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纷争(1 / 1)

庄澄被父亲私下请的副将护送到陇西的那天,刘婷第一次被扎西带去参加酒会。

在女仆的刻意打扮下,刘婷整张脸都被带着羊膻味的粉脂涂了个严严实实。她还穿上了一件像样的外袍。好在外袍的裙摆够大,足以将她依然捆着木板的断腿遮掩住。可笑的是,外袍居然是汉人棉袍。在这无处不充塞着铁勒粗犷风格的地方,棉袍袖口和领口的精美刺绣更显秀丽。

可扎西并不满意——粉脂只能稍稍遮住脸上的青紫,并不能完全掩饰。

刘婷听懂了扎西的铁勒语。作为家主的扎西很不满的对身边最年长的妻子喝道:“她是汉奴,要带去给兄弟们看的玩物。你带来的女仆就算要打她,也不许再打脸。”

年岁即将半百,脸上肌肤早已干裂的欧珠斜了扎西一眼,终是喝斥了女仆两声。刘婷没想到,仅是两句喝斥声,便让女仆恨上了自己。

被无数满手油腻的铁勒男人捏着嘴灌酒之后,刘婷直到被甩到了床上,才发现将自己当成牲口看待的酒会已经结束。被酒熏得头昏欲裂的她挣扎着爬下了床,向着水壶记忆中的方向爬去。朦胧的视线让她没留意到帐内空无一人,模糊的意识也让她错把手搭在了水壶边的食盒上。

旺姆就在这时走了进来。这个一直喜欢拿刘婷出气的女仆,一见到刘婷碰到了食盒,便扯着她的头发往外拖。站在风口最大的小丘上,猛踢刘婷的女仆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欧打汉奴不需要有说法,不需要有解释。

寒风和腹部不断传来的巨痛让刘婷清醒了过来。知道反抗会带来更多的伤害,她不敢用太大的力。抱着旺姆腿时,刘婷不停用铁勒语发出祈求,可这并没有打消旺姆的怒火。直到哀嚎声引来了简仲溪,旺姆的力气才稍稍降低。

“她是主人的汉奴,一成年便要送到主人的床上。”跪在刘婷身边不停简仲溪对着旺姆半乞求半提醒:“谁也不知道主人要不要让她生孩子。若主人让她生……”

“那也是奴隶的野种。”对着刘婷吐了一口,旺姆挥起鞭子在简仲溪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欧珠不会同意让她生下野种。我这就去找欧珠说。”

旺姆一离开,刘婷便抓住了简仲溪的手。

“成年就要被送到扎西床上去?”她的眼睛因惊恐睁得巨大,哭着连连摇头:“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这一瞬间,刘婷连痛感都查觉不到。脑海中浮现出扎西抱着女人躺在床上的画面,刘婷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汉族女人不管年龄,都会被送到主人的床上。你现在没事,不过因为他们的信仰而已。”简仲溪侧过脸去,很愧疚的说:“对不起。你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忍心告诉你。”

“对不起有用吗?你不若拿把刀子把我捅死!”头脑一片空白的刘婷放开了简仲溪,踉踉跄跄向着营帐走去,却被简仲溪一把抱住了。

“别做傻事。”挣扎中倒地的简仲溪抓着刘婷不放,压低声音说:“这是铁勒的地界,我们是汉奴。奴隶无法反抗,你连扎西的身都近不了。”

“那我就死在他面前。让他知道奴隶也不都是任他予取予求的人。”刘婷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推开了简仲溪。可她到底刚受了毒打,一条腿又没有完全长好,一起身便被眩晕感弄得瘫坐在了地上。

“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害怕被扎西玷污?”简仲溪四下打量了一下,凑到刘婷耳边说:“你还有三年才算铁勒的成年人。三年时间,足够我们想办法逃脱了。”

“逃脱?你不是说想都不要想逃跑的事吗?”刘婷诧异的抬头,感觉眼前不过二十岁出头的简仲溪变得陌生了起来。

“是。我们不识路,跑了也会被抓回来。就算没被抓,也会饿死或渴死。但你有没有想过,汉族自有汉族的解决办法。”环绕在耳边的男声说:“扎西断不可能白白放了我们。与其被他折腾死,不如想办法让他死。”

见刘婷楞在当场,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己,简仲溪索性直言:“咱们想办法让铁勒人杀了他,总比咱们杀他或是被他折腾死了好。”

刘婷承认简仲溪的提示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可找准了方向不代表能找到办法。对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这个问题,就连发起者简仲溪也只有摇头。直到刘婷的腿不再需要绑上木板固定,他们仍然没有想到办法。

用拙劣的绣艺帮守夜的汉子绣好了送给情人的手帕后,刘婷得到了半夜去羊圈的机会。刚拿掉木板的她裹着扎西赏下来的皮毛长裤,一瘸一拐的走向简仲溪。听到动静的简仲溪推开了身边的羊,眼光直直落在她的腿上。

直到刘婷窝在了只有半人高的围栏下,拉把羊拉到身边以作掩饰时,简仲溪才迟疑的说:“你的腿……”

“胡医能让这条腿还能动,已经不错了。”抹开了脸上的羊毛,刘婷满脸无所谓:“走路有点瘸而已,不算什么。”

“什么叫瘸了而已?这是一辈子的事。”简仲溪难过得直摇刘婷,压低声音吓唬对方:“想办法求求胡医,让他帮你治治。别不当回事!走路有点跛的女子在大吴很难找到婆家。”

“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找不到婆家?”甩开了一直浮现在脑中,扎西抱着女人躺在榻上的景象,刘婷发出了一声冷笑:“我恨不能自己变成老妇,让扎西一看就连酒都没有胃口喝下去——取悦让自己成为奴隶的扎西,倒不如与他同归于尽来得痛快!生死之际,何必再去想这种腿瘸的小事。”

简仲溪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了半天,才用复杂的语气说:“你……你变得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跟铁勒女人学的。我讨厌她们,但她们和汉族女人不一样。”勾起依然青肿的嘴角,刘婷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婷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几根细如绣花针的细长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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