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凌度做的番茄肉酱烩意大利面。
非常非常非常好吃！
叶稣费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狼吞虎咽。
他实在太饿了。
凌度笑问：“还合你的口味吗？”
叶稣矜持有度地说：“很好吃。”
凌度说：“我读大学的时候，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为了赚房租，在一家意大利餐厅的厨房打工，偷偷跟主厨学了这道番茄肉酱烩意大利面，吃过的人都说好。”
叶稣实在想象不出凌度打工的样子，笑着说：“的确很好吃。”
凌度问：“你和rufus认识多久了？”
叶稣摇了摇头：“不知道。”
凌度说：“看来在你失忆之前你们就认识了，那你们应该也早就在一起了。”
叶稣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凌度笑着说：“我了解rufus，你就是按着他的审美观长的，他一定在你们刚认识的时候就开始追求你了。”
叶稣没问过季洛甫以前的事。
毕竟那些往事和他无关。
然而现在，他却有些好奇起来。
叶稣低着头吃面，假作随意地问：“阿洛以前应该有过很多男友吧？”
“没有，”凌度说：“毕竟能符合他那极度挑剔审美观的人实在不多，恐怕翻遍全球也找不出十个来，所以他能遇到你实在是幸运。”
心里沁出点点甜。
叶稣微微笑起来。
凌度收回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说：“既然你失忆了，想必把rufus也忘了吧？”
“嗯，”叶稣说：“我把过去的一切都忘了。”
“对失忆后的你来说，rufus只是个陌生人，你们是怎么又在一起的？”
叶稣放下叉子，说：“其实，在我失忆之前，我和阿洛因为某些原因分手了。失忆后，我在学校重新遇到阿洛，然后就糊里糊涂地又在一起了。”
“你重新喜欢上了他？”
叶稣摇头：“没有。”
凌度疑惑：“那是为什么？”
“大概是被他对以前的我的那种执着感动了吧，还有，我很好奇恋爱是什么感觉。”叶稣看向凌度，“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轻浮，很不可理喻？”
凌度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也并不是所有的决定都能用常理来解释，就好比昨天那个为了寻找刺激入室盗窃的小-偷一样，在别人眼里，他一定是个疯子、神经病，但在小-偷自己看来，他的所有行动都是合乎情理的。”他顿了顿，笑着说：“这个比喻可能不太合适，但我想说的是，你不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人生是你的，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自己开心最重要。”
叶稣想了一会儿他说的话，说：“可是，这样会不会太自私了？”
凌度说：“人都是自私的，只是程度不同罢了。那个小-偷为了愉悦自己不惜伤害别人，这种程度的自私就是非常不可取的。如果你在愉悦自己的同时，能最大限度地照顾别人的感受，不伤害他人，甚至能愉悦他人，这种自私就是恰当的。就好比你和rufus在一起，你体验了恋爱的滋味，rufus也很快乐，两全其美，无可厚非。”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却又总觉得哪里有点歪，但说不出来。
凌度问：“那你现在爱上rufus了吗？”
叶稣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即使我现在对他还只是喜欢，但总有一天我会爱上他。”
凌度点头，笑着说：“我觉得你和rufus很般配。”
叶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对凌度说了这么多心里话。
凌度之于他，和陌生人无异。
或许是因为凌度身上某种特殊的气质，让人无条件地信赖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心掏出来给他看。
“我这个月实在忙得抽不开身，下个月应该能挤出时间。”凌度说：“你下个月有什么假期吗？”
叶稣想了想，说：“清明节会放三天假。”
“那就暂时定在下个月清明节，我们一起去lasvegas办离婚。”
“好。”
聊着聊着，饭就吃完了。
叶稣主动拿过凌度的餐盘，说：“我负责洗碗。”
“好，”凌度说：“洗洁精在洗碗池下面的柜子里。”
“知道了。”
只有两个餐盘一个锅，很好洗，又收拾了厨房的卫生，十分钟不到就搞定了。
叶稣擦干手，走到玄关，通过猫眼往外看，正对上一只眼睛往里看，把他吓了一跳。
“那些记者走了吗？”凌度问。
“还没有，”叶稣走回客厅，“怎么办？”
凌度笑问：“要不要看电影？”
“好吧。”也只能耗着了，看谁能耗过谁。
凌度问：“你想看什么？爱情片？动作片？恐怖片？”
叶稣说：“看你想看的就好。”
于是，凌度很实在地选了一部纪录片。
纪录片的名字是《hers》，翻译过来是《寄生虫》。
bbc出品，必属精品。
但、但是，实在是太恶心了，叶稣刚看了个开头就差点儿把刚吃下去的午餐吐出来。
他瞄了一眼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凌度，也不好意思说换片，突然灵机一动，慢慢窝进沙发里装睡。
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叶稣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房间里很暗，窗帘被拉上了，看不到天光。
叶稣掀开被子下床，没有找到鞋子，只好光着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外面天色昏沉，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叶稣走出房间。
客厅里亮着灯，凌度正坐在落地窗下的桌前，面前放着电脑和一沓文件夹，显然在忙工作。
听到开门声，凌度看过来，笑着说：“你醒了？”
“嗯……”叶稣十分不好意思。
凌度摘下眼镜站起来，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前，弯腰拿起一双拖鞋，走到叶稣面前，再次弯腰，把拖鞋放到他脚边，说：“地上凉，把鞋穿上吧。”
“谢谢。”叶稣更不好意思了，低着头穿上拖鞋，说：“我去看看那些记者走了没有。”
凌度说：“半个小时前就已经走了。”
叶稣便说：“那我回去了。”
凌度说：“我陪你一起。”
叶稣迟疑了一下，说：“好，谢谢。”
他们一起来到1509。
大门虽然关着，但一拉就开了，门锁显然已经坏了。
走进去，就看见有干涸的血迹从玄关一路向里蔓延。
顺着血迹往前走，进到卧室。
枕头掉在地上，床单和被罩上都溅了血，虽然不多，但触目惊心。
叶稣既后怕又庆幸。
他该好好谢谢昨天早上在电梯偶遇的那两位大姐，如果不是她们好心提醒，恐怕他现在……叶稣不敢想下去。
“凌先生，看来我得打扫一下卫生了，”叶稣说：“你回去工作吧。”
凌度说：“我帮你。”
叶稣忙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就可以，我今天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我并不觉得麻烦，你是rufus的男友，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凌度不再给他拒绝的机会，抓起被子一角，说：“我们先把床单被罩换下来放进洗衣机洗了，然后再去清理地板上的血迹。”
叶稣只能说：“好。”
两个人一起床单被罩枕套换下来，叶稣拿去洗，凌度则去调配擦地板用的水，然后他们一人拿了一块抹布，蘸水，蹲在地板上擦血迹。
小-偷跑得快，滴在地板上的血迹并不算多，凌度配的水去污能力又强，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擦干净了。
洗手的时候，凌度说：“还得换个锁，电子门锁自带报警系统，更安全一些，不过现在换锁的人应该已经下班了，只能等明天。”
叶稣说：“我明天会联系人来换锁。”
凌度说：“那你今天晚上住哪儿？”
“住在这儿啊，”叶稣说：“我总不能敞着大门把家放在这里，我得看着，毕竟这是阿洛的家，我只是借住而已。”
凌度说：“这样太不安全。”
叶稣说：“小-偷已经被抓起来了，不会有事的。”
凌度说：“如果有别的小-偷呢？”
叶稣笑着说：“我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小心点儿总是没错的。”凌度顿了顿，说：“我陪你一起住这儿，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啊？”叶稣犹豫，“这……不太好吧？”
凌度问：“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没有。”
“那就这么定了。”
晚饭是叶稣做的。
冰箱里食材丰富，他做了一道土豆炖牛肉，一道清炒西蓝花，又做了一份紫菜蛋花汤。
凌度吃得十分开怀，并对叶稣的厨艺赞不绝口：“我妈妈在家也经常做中国菜，最拿手的就是土豆炖牛肉，你的手艺几乎可以和她媲美。”
叶稣说：“几乎可以媲美，也就是说还有进步的空间。”
凌度笑着说：“你知道的，妈妈做的菜总会有自动加分。”
叶稣已经不记得妈妈做的菜是什么味道了。
他笑着说：“对，关于妈妈的一切都是特别的。”
凌度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没关系。”
凌度拿着手机起身离开餐桌，走到窗前接电话。
“什么？……没有的事。……是我的邻居，我只是帮忙而已。……我没事，多谢关心。……好，再见。”
结束通话，凌度走回来坐下，笑着说：“看来我上晚间新闻了。”
叶稣秒懂，歉疚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没关系，”凌度笑着说：“反正我父母远在英国，看不到新闻。”
正说着，凌度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说曹操曹操到，我妈打来的。”
他再次拿着手机离开餐桌，在叫了一声“mum”之后，却陷入了沉寂，许久之后，叶稣才听到他沉声说：“好，我马上订机票回国。”然后挂了电话。
凌度走回来。
叶稣见他表情不对，担心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凌度沉默片刻，看向叶稣，说：“rufus的妈妈自杀了。”
[二更]
“你……你说什么？”叶稣怀疑自己听错了。
凌度说：“四个小时前，伦敦时间上午六点，rufus的妈妈在病房的洗手间里割腕自杀，抢救无效，在两个小时前……去世了。”
叶稣难以置信。
讷讷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洛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你放心。”凌度说：“等他心情平复下来，应该就会给你打电话。”
“可是……阿洛他妈妈为什么要自杀？”
凌度沉默片刻，说：“audrey姑姑是个为自己而活的女人，确切地说，她是个为爱而活的人，她为了追逐爱情，抛弃了丈夫和孩子，抛弃了家庭，所以rufus一直很恨她。这次rufus回国，大约和他妈妈达成了和解，audrey姑姑再没有什么遗憾，又不想再受病痛折磨，所以选择了自杀。”
叶稣忽然想起白天和凌度关于“自私”的讨论。
他没有资格评断季洛甫的妈妈是对是错，但毫无疑问，她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自己。她为了追逐自己的爱情，抛夫弃子；她为了摆脱病痛的折磨，决绝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你可以说她自私，但你不能否定她的勇敢。
“谢谢你可口的晚餐，”凌度站起来，“我要订机票回伦敦，去参加audrey姑姑的葬礼。”
叶稣跟着站起来，问：“葬礼在什么时候？”
“三天后。”凌度迟疑了一下，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叶稣微怔。
他以什么身份去呢？
他并没有资格。
叶稣摇头。
凌度说：“你继续吃饭吧，我订好机票再过来。”
叶稣说：“好。”
可哪来还吃得下去？
叶稣打开手机，没有电话，也没有;他在通讯录里找到季洛甫，名字是“我老公”，季洛甫存的，还不允许叶稣修改。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终究没有点下去。
他想：季洛甫现在一定很想一个人静静吧？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叶稣放下手机，起身收拾碗筷。
等他把一切收拾妥当，凌度抱着枕头被子回来了。
“今天的机票卖完了，我订了明天早上七点的机票。”他把被子放到客厅的沙发上，转而说：“叶稣同学，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叫我叶稣就好。”叶稣说：“凌先生请说。”
凌度说：“在我回伦敦的这几天，想把pitt托给你照顾，可以吗？”
叶稣说：“当然可以。”
凌度便回去把pitt和它的狗屋、狗粮、食盆一起搬了过来，顺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叶稣一一记下来。
七点的飞机，凌度大概五点就要起床，所以他早早便睡下了。
叶稣躺在卧室的床上，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睡意。
他索性起身，坐在床头，把手机拿过来，犹豫许久，终于给季洛甫打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就在叶稣打算挂断的时候，突然接通了。
那边没人说话。
叶稣低声唤：“阿洛？”
依旧没有得到回音。
但叶稣知道他在，他听到了季洛甫的呼吸声。
叶稣便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陪着他。
良久，他终于听到季洛甫哑着嗓子说：“稣稣，我妈死了。”
瞬间，叶稣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不知道这巨大的悲伤从何而来，但眼泪就是汹涌地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那个人死了，我应该感到高兴的，可是好奇怪，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反而特别难过，难过得快要死了……稣稣，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她了，因为她不爱我，我那么想要得到她的爱，哪怕一点儿就好，可她不爱我……她还没有爱过我，她怎么可以死呢？”说到最后，季洛甫已经泣不成声。
叶稣用被子蒙住头，强令自己镇静下来，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她怎么可能不爱你呢？她一定是爱你的，她只是没有告诉你而已，她一定用了某种你不知道的方式来爱你，一定是这样的。”
“稣稣，你爱我好不好？”季洛甫哭着乞求：“你爱我好不好？求你爱我，稣稣……”
叶稣心痛如绞，脱口连声说：“好，我爱你，我爱你……”
季洛甫像个要到糖的孩子，在电话那边又哭又笑。
叶稣便在这边陪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
叶稣起床的时候，凌度已经不在了。
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舔爪子，看见叶稣从房间出来，站在沙发边上冲他汪汪叫唤。
叶稣走过去把他抱起来，笑着说：“你是代替凌先生在这里保护我的吗？”
哼唧两声，伸出舌头舔叶稣的手。
“看来你是饿了。”叶稣抱着它去拿狗粮，转眼扫见凌度留的便条。
“突然想起来你还没有我的手机号，这是我的私人号码：188xxxx5072，：你起床后，就让守在门口的人离开吧。”
守在门口的人？
叶稣抱着pitt，疑惑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的走廊上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原本在小鸡啄米似的打瞌睡，被开门声惊醒，急忙站起来，看到站在门里的叶稣，眼都直了。
叶稣被他直勾勾地眼神看得不自在，皱眉问：“请问你是……”
男人慌忙回神，笑着说：“你好，我叫易言，是凌总的助理，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凌总应该就是凌度吧。
叶稣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易言说：“凌总让我来看门儿。”
叶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易言说：“凌晨四点半。”
现在已经八点了，所以易言在冷飕飕的走廊里守了三个半小时。
叶稣既感激又抱歉，忙说：“你快进来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谢谢，但不用了，”易言笑着说：“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我还要赶着去上班。对了，我已经联系了换锁匠，大概十点钟左右会上门来，费用已经支付过了。”
叶稣由衷地说：“谢谢。”
“那我就先走了，”易言说：“再见。”
叶稣说：“慢走。”
叶稣关门回屋，给pitt弄好早餐，又给自己弄。
煎了两片面包，一个鸡蛋，又热了一杯牛奶，简单又丰盛。
吃过早饭，他在客厅逗pitt玩，顺便等锁匠上门。
却先等到了叶盛的电话。
自从叶稣搬出来后，这是叶盛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叶稣清清喉咙，接听。
“哥。”
“嗯，在忙什么？”
“没干什么，闲着呢。”
“晚上回家吃饭吧，你姐、嘉文、嘉宇他们都过来。”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没什么特殊的，只是一家人很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好，我会准时回家。”
“我下班之后去学校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好，晚上见。”
“好。”
刚挂电话，门口传来敲门声。
叶稣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扬声说：“门没锁，请进。”
然而，推门进来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人。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许令嘉的弟弟，许令祯。
叶稣顿住脚步，皱眉看着许令祯：“怎么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令祯自顾走进来，笑着说：“我派人跟踪了你。”
叶稣后退两步：“你想干什么？”
许令祯扫了一眼房子，问：“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叶稣再次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着许令祯狂吠不止，还作势要上去咬他。
叶稣担心许令祯会伤到它，弯腰把它抱进怀里。
许令祯的视线落在叶稣身上，邪气一笑，说：“你别害怕，我不是来强-奸你的。”
叶稣戒备地看着他。
许令祯接着说：“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