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尹敏语’这句话显然令他有些意外,像是突然被什么刺痛一样,他的神情有些不太妙,夏颜以为他是生气了,然而,他的口吻还是很淡,“夏颜,我曾经对敏语承诺,这辈子,我只会有一个孩子,我现在也可以对你承诺,我这辈子,只会结这一次婚!”
这辈子,只结这一次婚?!
这句话实在太意外了,夏颜讶异的看着他,不确定的问:“白昊鄞,你是清醒的吗?可就算你不打算跟我离婚,我们现在的婚姻生活,我已经很绝望了,我要离婚,我会坚持!”
他突然笑起来,眯着眼睛看着她,“夏颜,是我让你感到寂寞了吗?”
夏颜摇头,“不,是我发现,你根本不是我最初爱的那个人,你已经不能获取我的信任了!”
她爱着他,所以,可以容忍一切,但她一旦开始对这爱感到失望甚至绝望,那么,她的离开,几乎也是不可挽留的。【妹子最喜欢的言情小说网WWW/d/a/s/h/u/b/a/o/cc】(www..com)
“夏颜,离婚这件事情我们没有讨论的必要,因为这不会成为现实。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但以后,我会努力的,我在醒来,夏颜,曾经的我在醒过来,所以,给予我一点点儿时间,给与我一点点儿信任和支持,你是我老婆,这一点儿,我很清醒!”
他几乎从来不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显然是被震撼了,诧异的看着他,“白昊鄞,你……”
这几乎算得上是神情的凝视和话语有些让她不知所措,他似乎很满意这样子的反应,他突然走过来,抬起她的脸来,低下头吻了下来,他在耳边轻声蛊惑,“颜颜,我想要!”
她对他的抵抗力,还是一样不堪一击,只要他温柔一句情话,或是一两个爱护的动作,就能让她,从绝望里,说服自己,慢慢对培植希望。
并不是廉价,反复更改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只是因为,她放不开,能靠近他一点点儿,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她都会选择性的失去感觉的敏锐功能,选择哪怕只有一刹的依靠。
那晚,他们对地方的索取几乎算得上是疯狂。
迷乱的咸湿氛围里,他在她耳边浅浅絮说情话,许多许诺,但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他爱她,或是相连的其他字眼。
但她这样已经很满足。
那天之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甚至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束花束回来,昂贵的,或是独特的。
但他从没有买过玫瑰回来过。
他们的婚姻生活终于开始慢慢的走向了正常,他按时回来,而她,开始收起画板,洗手做羹汤。
他带她去旅游,带她去国外购物,开始像一个称职的丈夫模样。
就连白母云娆都为他这样子的改变觉得欣慰。
那几乎算是他们婚姻生活里最幸福的一段了,没有争吵,没有猜疑,有的只是平淡的温暖和甜蜜。
他真的像是他当初所说的那样,开始一点点儿的复苏,回到曾经明媚的人生状态中去。
夏颜为他这改变,觉得高兴。
婚姻是需要两个人经营的,只要有一方选择放弃,那么,不管另外一方如何的努力,也终究难以挽回破碎局面,但假如两个人肯为对方稍微多付出一点儿,忍耐一点儿,幸福和甜蜜,都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儿!
但这是需要两个人坚定不移坚持下去的事情,夏颜当然有坚持下去的恒心,就目前来说,白昊鄞当然也有。
夏颜再也没有见到白昊鄞跟尹敏语在一起过,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断了,还是转战了其他的地方,以其他的方式,依然还在一起,但夏颜现在对这件事情突然失去了兴趣,她好不容易才等到白昊鄞终于肯拿出一点儿真心来对待她,她不想挥霍或是滥用了他的真心和努力。
她想要的生活,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应该知足了。
她知道他并不满足与‘沈氏’,但夏天实业是夏父留给夏漾和洛阳的,目前来看,他似乎并没有争取入主夏天实业的打算,夏颜为此松了一口气。
夏父生病之后,他经常陪着她去看望他,他们颇谈得来,聊的当然都是商场上的一些东西,夏颜并不太懂,但夏父对白昊鄞很是赞赏。
夏父甚至公开夸他,“颜颜,你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选了一个好夫婿!”
夏颜的笑却有些苦涩,她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并没有变化。
白昊鄞跟夏父之间她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他跟夏漾之间,夏漾是她的亲兄长,白昊鄞是她的丈夫,而他们是死对头,即使是在夏父面前,夏漾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白昊鄞的挑衅,而白昊鄞,也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他的鄙夷。
他们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似乎不可调和。
这一点儿,就连夏父显然也没有什么更好解决的办法,夏父在的时候,他们之间倒还是努力的克制了,但若是夏父不在了,夏颜不知道他们之间要闹到那番田地。
她将这担心隐晦的对白昊鄞说过,但他对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在意,“颜颜,你好好呆在我身边就好了,别的事情,我不要你操心,那样老得快,你要是太操劳了,这可是我这丈夫做得不够好。”
他这样一说,虽然心里还是不安,但她还是努力的给予他自己所能给予的全部爱和信任,甚至是信仰。
她只说:“昊鄞,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你知道,这是我唯一能够给予你的了。”
他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轻言宽慰,“颜颜,我保证,我只会有一个妻子!”
她对他这个保证依然觉得不安,但她同时也很清楚的知道,她不可能再要求他给予更多了。
她并不是一个贪欲很强的人,那时的生活状态,真的令她觉得满足。
夏父并没有捱过那个冬天,他在去世之前,逼白昊鄞发过毒誓,绝对不会抛弃夏颜,绝对不对夏天实业下手,因为那个时候的白昊鄞,已经开始在商场上,展现出非同一般的强悍来。
白昊鄞在夏父去世的前三个月里,的确并没有动夏天实业的主意,如果不是夏漾主动挑衅,想要从他手中拿走‘沈氏’的话,他或许,还会纵容夏漾一段时间,而他跟夏颜之间甜蜜婚姻的戏码,也会继续演绎下去。
他一直是一个很好的演员,但他并不喜欢‘演员’这个称呼,他更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变色龙,为了生存的需要,不断的变换着自己外衣的颜色。
他一直努力的扮演着称职的丈夫的角色,跟夏颜在公开的场合秀恩爱,让人毫不怀疑他们之间的确爱得很深,他们很幸福,他早在被夏父捏住软肋进入‘沈氏’的时候,就在夏天实业里安插了自己的棋子。
夏漾虽然也是一块经商的料,可惜,他太自负又太骄傲了,总是不把其他的人放在眼里,公司的董事对他独断专行的做法早就看不惯,可却敢怒不敢言,正好,现在出现了一个白昊鄞,夏父的女婿,夏父曾经公开称赞过的有为青年。
他暗中其实早已经跟董事会好几位老董事联合,对夏漾处处设置陷阱,然而,骄傲自大的夏漾根本不知道,他甚至计划着,吞下‘沈氏’。
他的野心很大,他明面上的动作也很大,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故意在对自己的妹夫下手。
白昊鄞当然是故意让夏颜也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假装在夏漾的打压下显出疲倦和巨大的压力来,他开始喝酒,每晚醉醺醺的回来,说一些丧气的话。
那时,他的酒量已经很好,他看着夏颜严重的担忧和焦虑觉得痛苦,他更加的消极起来,他甚至说,想要放弃‘沈氏’跟她一起去梵净山,做深山守林人。
夏颜果然看不下去,主动去找夏漾。
夏漾对她这个一心扑在白昊鄞身上的妹妹并没有好感,甚至说,今天这一切,其实,始作俑者就是他,但他最初翻看夏颜的日记,其实,是希望能够了解妹妹的内心世界,好决定自己要怎样给予补偿,但那样一本厚厚的日记本里,却记叙的都是有关白昊鄞的所有。
他并不是嫉妒,他只是恨铁不成钢,他把那本日记本拿给夏父看,其实是希望他能够劝诫夏颜,甚至阻止她对白昊鄞的心事,然而,夏父并没有这样做,他反而一手促成了他们。
不过,看在白昊鄞那样痛苦的过程,他也就懒得插手了,两虎相争,他只要坐看他们两败俱伤就可以了。
现在他是夏天实业的老总,对‘沈氏’的打击不过是信手拈来,虽然‘沈氏’实力也并不弱,但是他取定了。
他自信满满,没有想到夏颜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显然,夏父对她更加偏爱一些,她有夏天实业百分之十的股份,那是很大的一个数字,她甚至是夏天实业第二大股东。但她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她不会参与夏天实业的经营。
他本来对她很放心,但现在却有些担心起来,这个女人虽然是自己的妹妹,但她更是白昊鄞的妻子。
嫁出去的女人心,当然不可能还会在娘家,不过,幸好,他早有对策。
对付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当然还是找一个女人,所以,此刻夏颜见到的不是夏漾,而是她的继母曾蓓。
曾蓓的嘴上功夫很是厉害,她曾经一度是夏天实业公关部经理,有些话,夏颜当然也不可能对她说,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夏漾的确已经变化得很大,至少,不是她记忆里对她说“有事找我”的和善兄长了。
世事都变了,所以,人心也都变了吧!
她并不失望,只是‘沈氏’的状况的确变得很糟糕,白昊鄞每天早出晚归,看起来总是很疲倦的样子,却还是努力地在她面前,伪装得无所谓。
这个样子的他更叫她心疼。她问过他‘沈氏’的情况,但他不准她过问,他说:“假如要自己的女人来过问自己的生意,只能说明我的无能。”
夏颜于是只好乖乖的沉默,只是在生活上,更加细致的照顾着他。
她问过段宴,段宴的神情也不太好,他没有隐瞒,他说:“夏颜,我这么说吧,‘沈氏’是不可能抱住的,被收购只是早晚的问题。”
“夏漾他,真的对你们下了死手吗?”她嘴唇有些干涉,这些曾经是夏父曾经给予白昊鄞的,虽然用的手段不太光明,但现在,夏漾又要来全部收走吗,那么,她在这一场商业权谋里,算什么?
“夏颜,早在你回到夏家之前,昊鄞跟夏漾的梁子就结下了,所以,这件事情应该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段宴显然看穿了她的心事。
夏颜对他这样子的宽慰感恩,“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他摇头,“只是现在来说,已经不需要了,虽然我知道你有夏天实业百分之十的股份,但昊鄞现在不是在夏天实业,他在‘沈氏’,不需要的,不过,这么一说起来,昊鄞倒也不用担心以后留宿街头,你完全能够养得起他。”
夏颜知道段宴这话是玩笑,但白昊鄞怎么可能会吃她的软饭,段宴这话也提醒了她,她手里,还有父亲留给她的夏天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是一个很有分量的占额,假如‘沈氏’真的被夏漾窃取,或许,她可以让夏漾去夏天实业,但他未必会愿意。
她后来也婉转的在白昊鄞的面前提起过,说愿意将自己受伤的股份转给他,然而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说:“颜颜,我是一个男人,不要窃取了我仅剩的尊严。”他甚至抱着她肉麻的说:“我有你就足够了,‘沈氏’本来就不是我的,只是,毁在我手里,始终觉得对不起沈叔叔罢了。”
他虽然说得豁达,但夏颜知道,他心里,并没有这样大方,能够这样放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沈氏’。
但她也只好沉默,只在暗中密切的关系着‘沈氏’的情况,然而,情况正如段宴所说,‘沈氏’的情况很糟糕,终于在苦苦支撑三个星期之后,夏天实业宣布收购‘沈氏’。
夏颜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去找了白昊鄞,然而,白昊鄞并不在,她很着急,她找到了段宴,段宴也说并不知道白昊鄞的行踪。
夏颜实在担心他出事,她问:“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段宴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说:“夏颜,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个玩笑吧,其实,那并不只是一句玩笑,虽然‘沈氏’现在被夏天实业收购了,但是昊鄞在‘沈氏’的股份如果再加上你手里夏天实业的股份,他至少能够在夏天实业取得一个很有利的董事席位,这样一来,夏漾就算真的想要将他往死里整,也会有所忌惮的!”
他的说辞当然是故意夸张了的,但现在,所有的一切,成败都在他的手里,他不能大意,虽然实在觉得对夏颜很抱歉,但商场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几乎是没有选择的选择了。
夏颜丝毫不怀疑段宴的话,“真的吗,这样真的能行吗?”
段宴点头,神情艰难,“夏颜,这件事情,你还是认真的考虑考虑吧,昊鄞是不准我跟你说这些的,但我们实在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实在有点儿病急乱投医了,你要是觉得为难的话,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吧,我们还是先找到昊鄞再说好了!”
他转身欲走,他是谈判桌上的高手,对付涉世未深的夏颜,简直是手到擒来。
夏颜果然拉住了他,“不,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我现在就可以将我手里的股份转给他,反正这股份在我手里,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给你们,这样说不定你们还能够保全‘沈氏’上千员工。”
段宴倒是没有想到她如此大方,他愣了,本来还以为,至少还有一番口舌,但夏颜显然比他想象中,还有好骗许多,可看她的神情,似乎,将一切都看得明白。
她就这样将自己手上的股份转给了白昊鄞,她只需要签字就可,因为其他的那些,段宴都已经为她办妥。
这明明是一个陷进,可她竟然没有犹豫就往里面跳。
她签完字之后,就离开了‘沈氏’大楼,她甚至没有再去找白昊鄞。
段宴似乎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她只是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情况突然出现了逆转,‘沈氏’还是被夏天实业收购了,只是,夏天实业突然改换了主人,夏漾莫名其妙的就被白昊鄞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赶了下来。
有了夏颜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再加上之前收购的其他董事以及一些小股东手里的股份,白昊鄞手里的股份份额超过了夏漾,瞬间成为了夏天实业的第一大股东。
而就在夏漾还在董事长位置上苦苦挣扎时,他收到了法院的传票,他以涉险教唆某某杀人罪被起诉,同时,还与他的继母曾蓓涉险开地下钱庄洗黑钱而被起诉。
这是两桩大罪,白昊鄞下手很重很狠。
他如愿以偿坐上了夏天实业董事长的宝座,就在下台那是实业宣布收购‘沈氏’的第二天,就宣布,放弃了对‘沈氏’的收购。
这是他商场上最漂亮的一场战役,他赢得很漂亮,几乎完全将他的对手,置于死地。
夏颜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滑稽,又觉得悲哀,她早应该想到的,白昊鄞才不是一个这样容易就认输的人,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成了他的最后一个救命稻草,或者说,夏父留给她百分之十的股份时,也绝对没有料想到,最后,这会成为夏天实业被窃取的关键。
白昊鄞信守了对夏父的承诺,他虽然是夏天实业的第一大股东,但他并没有出任夏天实业的董事长,他依然还是‘沈氏’的老总,而夏天实业的董事长另有其人,当然,那个人只是一个空壳,真正的实权当然还是在白昊鄞手里。
至此,他才算是终于完全的摆脱了夏家人对他的奴役,这是一场多么艰难的战役,他隐忍屈服了整整四年,才算是终于,将所有的侵略者赶出了自己的土地。
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站在夏天实业董事长的办公室,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出去,说:“白昊鄞,恭喜你,终于活了过来!”
压抑的真实的自己,这一刻,终于可以舒服的叹一口气。
他很忙,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夏颜其实也已经不确定他到底还会不会回来,可她还是等在屋子里,她现在也只愿意等在这里。
但她先等到的并不是白昊鄞,而是顾承欢,虽然夏漾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她是他女友的身份,但顾承欢是一直都黏在夏漾身边的,夏漾出了事情,她当然很着急,但她并没有其他的人可以帮忙,她只好来找夏颜。
夏颜看着她焦急恳求的眼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得先给她泡了杯茶,笑得苦涩,“承欢,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那么,难道你准备看着你亲兄长和你的继母冤死在牢里吗?”顾承欢的言语很直接,她们虽然平素来往不多,但她们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
夏颜叹息,“承欢,我会去找白昊鄞看看!”
顾承欢却突然看着她说:“夏颜,我怀孕了,我怀了你哥哥的孩子,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或者说,有一个一辈子都只能呆在监牢里面的父亲!”
夏颜实在意外,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承欢的腹部,那里明明还平坦如砥。
顾承欢看着她疑惑的眼神,说:“需要我那诊断书给你看吗?”
夏颜摇头,她并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孩子这两个字,刺激到了她。
她再一次承诺,这一次要郑重许多,她说:“我会见他,我现在就去。”
她果然立刻动身去了夏天实业,公司的人多半都是认识她的,她经常会被登在某些报纸的版面上以增加他们的销量。
然而,夏天实业刚刚经历大换血,当然很忙,尤其是白昊鄞,根本没有功夫搭理她,她打电话给他,是秘书接的电话,礼貌而亲和的告诉她,白总现在在开会,等开会结束会告知他她来过电话。
差距好像是一瞬间就被拉大的,但对她来说,其实,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他跟她,其实,从来都是星辰与泥土的区别。
他不想见她,那么,她就见不到他。
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为这样子的自己,还有自己的那一段无望的祈盼。
想来,他们那时甜蜜姿态,都不过只是一场做给夏天实业那些董事们看的秀罢了。
她越想越恐惧绝望。
顾承欢显然也察觉了一些什么,那之后,并没有再来找过她。
白昊鄞的确很忙,但他并不是忙到见面的时间都没有的,只不过他想要见的人,并不是她而已。
就在他入主夏天实业的第三天,就有记者拍到他给尹敏语在‘色颜’天台浪漫烛光晚餐的照片,他们甚至燃放了一场绚烂美丽的烟火秀。
夏颜想,他们的确应该庆祝的,这是他们的胜利,而她,从头到尾,都输得很彻底。
白昊鄞到底还是来见了她,不过,那已经是在整整两个星期之后,他是带着离婚协议书一起出现在她面前的。
那时,她已经很平静,她看到他又恢复了她曾经迷恋时那般高傲明媚模样,仿佛是全身都被笼罩在烈夏的温度里的,那种光华,让人不能直视。
她的神情很淡,他直接将那页离婚协议书扔到她的面前,他像是说都已经懒得跟她多说。
她看着他厌倦神态,想,原来他竟然已经憎恶厌倦却又容忍着自己到了这样可悲的地步。
这是他的决定,她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没有跟他讨论什么的资本,但她还是开了口,即使这样可能会召来他恶毒的一番嘲讽,然而她还是看着他说:“我可以在这上面签字,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她根本就没有去看那页协议书,对她来说,那上面所有内容都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来时一个人,离开时,还是只能带走自己一个人。
他果然回以冰冷的嘲讽,“夏颜,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我来见你一面,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你应该感恩,至少我没有像对付夏漾那样来对付你,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跟我说话吗,别做梦了,醒醒吧,你父亲亲自为你打造的水晶城堡已经破碎了,你该从这梦中清醒过来了!”
她对这样陌生的白昊鄞觉得恐惧莫名,她说:“放了夏漾和曾阿姨吧,我知道他们得罪过你,但罪不至于这样,你现在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何必……”
“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他突然愤怒的截过她的话头,“夏颜,你真可笑,我告诉你,现在这些,是我最鄙夷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我怎么会走到今天。别跟我提什么条件,假如你想要好过一点儿,就干净在协议书上签字,夏颜,这是我对你的特赦,虽然你同样罪该万死,不过,你到底还是帮了我,而且,这几年,你的确把我伺候得很舒服,尤其是在床上,就算离婚了,我想,我还是会怀念的。”
他嘴角邪恶的笑容让她觉得恶心又恐惧。
她不想看到这样子的他,所以,她提笔,很快在那张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离婚吧,她现在实在一刻都没有办法跟这样子的白昊鄞在一起待下去了。
这千疮百孔的一切,多令人绝望。
她从此没有了任何可以依凭的,顾承欢知道她离婚之后,主动的来帮她搬了东西,接她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她搬来设法将夏漾和曾蓓从监牢里面弄出来,请了最好的律师,但依然没用,因为夏天实业的律师团是青恒市权势如日中天的‘夏氏’集团的御用律师团,那是号称从来没有吃过败仗的律师团。
夏漾和曾蓓实在是连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但最后的结果却很令人意外,夏漾和曾蓓竟然逃了出来,而且,还逃到了国外。
顾承欢和夏颜试图联系夏漾,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然而,一直联系不上,这件事情的原因,大家猜测的原因版本有很多,可惜,都不是真相。
但那却是尹敏语的隐秘,夏漾跟尹敏语达成的协议,没有人知道内容是什么,就连白昊鄞都不知道,因为尹敏语告诉他,只要答应夏漾的要求就好,不要问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是什么。
将夏漾永远锁在国门之外似乎也不错,正在复苏的白昊鄞当然是迁就尹敏语的,所以,他没有问夏漾跟她因为什么达成了这样子的协议,只是依照他们达成的协议,将夏漾和曾蓓以及夏洛阳,永远的关在了国门之外。
夏颜和顾承欢显然都因为这个消息有些悲喜莫名,尤其是顾承欢,她似乎现在都还不相信,夏漾竟然会扔下她一个人,去到了国外。
她是想要跟着去国外的,但她没钱,而且,她怀孕了。
夏颜跟顾承欢一起住了差不多大半年的样子,顾承欢是难产死的,而孩子,也没有保住。
在后来的时间里,她常常会回想起顾承欢那张倔强的面容来,她告诉夏颜,她说她是遗落人间的天使,来到这人间,只是为了完成爱夏漾这样一个使命,现在使命完成了,她很快就要离开了。
似乎是带着某种魔力的奇异少女,身上总有一种了然众生苦痛的忧郁苍白女子。
而关于小信,小信当然不是顾承欢与夏漾的孩子,小信是她与白昊鄞的孩子,她实在顾承欢去世之后的一个月生下他的,因为营养不良,孩子出生的时候还不到四斤,小得像是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大。
夏颜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他慢慢的养胖了一点儿。
自从跟白昊鄞离婚之后,她虽然还是经常都能够听到他的消息,但深知这个人已经不可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所以,并没有将他所有的行为都了解得那么清楚,她只知道他在与她离婚之后的四年里,并没有再娶,不管是尹敏语还是别的女人,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是在信守那时他对她的承诺,说他这辈子只会结一次婚,还是因为有别的其他原因,但这些她根本都不关心,她唯一关心的只有小信和自己的生活。
四年时间,或者说,从相识以来十几年的时间,似乎,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的,她好像得到了许多,可其实,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
但假如可以,不管这十几年时光里,她是收获了,还是失去了,她都愿意,用这十几年的光阴来换取一个健康的小信。
她现在唯一不能失去的信仰,是小信,唯一只有小信。
脸颊上的水珠滴落,在水面上漾开一层层的波纹,像是她破碎动荡的前半生,寻不到任何一丝完整安好的气息。
咚咚咚——
“夏阿姨,你还好吗?”是祝月的声音,担忧而且不安。
她努力压制住心里面翻滚的那些,平静的语气回答,“我很好,我没事,我马上就出来。”
她匆匆擦干净脸上和手上的水珠,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然后,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
祝月担忧的看着她,“夏阿姨,小信醒了,已经被送回病房了,沈医生……我舅舅,他说让你去办公室找他!”
“小信醒了?”她诧异,这个消息令她沮丧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然而,她看着祝月的神情却觉得不对,祝月脸上并没有一丝喜悦的神情,她甚至是用很悲痛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让她不安,她不想探究她悲痛的理由,所以,匆匆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往沈渊的办公室走去。
冬意如此难以令人抗拒。
行走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被冻僵的感觉,好在沈渊的办公室并不远,她走得很快,她想快些见了沈渊,然后,去看小信。
她只有看着他存在,并且还完好,她提起的心,才能够勉强的落下来。
沈渊的脸色并不好,他看着夏颜,努力的使自己看起来如常,他不知道是使她相信,还是使自己相信,此刻,他拿着小信病历的手并没有再发抖。
夏颜在他面前坐下来,她的神情看起来比他平静了许多,这平静虽然更像是强撑,但她比他控制得好。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说:“对不起,夏颜,小信的病,我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再使力了。”
这是推脱责任,还是转移话题,使那个话题里承载的伤痛可以减缓一些。
夏颜好像有些没有听清或是听懂,她疑惑的“恩”了一声。她的思绪好像已经神游了,似乎根本不在这里。
小信,小信,小小的信念,坚持生长,可是,需要这样艰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