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孟老夫人的婆婆喜好节俭,为了讨好自己的婆婆,孟老夫人年轻的时候,除了忙着和姨娘斗,就是费尽心思地扮贤惠、装勤俭。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应酬时为了显示身份必须佩戴的首饰和穿着的服饰,孟老夫人从来没有为自己单独打过任何首饰,或者叫裁缝上门为自己裁过一件当前最流行的衣服。可是,哪有女人真的不爱美、不爱装扮呢?
等孟老夫人上了年纪,终于不用再假装去讨好谁了,她也错过了能美爱美的年纪,就算拥有再多的首饰和衣服,也没了年轻时爱打扮的心情。于是,孟老夫人就把自己住的地方装扮得富丽堂皇的。
孟老夫人的荣寿堂地上都铺了厚重的毡毯,显得整个屋子特别的豪华,多宝格上不放古董,只放些金器、玉器等闪闪发亮的摆设。整个屋子都散发着一股子我很有钱的味道。
孟欣娘重生后,除了第一次到荣寿堂请安时因为突感“不适”提前回去了,从此以后,即便是初一、十五这样必须过来请安的时间,孟欣娘也都以各种各样的借口躲过去了。
孟欣娘之所以对荣寿堂如此厌恶,不仅是因为上一世孟欣娘所有的痛苦都是从离开荣寿堂开始的,她从心里就觉得避讳,还因为孟欣娘讨厌荣寿堂富贵的装扮,那种感觉让她想起前世自己最大的敌人田氏。
前世,孟欣娘嫁给荣王后,荣王最宠爱的侧妃田氏因为来自民间,所以对金银珠宝有着超乎寻常的喜爱,不仅把自己打扮的和移动首饰盒一样,走进她的屋子也和藏宝库一样,到处都能看到金银玉器,倒是和孟老夫人有着相同的喜好。
当孟欣娘踏进荣寿堂后,被扑面而来的土豪气息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孟欣娘想了想自己的母亲,这才强打起精神,她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跪在了地上请罪。
“还望祖母原谅孙女的无状,我只是太担心母亲了。”孟欣娘低着头,紧紧地盯着地上毡毯的花纹看,她害怕自己抬头看到屋里的景象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小姐,老夫人让您看看这荷包,不知您可还认得?”孟老夫人并没有开口说话,只让吴嬷嬷端着那雪缎做的荷包上前问话。
“这荷包是我送给丽娘把玩的,不知道有什么不对的吗?”看到托盘里孤零零静躺着的荷包,孟欣娘心慌的要命,手心也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好容易才假装镇定地把话从嗓子眼里挤了出来。
“大小姐,贾嬷嬷都已经招了,这里面有些什么,想必不用老奴再说出来脏了大家伙儿的耳朵吧?”贾嬷嬷就是孟欣娘从孟赵氏那里要来买欢喜花的嬷嬷,吴嬷嬷这话打破了孟欣娘最后一丝侥幸。
吴嬷嬷垂眼看着自己眼前跪着的孟欣娘,这个人就是害死自己外孙女的罪魁祸首,吴嬷嬷知道,今天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把仇人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打落下来的机会,所以,她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留情面,专挑对方的伤口捅刀子。
“哼,就算我再落魄,也是孟家的嫡小姐,就凭你这只老狗,也敢在我面前乱吠。”孟欣娘可没忘记,前世她从老宅回来后,这个吴嬷嬷是如何给她下绊子,侮辱她的。
本来,孟欣娘还想着,等收拾完柳姨娘后,就收拾这个吴嬷嬷。可还没等自己出手收拾她呢,这个吴嬷嬷倒是自己跳出来蹦达了,还敢在自己面前充长辈教训人,所以,孟欣娘骂起人来也没留情面。
“你这个畜生,不仅残害自己父亲的子嗣,现在倒还理直气壮起来了!”孟老夫人听到孟欣娘骂吴嬷嬷老狗,不免想得有些多,只觉得这句话就是骂给自己听的,原先想好的要心平气和地和孟欣娘谈谈的事,就这样被她忘到了脑后。
“大小姐,您骂老奴没关系,可您不能恨老夫人呀,就算她都知道了您想害死自己的亲弟弟,老夫人都没把您也关起来,还不是因为爱护您嘛。”要说最了解孟老夫人的人,那非吴嬷嬷莫属了,她知道要怎样才能引起孟老夫人的怒火。
吴嬷嬷知道孟老夫人会狠狠惩罚孟赵氏,却不见得会同样对待孟欣娘,毕竟一个是没有血缘的儿媳妇,残害的还是她的亲儿子,一个是亲孙女,害的只是一个没出生的胎儿。
再说,柳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毕竟还没生出来呢,大夫说是儿子,到底是不是还不知道呢,孟老夫人对他的感情自然不会超过孟欣娘。加上柳姨娘也没出什么事,孟老夫人对待孟欣娘的态度必然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你们是不是把我母亲关起来了?”孟欣娘很敏锐地捕捉到吴嬷嬷话里的深意,她猛地抬起头问道,一双丹凤眼定定地看向孟老夫人和孟丽娘。
孟欣娘的问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因为她知道,既然吴嬷嬷都说“也关起来”了,那么母亲定然已经被祖母软禁了。吴嬷嬷这个老虔婆,说话的目的不过是想激怒自己,所以,在祖母面前她定然不敢说假话。
“是又怎样?她身为主母却残害丈夫的小妾,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这样的毒妇,孟家没有休了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孟欣娘对孟老夫人忤逆的态度,让孟老夫人气得边大声地质问,边用手大力地拍击着桌面。
孟欣娘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孟老夫人,她穿着一件紫色带牡丹暗花的衣服,因为头风病犯了,头上还戴着墨绿色镶金丝绣着大朵牡丹花的抹额。
孟老夫人的身后站着孟丽娘,为了照顾孟老夫人,孟丽娘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嫩黄色裙子。吴嬷嬷就在距离孟欣娘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眼里露着嘲讽和怜悯。
眼前的这一切是多么的熟悉啊,恍惚间,孟欣娘觉得眼前的场景渐渐与前世重合,就在这荣寿堂中,祖母宣布让她到老宅中静养。她和母亲痛哭着跪在地上求祖母,可是,她的好祖母就像现在这样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和母亲苦苦地哀求却无动于衷。
“你明知道这事是我做的,却把我母亲关起来?哈哈哈……”孟欣娘说完,忽然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仰头大笑起来。
等孟欣娘笑够了,往前迈了一大步逼近孟老夫人,用手指着孟老夫人的鼻子恨恨地说道:“当年你不是最恨小妾通房吗?怎么的,现在倒是宠起一个小妾和庶女了!说什么爱护我,保护我?哈哈哈……你不过就是看不得我和母亲过的好罢了。”
孟老夫人被孟欣娘眼里的恨意吓了一跳,因为那眼神怎么都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岁孩子的眼中,恍惚中,孟老夫人仿佛看到王姨娘被她弄死前,恨毒地诅咒她将来会遭到报应的。那时王姨娘的眼睛就像现在孟欣娘的眼睛一样,三分疯癫,三分憎恨,三分恶毒。
孟老夫人感到一阵眩晕,一头扎向了地面,孟丽娘和吴嬷嬷惊慌地叫喊着扑了上去,好在吴嬷嬷手疾眼快直接垫在了孟老夫人的身下。
即便荣寿堂的地面都铺了厚厚的一层毡毯,但吴嬷嬷毕竟年岁大了,这一下摔得也不轻,再加上孟老夫人的体重在那里,一压下去,吴嬷嬷发出急促的闷哼声,那疼痛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
“老夫人晕倒了,英红,你去找孙管家请大夫,意绿,你去找两位老爷和大夫人过来。”孟丽娘知道人晕倒后不能轻易移动,最好等大夫看了后再说,所以,她越过傻站着的孟欣娘,推开门对着门口守着的两个大丫鬟吩咐道。
“不要移动祖母!”孟丽娘吩咐完丫鬟,一回头就看到孟欣娘正试图搬动孟老夫人,孟丽娘情急之下猛推了孟欣娘一把。
“啊!”因为着急,孟丽娘的力气有些大,孟欣娘一时不查被撞地一个趔咋,额头正撞在沉重的红木桌角上,顿时鲜血顺着孟欣娘的脸庞落在了地上的毡毯上。
“这是怎么回事?”孟二老爷一进门就看到屋内的乱象,眼神锐利地射向了孟欣娘喝问道。
原来,孟二老爷刚回府就听说孟欣娘在孟老夫人的院外大闹,他忙急匆匆地赶往荣寿堂,却在门口遇到慌慌张张往外跑的英红和意绿,问了几句也没问清楚,孟二老爷就直接进到了院里。
听到父亲的问话,孟欣娘猛地推开孟二老爷就往外跑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这次她不但没有救成母亲,弄不好还会连累母亲。现在唯一能救母亲和自己的,只有外祖母了,孟欣娘想要去赵府找人。
“来人啊,给我把这个孽女抓起来!”差点被推倒的孟明杰气得大叫道。
可是,孟欣娘已经跑到了院外,几个婆子只好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荣寿堂里,孟丽娘刚把父亲扶到椅子上坐好,简要和孟明杰说清楚为什么不能扶孟老夫人起来,还没等她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一个婆子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大叫着:“不好了,柳姨娘被大小姐推倒,已经见红了。”
“不要找原来的接生婆,她们被二夫人收买了。”吴嬷嬷已经在地上趴了一会儿了,刚缓过劲就听到婆子说柳姨娘不好了,马上叮嘱孟丽娘。
接生婆被收买的事,是昨晚管家刚刚和孟老夫人汇报完的,知道的人并不多。现在,柳姨娘和孟丽娘就是吴嬷嬷报复孟欣娘最好的对象,她自然不会让柳姨娘出事。
“父亲,我先去看下姨娘,您在这里等大夫来。”说完孟丽娘忙提了裙摆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