子都那么好。皇家的争斗确实残忍的很,可是现实终究是现实,不是拍宫斗剧,没有玛丽苏的主人公,更没有绝对黑化的坏人二号。皇子们虽然城府深沉无底,那也是为了活着所迫,他们是人,而且还是读遍诗书才学兼优的人,不论为了权利手段多么残忍心中还是有一块净土。这是接触这些皇子我最大的体会,皇子也是人,也有心。
说完了这些年的事发现三哥还是没有回神,我推了推他问:“三哥,你呢?白帝朝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呢?”
“啊……”他愣了一下,“白帝朝和东齐一样,国土江山,收成百姓,皇子们为了皇位机关算尽,后宫妃嫔为了皇帝的宠幸闹得后宫鸡飞狗跳,朝臣早早就开始谋划新帝登位时的后路了……”
三哥说的时候我也听的非常认真,毕竟这些是三哥亲眼见证的,我对东齐后宫接触不深,那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对三哥说什么。其实三哥说的这些争夺大多皇子都厌烦,可是又不得不去做,明明很多人都想和平相处,却没有人捅破这层薄纱,捅破了又有几人愿意共处?大家都知道那是错的,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承认,这是皇家子弟的通病。可是能怪得了谁又有什么办法?不过是皇族的悲哀,是命运弄人。谁不想得到父亲的青睐,谁不想得到父亲的认同?可是皇帝的儿子不止一个,想要入皇上的眼只有踩着血契的尸骨往上爬!谁不想活着?谁不想过的好点?所以皇子不得不去算计别人!这就是皇家的生存之道,罪人是谁?谁也说不清。
三哥说了哪个妃子为白皇帝又添了一个公主,哪个皇子死了,怀疑凶手是另一个皇子,哪个侧君为了争宠在后宫出了丑,哪个侧君不甘心像个女人一样雌伏男人身下企图刺杀白皇帝被斩了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