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府,莲花小筑。
垂垂老矣的束梦清又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潘氏心想,这也真奇了,几次三番都这样,每次都能活过来,大概祖上的阴德起了作用吧。潘氏见束梦清今天气色不错,就扶他起来,让他坐在外间的美人靠上,杌子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潘氏要喂束梦清喝粥,束梦清伸出干枯的手自个拿了调羹,对潘氏说:
“我自个吃,自个吃着香甜。”用调羹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束梦清对潘氏笑道:
“这是用胭脂米熬的,果真香糯清甜。”
潘氏把碟子里老爷爱吃的精致小菜选几样放在粥上,笑着说:
“知道老爷的嘴刁,除了胭脂米熬的粥和碧粳粥不吃别的,这胭脂米如今越来越贵了,一斤都卖到二十两银子,府上并不拘这几个银子,只要老爷爱吃天天吃都无妨。”
束梦清呵呵笑了起来,说:
“活到我这个岁数诸事都要想开,如今我也只能喝喝粥,吃几口软糯的食物,牙齿都掉光了,就算有山珍海味放在面前也咀嚼不动。对了,遥儿娶的媳妇我还没有见过呢,你给我说说新少奶奶怎么样?”
潘氏见老爷这么问,又开始在心里盘算,遥儿向来最得老爷的心,正所谓爱屋及乌,既然老爷最疼遥儿,遥儿娶的媳妇也自然是疼的,现在他问我,我该怎么回答他呢?
老爷见潘氏低垂着头,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疑道:
“莫非你还没有见过新少奶奶?”
潘氏不咸不淡的说:
“见过了。”
老爷急于知道新妇的模样人品,追问道:
“怎么样?模样是不是标志?性子是不是温顺?”
潘氏低头喝了一口粥,不紧不慢的说:
“模样还算齐整,至于性子和人品就不知道了,总之一句话等老爷身体痊愈后自己看吧,如果老爷觉得好就好,觉得不好就不好,我瞧着觉得新少奶奶怎么有点像一个人——”
老爷见潘氏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不耐烦,说话干嘛只说一半,他放下喝粥的调羹,正色道:
“你觉得新少奶奶像谁?别在我面前扭扭妮妮,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潘氏叹了口气,看向老爷,笑道:
“像艾菊,死在咱们家池塘里的那个,老爷应该也见过她,她父亲道台的官还是老爷给捐的。”
听了潘氏的话,束梦清沉默了好一阵子,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幽然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遥儿仍旧放不下,这艾菊竟成了遥儿的一块心病了。我就说遥儿怎么会突然急着要娶妻,奥妙原来在这里,既然被你看出来了,你别说,只自己知道就行了,若传到新少奶奶耳朵里难免不会抱怨,如此恐影响他们的夫妻感情。”
“这还用你提醒吗,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分寸。”潘氏道。
潘氏心里何尝不知艾菊和婧姝根本一点都不像,然而她就是喜欢搅局,非要把美好的事情弄丑了。就在这个时候何敏捷走了进来,潘氏觉得奇怪她来干什么,自从老爷病了之后莲花小筑成了潘氏的地盘,除了老爷的几房夫人,谁想来事先要经过潘氏的同意,何敏捷今日不请自来,潘氏心下恼怒,她的耳报神居然没有通知她就让人进来了,待会一定找那几个狗奴才算账。
何敏捷是给老爷送碧粳粥来的,老爷不想拂了儿媳妇的意,让潘氏盛一碗过来尝尝,尝了一口连声夸赞粥熬的又香又糯,潘氏见老爷喜欢,到不好给何敏捷难堪,言不由衷的说:
“大少奶奶有心了,熬这样的粥可要起大早的,辛苦大少奶奶了。”言毕乜斜了何敏捷一眼,何敏捷装作没有看见,对老爷笑道:
“媳妇知道爹爱喝碧粳粥,天没亮就起来熬了,碧粳米是姑爷的一个朋友送的,总共只送了十来斤,媳妇和姑爷都舍不得吃,想着爹爱吃这个,就特特的熬了粥拿来孝敬爹。”
束梦清见何敏捷这么说,心里却没有感动的意思,为不让何敏捷觉得失望,点头称赞道:
“你有心了,我领你的情就是,我这里有胭脂米熬的粥,虽然一样香甜,只是那是迪儿的朋友送的,就留着你们两夫妻慢慢享用吧。”
尽管老爷说的在理,不过何敏捷怎么有一种拿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的感觉,她原本也不想熬粥给老爷子吃的,这么好的碧粳米留着自个吃难道会死,只是很久没有在老爷面前露过脸,怕他老人家把自个忘了,况且身边还有潘氏这个促狭鬼,她若不往莲花小筑走的勤快点指不定潘氏会怎么编派自己呢。何敏捷心里暗骂,老东西,给脸不要脸,连一句感激的话都没有,还说我的碧粳米没有胭脂米好,我这是自讨没趣吗?
潘氏见何敏捷兴兴头头的来结果却垂头丧气的走,心下得意,冲着何敏捷离去的背影说:
“大少奶奶你就别做无事忙了,这里有我呢,老爷的一切起居用度如今都是我照管,这也难怪,大少奶奶毕竟年轻,不懂老人家的心,连老人家爱吃什么都不知道,巴巴的来又巴巴的走,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促狭,其实是大少奶奶不知事,以为碧粳米比胭脂米强,呵呵,可闹了笑话了。大少奶奶回去也不要生气,以后还常来这里坐,老爷最疼小辈的。”
何敏捷低头快走,身后潘氏的话还是像针扎似的刺进她的心里,昨天他们还是同盟一起去林氏屋里大闹,今天就生了嫌隙,话还得从关露祺说起。潘氏怪儿媳妇关露祺昨天没有跟她们一起去二房屋里闹,知道关露祺的嫂子是何敏捷带进来的,觉得自个的儿媳妇跟何敏捷走得太近,于是潘氏就把对儿媳妇的不满转嫁到何敏捷身上。何敏捷见潘氏侮辱她,心里早就把她骂得体无完肤,回到家里见妹子何敏拦翘着二郎腿坐在回廊上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