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领袍衣身很是繁复,织就的云肩上,有多只小麒麟、狮、虎,还有寿山福海、云纹和富贵花;通袖襕、膝襕处绣着小麒麟、云纹、水纹。
与寻常平民新娘的袍服非常不同,可也没有绣鸟类,算不得逾制,算是打了一个漂亮的插边球。
革带本该是乌角带,她却用雕刻成蝙蝠、葫芦的墨玉、料器装饰,还用金银制作了葫芦的藤蔓,有“福禄万代”的寓意,不符合礼制,也算不得逾制,只是另创了一套而已。
身搭着两条绣满团花、云纹的霞帔,后面两条缝合,前面用金扣固定,霞帔末端缀着繁复的金坠脚,倒是中规中矩的。
早饭后,陆续有宾客上门,都是接了成国公府请帖的亲朋好友。魏家派人来送妆,许多魏家的亲朋好友跟随而来,照料嫁妆,以示重视。
钱家的亲朋好友则出门迎妆,但是成国公、钱时重、钱霖是不会出去的,成国公年纪大辈分高,无论从哪方面说,出去都不合适。
钱时重应了新郎父亲的角色,不出去迎接,民间说是表达矜持不贪图财物之意,其实是因为跟他关系对等的亲家公没有过来。
礼,就讲究对等嘛,女方来的是亲朋好友,男方就用亲朋好友迎接。
交付完嫁妆,寒暄客套,宴请宾客,送走宾客,早已日过午时。钱霖便出发去迎亲,直到入夜,成国公府才又冷清下来。
钱明月很郁闷,期待已久的大哥的婚礼,不能去观礼,这算什么事!好想把小皇帝打一顿啊!
成国公府一定挂彩披红,非常喜庆。婚礼的仪程是什么样的,哥哥穿新郎官的衣服是什么样的?前院一定很热闹,偏她趴在这边受罪!
钱明月闲得难受,平日里跟她说话的人都去前院了,连平安都去凑热闹了,她在这小小房间里关了好久好久了,连新鲜空气都不知道什么味的了。
不高兴,得搞事情!
钱明月让銮仪卫去查楚宁远,如果合适的话,就把这人介绍给李克勤,引荐给小皇帝做记注官,顶李克勤的位置。
又给小皇帝写了一封信,找徐平成的茬:“徐尚书在文华殿协理政务,恐难兼理顺天府事务,请圣人决断。”
小皇帝当众将信读了,说:“朕觉得太傅的意思是,让朕换个顺天府知府,可这顺天府的知府岂能三天两头换人,搞得下官都不知道上官是谁,政令能通吗?”
“这样吧,索性今日奏折关于户部的也不多,徐爱卿你就去处理顺天府的事务吧。”
又说:“不止徐爱卿,各位爱卿衙门或者家里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朕告假,朕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众卿忙起身谢恩:“圣人仁慈,真是臣等的福气。”
谁愿意离开文华殿去处理衙门公务和家事啊!每个衙门有两个侍郎少卿之类的副职在处理日常公务,出不了乱子。家事?家事有在圣人面前露脸重要吗?
徐平成知道自己是被钱明月摆了一道,也没放在心上,这点儿小事岂能伤得了他?这事儿有利于谁还不一定呢!
将他支开,文华殿都是支持她的人,她觉得自己赢了吗?时日久了,小皇帝反应过来,(如果反应不过来,他徐平成就帮他看清楚),到时候是什么场景还不一定呢!
徐平成摇摇头,到底是小女娃,手段嫩,眼光也短。
第二日,钱霖带着妻子,在祖父、伯父的引领下再祭祖,将妻子记入族谱。
然后拜见李氏,伺候她盥洗,又以家人之礼一起吃饭——过了这顿饭,就是一家人了,就不用处处拘礼了。
丫鬟上菜的空档,李氏拿出两方精美的端砚,两块洒金墨锭,两块寿山石,拉着魏氏的手说:“这是你爹上任前交给娘的,让娘等你们成亲交给你做见面礼。”
钱霖愣头愣脑来了一句:“都是两个,应该也有儿子的一份吧。”
“噗——”
“哈哈。”
满屋子人都笑了,李氏作势要打:“你想要?求你媳妇啊。”
魏氏心里挺满意的,这个婆婆不是严苛的。
“娘给你打了一套头面,你看看若是太老气,就让人熔了重做。”
造型中规中矩一套头面,镶嵌的玉和宝石质量都不错,婆母的一份心意,魏氏笑着谢过。
才开始吃饭,钱明月差了万金宝过来:“奴婢奉命代太傅给夫人问安。”
魏氏小心观察,极速思量:这家里规矩这么大?自己不能问安还得派个宫人来?
李氏茫然说:“怎么好生生的突然派人来请安了?上面有老夫人在呢,跟我请安也请不着啊。”
万金宝笑道:“夫人明鉴,太傅早早醒了等着见大嫂,一直等不着,派奴婢过来问问。”
小姑子嫌过去的太慢了?想到那个威风八面的小姑,魏氏放下筷子。
钱霖见状说:“娘,时间很晚了吗?”都是第一次结婚,处处是礼节,他到现在还晕头晕脑的。
“不晚,是你妹妹不懂。劳烦万公公跟你们太傅说一声,吃完饭才是认亲,才会去主院明间。”
“太傅那颗想嫂子的心,真是太急切了。奴婢这就去劝劝。”
钱明月让平安给自己净面束发,还画了淡妆,然后侧卧在榻上等着——万幸她已经可以侧卧了。
整日在这里间,几乎不见天日,她多无聊啊!她就想见见新鲜人,听听新鲜事儿,这新嫂子给她枯燥的养伤生活增加了期待感。
应承了钱家的上上下下,魏氏有些身心俱疲了,钱霖才带她去了里间。
“嫂子终于来了!我可想你了。”钱明月故意娇滴滴地说,想拉近距离。
魏氏笑着递给她一个刺绣精美的荷包,她给钱家小辈每人一个:“这个是嫂嫂亲手绣的,给你拿着玩。”
钱明月放在怀里:“哇,好漂亮,嫂嫂心灵手巧。”
“嫂嫂,坐嘛。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从枕头边拿出一个锦盒,“这是圣人赐的羊脂玉镯,嫂嫂肤如凝脂,正好配嫂嫂。”
她的礼物那么轻,小姑子的礼物那么重,魏氏脸都红了:“妹妹的礼物实在太贵重了。”
“既没花钱又没亲手做,算不了什么。”钱明月说,“嫂嫂,你知道‘奇变偶不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