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呢?”我再一次发问,不过此时的发问显得格外没有底气。在场所有人的静默让我心虚,一种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
我的眼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去,每一个人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下了头,原本气场无比强大的文川索性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静默,静默……
谁都没有说话,这样静默简能把我逼疯了。文川的突然出现使我感到惊讶,按她的性子,个中缘由她若是想说,自然会说,可是此时连她都讳莫如深。
“文……”我看着她别过去的的脸,硬生生地把“川”字咽回里肚里。我知道,自己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被真相残酷地撕碎。
一同出发追逐赖猫子的四个人,如今少了一个,还是为了我,如果没有一个答案,我终究会一直坐立难安、心神不宁。
就在这静默的几秒钟内,我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渴盼着最后的一锤定音。
我深深地意识到,自神木失踪之后,千头万绪如同老树盘根一般扎在记忆力,然而却扑朔迷离理不清头绪。
在赌桌上给我打电话的神秘男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们陆家的神木,而他又是如何知道我即将输掉这局?在面具派对外的停车场里杀了v脸面具父子的那一车人是谁?炸了陆家老宅的一伙人又是谁派来的?飞英塔下面的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东西?许金珠为何会像超级赛亚人一样变得如此厉害?如今他又在哪里?
终于,还是文川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拨动了孤傲面容下的红唇,道:“许金珠生还的机会非常渺茫,如果他还活着,那只能说是奇迹。”
“奇迹?呵,奇迹对于许金珠来说还少嘛,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只能用奇迹来概括!”一听文川这么说,我反倒心里一松,不过她后面的一句话彻底把我扔进了死笼。
“不过,奇迹终究不会降临在这种时候,他死了。”
文川话音刚落,靠在窗口的老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是短暂的沉默,房间里只有何叔的心脏检测仪发出的“滴滴”声。
“凭什么你就能断定他死了!?”我的声音颤抖,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这个答案,可是一旦亲耳听到她说出真相,我心中依然不愿相信。
文川用余光扫了我一眼,然后走到床前,拿起床头柜上的黑色遥控器,遥控器很新,没怎么用过。正对着何叔床榻的挂墙电视被文川打开,她选择了六天前的谷城晚间新闻回放。
“你先看看这个。”
电视里一个穿着玫红色套装的女播音员正在播报关于飞英塔崩塌的新闻,显然能上电视的播音员都具备了专业的职业素养,虽然她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但是从她的语气中还是能够听出对这条新闻的震惊,随后是她与外场记者的连线。
“今天凌晨,具有千年历史,被誉为谷城三绝之一的飞英塔轰然倒塌。飞英塔倒塌时,周围居民都感觉到强烈震感。由于塔基突然下陷,使得塔下一座千年古墓重见天日。考古人员已经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据考古专家断定,飞英塔下的古墓是南朝墓葬,由于现场损毁严重,更多信息还有待挖掘,我们也将继续为大家作跟踪报道。”
外场记者并未近距离报道现场,新闻画面也只不过是在飞英塔几百米外的警戒线拍摄的。飞英塔是塔里塔的构造,外层是朱红木塔,木塔内则是石塔,就航拍转播的现场画面来看,整座塔由于我们在地宫的闹腾已经塌得面目全非,原本飞英塔所立之处因塌陷形成深坑。
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圈又一圈,七嘴八舌地说着,幸亏这次倒塌没有造成无关的人员伤亡,但是现场损毁得极其严重,如果有人被困在里面的话,绝难逃出生天。
我也想过,许金珠是一个既有身手又怀法术的奇人,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但是我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即使再厉害,他许金珠不过是一介凡人而已,他当时无法逃离血轮法,怎抵得过万斤巨石的碾压。
文川把电视关了,然后屏气凝神地看着我,她的脚尖轻轻地踏着地板,发出细微的响声。这个动作我了解,她是在等我向她提问,而且已经准备好了答案。
“你……”
“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和老鬼重新去过飞英塔下,那里实在损毁得太厉害,地宫也已经完全塌陷。我们原本想从何叔的酒窖密道穿过去,但由于塌方,那条密道也被封死。最后调用红外探测器,也没有找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你们回去过?可是现场这么多警察……”
“还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再说我们不会傻到直接让警察引起注意,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文川踱着步子,拿起桌上一个印着hellokity图案的水杯喝了一口,“也许是谷城这个小地方从未出过什么大事,这次古迹坍塌引起轩然大波,现场勘测恢复工作的进展快得惊人,我看是有领导顶不住压力下了快速修复的死命令。现在那个地方也基本清理干净,官方并没有人员伤亡的报道。”
“官方没有报道你们就信?”我并非有意反驳,只是我任然不愿意相信,因为文川此刻所说的每一句,只要是存在疑问的,那这个疑问就有可能变成希望。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相信。”文川的这句话一出,差点把我噎死,我竟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巴巴看着一旁的老鬼。
此刻太阳越过山头,道道青阳透过窗子,将文川和老鬼照的亮堂,而我却坐在阳光并未照到的角落里。
老鬼被我瞅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只得开口:“起初我也不愿意相信,后来我让文川动用了一点关系,最后证实消息是可靠的。坍塌现场从开始直至结束,除了地宫里留有血迹之外,没有发现任何遇难者。”
“照你怎么说,许金珠死了!”我对文川之前不负责任的判断极度不满!
面对我的愤怒,这个娘们“切”了一声,一脸懒得跟我多说的表情。
“老鬼……”我不得不又向老鬼抛去橄榄枝。
老鬼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当时许金珠所用的血轮阵法,你也是亲眼目睹,也试图破阵,但我们都知道这只做是无用功,他将性命融于血阵,除非他死了,否则不可能出阵。”
“可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吗?!”我几乎是喊出来的,他们似乎在给我一遍遍地灌输,许金珠已经死了,你忘了他吧,这种思想。
而我似乎把许金珠的死怪在了文川和老鬼的身上,虽然这本就荒谬,但是我根本控制不住,我根本不想让许金珠为了我们死!
“你可以相信他或许是逃出来了,但是即便如此,他最终也会被血轮反噬致死!而且最重要的是关于他的所有线索都断了,我们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关系连续找了三天,但是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找不到的。我说完了。”老鬼不再言语。
从我醒来之后,听文川和老鬼讲了这些关于金珠已死的事情,整整一天我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坐在波斯地摊上,靠着床沿,望着玻璃窗外的林海,心中全是许金珠与我插科打诨的景象。
在那一天里,文川和老鬼并没有来找我,他们了解我的脾气,我对他们莫名的生气,事实上只是对自己的弱小而感到悲哀罢了。我忘了为何而来,我忘了血鲨石匣,我忘了神木,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金珠不该为我们而死。
记忆真的是太过残酷的东西,即便你已经疼的死去活来,可它依旧会在不经意间将曾经最美好的事物变为一把利刃,果决地往已经受伤的地方,再深深捅上一刀。
直到下一天的早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回了思绪。
“陆一鸣,开门!”是文川,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着急。
“……”
“开门!”伴随着他的喊声,只听门上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我被这敲门声惹恼了,在房里大喊着:“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待了一天一夜还不够吗?你死在里面不要紧,别弄脏了地毯!”门外安静了片刻,“我派人还在继续寻找许金珠的下落,如果有消息一定会告知我……”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隔着一扇门,我问着。
“没有为什么,就是出现了。还有,何叔醒了。”
门外的走廊里,文川的脚步声回荡着越来越远。房间里又被早晨的太阳照得金灿灿的,这几天的天气都不错。
我静坐片刻,看着窗外飞过的一群鸟儿,无忧无虑,脑中似乎突然之间全部放空了一般。于是我起身,走到房间的镜子前,我这张满是胡渣的脸如今看起来竟是这般沧桑,而我的眼中的瞳仁此时是绿色的,眸子中间那个醒目的∞使我一惊,这双眼睛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紧紧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后,镜子里依旧是一双碧绿的眸子,没有任何改变。罢了,眼睛虽然成了绿色的重瞳,可不影响视觉。
我打开门,往三楼何叔的病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