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赶来安慰的强叔面前,刘婷知道该把想好的谎言说出来。她不敢抬头,看着身下打着补丁的垫子,哭泣着说出了编造的谎言。
“父亲带着我来寻亲,本想在寺庙庵里打听,却不想遇到了夷族。”怕说得太详细漏洞过多,刘婷含糊的补了一句:“母亲在我小的时候便去了。”
“姑娘的父亲可是个教书先生?”强婶一边帮她拭泪,一边解释:“看到姑娘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大户人家里面的小姐……”
刘婷暗叫不好,下意识的抚了一下自己的,也是庄硕的脸。
第一次透过铜镜打量庄硕时,刘婷便被她的样貌惊了一下。不得不说,当时的刘婷对庄硕的美很是惊诧。她左右打量镜子中的自己,在面若银盆脸上找不到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若说标准的瓜子脸给人以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感觉,那么庄硕的长相用现代话来说绝对称得上是“正室范儿”。她双眸大而明亮,仿若两颗明星高悬。细长的眼眶又使她在端庄之中更添绮丽。一对现代社会并不流行的柳叶眉点缀其上,让庄丽的相貌又多了一份风情。而秀美的鼻尖和不大不小的两片薄唇,则为这张绝美的面容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庄硕的美与郭英英的美同属一种风格——没有咄咄逼人的惊艳感,只有越看越迤逦的大气之美。可是,再无惊艳夺目之感,也掩饰不了庄硕姣好的相貌。
强婶的话点醒了刘婷,也使她对庄硕的美丽心生警惕。
这个时代长相不错又举止有度的姑娘,大多数出自官宦人家。而官宦人家的小姐不可能走独自走出后院。即然不可能是小姐,便只有可能是大户人家的丫环。独自游走又说不出家在哪里的姑娘,极有可能是逃离的丫环。擅自逃离的丫环,官府都会交还给主人处置。即便没被官府抓到,庄硕这样的样貌走在街上,多半也会惹来官兵的询问。
举报逃离的丫环,主人会不会给予一定的奖赏?刘婷不确定。她能确定的是,庄硕的相貌和举止若是引起了强婶的疑心,以后也会引起其他人的疑心。要想远远避开忠武将军府,便不能让庄硕的相貌再被他人看见。
告诫自己出门在倍加小心后,刘婷对着强婶的方向点了点头。她用其轻的声音说道:“我叫刘婷……”
“我和老婆子本想去盘山庵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帮姑娘找到家人。”见刘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连连摇手,强叔安慰道:“姑娘放心。你说没了家人,我便给你一句话——若不是嫌弃,就在我们家住下。什么时候有了打算,我们再想办法帮你便是。”
强婶的手也轻轻拍在了刘婷的背上,柔声安慰。
只要不回忠武将军府,便如了刘婷的心意。尽管此时的刘婷仍然不相信郭英英会对亲生女儿下杀手,也还未完全走出盘山庵的惨状,无法去思考郭英英杀女的可能性;眼前的一对老夫妇和他们简陋的房屋,却给了她足以慰借心灵创伤的小天地。得到准话的她甚至没对强叔强婶有任何疑心,只想在这个清贫的家族继续迷茫,以逃避残忍的现实。
可惜,命运没有给她太长的修复时间。
就两天后,被强婶称为“大夫”的老者来到了她跟前。看着已经能自由行动的刘婷,大夫满意的点头,并在为她更换药袋时侧头与一直守在榻边的强婶闲话。
“跟您说件听了铁定高兴的事。夷匪前两日是盘山庵,昨儿又去了倚村。好在,庵里出了事后驻兵都出动了。夷匪去倚村没多久,便被驻兵围住了。听说,忠武将军下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还要把就地正法的夷匪挂在城墙上供百姓唾弃。”
“阿弥陀佛!”强婶果然喜笑颜开:“这个忠武将军,还真是源庆镇第一人。有他这样的驻将在,看那夷匪还敢来不。”
“您这两天没出门吧?”大夫摇着头叹息:“夷匪去盘山庵时,正赶上将军的家眷在庵里祈福。听说死得没一个,庄将军唯一的独女也死了。这种事,是个父亲都不能忍。”
刘婷没听清大夫和强婶接下来说了什么,她被“庄将军唯一的独女也死了”的话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庄家嫡小姐死了,是不是等于我死了?
无法置信的看了看自己活动自如的手,心慌意乱的刘婷像在盘山庵一样,整个脑子都是逃。
她想逃离“被死亡”的命运,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她想走出去大喊“我还活着”,觉醒的理智却使她一动不动。
刘婷不是真正的庄硕,不是那个从小到大连大宅后院都没踏出过几次,只接触到下人的古代女子。作为穿越而来的现代女性,庄家嫡小姐已经死亡的信息,仿佛一把利刃般杀死了没动过脑子的“庄硕”,造就了有着现代女性思维能力的刘婷。虽然几天前亲历的惨剧依然像毒蛇一般死缠着刘婷,她却在此时有了一种恍如重生般的感觉。
刘婷想到一句话:人一旦被逼到绝境,要么放弃自己,要么咬着牙站起来。
在耳边响起“好好活下去”的幻听下,在使她稍稍心安的强婶身边,刘婷选择了站起来。抽回了被强婶扶着的手,她听清了强婶的话:“咱们源庆镇有好一会见不着夷族了吧?”
“那倒未必。驻兵那边是说夷匪全被正法了,一个没漏,可我先前路过盘山时,庄家二公子领着衙役把整座盘山围了个严严实实。看那架式,不把山全翻一遍怕是不肯罢休了。”大夫嘀咕:“说来也奇怪,庄家二公子怎么不使他将军父亲的驻军,倒只用了镇衙的人?”
庄家二公子?那个年仅十三,总喜欢陪在庄硕身边的俊朗男孩?
大夫的话,唤起了刘婷的记忆,让她不由自主翻动脑中关于忠武将军府的过往。哪怕她只用庄硕身份在将军府生活了一个多月;哪怕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将军府的幸福生活让她暂时抛诸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