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觐见,先三跪九叩贺帝后大婚。
小皇帝摆手:“朝贺事后日再说吧,朕有事儿与你们商议。”
说了徐太后宫里的事情:“你们说说,朕该在哪里给皇后建个宫殿?”
谢傅詹愤怒地说:“自古盛世之主素来是以儒治天下,圣人不读孔孟,却信巫蛊之言、僧道之说,难道是明君所为吗?”
徐平成也说:“哪有和尚合八字吉凶的,必然是市井无赖欺骗太后娘娘与圣人,请圣人捉拿此人,以正视听。”
九卿纷纷劝谏,没有一个赞成的。
秦正说:“太后娘娘凤体欠安,就该求医问药,哪能求神问卜啊!”
小皇帝说:“朕会继续寻良医为母后治病的,只是这僧道之说,朕是怕他们万一是真的,会伤了太后。所以才与诸位商议,为皇后另选一处宫殿。”
钱明月浅笑:“这种事情不值得烦忧,臣还住成国公府就好。”
小皇帝呛白道:“这成个婚还把你搞昏头了呢!朕说要废后了吗?回成国公府算什么事儿?”
钱明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成国公府再也是她的家,不由得眼眶发红。
九卿心道,帝后大婚之夜打起来的传闻果真是空穴来风,是必有因。
小皇帝扶额:“那和尚说皇后不能住在后宫里,你们说皇后不住后宫住哪里?”
一群蠢货,后宫与哪里相对?非要朕明说吗?
林长年笑了一下:“若说新建宫殿,国库自然是拿不出银两来,而且施工旷日持久,远水难解近渴。”
“既然那位大师说娘娘不宜住在后宫,臣建议不妨让娘娘住在建极殿。”
小皇帝一脸难以置信:“住前朝?”
“皇后住前朝怎么行!当初她下令不准宫人内使到前朝来,谁伺候她啊!”
钱明月说:“妾不用人伺候,妾什么都能自己干。”
宫女内使都是徐太后的人,这个敢扎针,那个就敢下毒,她还不敢用呢。
小皇帝嫌弃:“今早是谁手忙脚乱,系不上大带?”
钱明月羞窘不堪,这个混小子,闺房之事怎么能往外说!
林长年说:“当时是说无诏不得入前朝,圣人可以下旨特许几名宫人到建极殿,并限制他们到其他地方去。”
小皇帝点头:“只好这样了。”
徐平成气得不行,前朝三大殿何其庄重,便是帝王也只能在重大礼仪之前,在中极殿住一夜,现在却被皇后一个女人当成日常起居之所了。
徐平成没有出言反驳,皇后若不住前朝,就只能住宫外了,以她的身份和在群臣中的威望,只怕很快就能在行宫形成另一个朝廷,把皇帝架空了。
林长年又说:“太祖建制,皇后有凤冠翟衣、有燕居冠服。”
“但娘娘平日上朝若戴凤冠穿翟衣,未免太过繁复隆重,燕居服又不适合上朝穿,臣认为应该为娘娘制作一套日常上朝的冠服。”
小皇帝赞许地说:“是这个理。凤冠翟衣那么贵重,整日穿着弄坏了还得重新制作,那些都是,都是民脂民膏啊!朕不忍如此耗费民力。”
这个小气鬼!抠抠搜搜的模样怪可爱!
钱明月说:“按文官的常服制作吧,把补子换了,换成,换成什么好呢?”当然是凤凰,但是自己这么说不合适。
小皇帝嫌弃:“笨死了!皇后的补子当然是凤凰了。可以再绣些团龙什么的,朕看百子衣上就有龙。”
所谓“共牢而食,合卺而饮,夫妻同尊卑”,丈夫是真龙天子,妻子衣服上当然可以纹龙。
但那是平日的衣服,上朝的补子上纹龙,还是太容易令人多心了。
钱明月说:“臣以为太繁复了不好,只凤凰补子就行,其余地方不做纹饰,冠也用乌纱帽就行。”
小皇帝嫌弃:“不够华贵,配不上朕身边的位置,仿造翼善冠的造型,用些金钿儿。”
翼善冠是帝王用的啊!
钱明月忙说:“圣人,哪有翼善冠配文官圆领袍怪怪的,还是用乌纱帽吧,如果觉得不华贵,可以插点翠金花。”
“谁说要用文官圆领袍了?你的袍服跟朕的衮龙袍同色、同形制就行。”
“这,圣人——”
“又想说不行?!朕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是不是故意恶心朕呢?”
小皇帝生气拂袖离去:“随便你穿什么,当朕愿意管你啊!你大可以穿宫女的褙子上朝去!”
九卿就在旁边默默围观了两人的争吵,一个慷慨大方地施恩,一个心惊胆战地拒绝。
不得不承认,钱皇后是没有非分之想的,但她明显不会做妻子,这样顶撞丈夫,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心,男人,得顺着哄着骗着。
钱明月目送小皇帝离开,不慌不忙地对九卿吩咐了给突力王的信函之事,才去追小皇帝。
林长年也追着她出去:“娘娘,您错了。”
小皇帝在文华殿自己昔日的住处生闷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说一句,她反驳一句,想对她好一点儿,她百般拒绝。
哪有这样的!
嘴上说着尊敬朕,臣服朕,说到底还是不信任朕嘛!
那么小心干什么!大胆一点儿朕能吃了你啊!
朕什么时候做伤害你们钱家的事情,怀疑你们忠诚的事情了吗?为什么不相信朕?嗯,打鞭子不算。
想到自己曾经打钱明月鞭子,小皇帝又没脾气了,算了,是他做得不好,难怪她不信任朕。
哎,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怎么办吧!
外面传来脚步声,是钱明月!
小皇帝面上一喜,忙又急着板了脸,别过头表示自己在生气。
钱明月屈膝行礼:“妾见过圣人。”
“哼!”将头转到一边。
钱明月绕到那边,小皇帝再哼一声,转头。
钱明月半跪在地上,趴在小皇帝腿上,说:“妾今年十八岁了,朝中大臣鲜少有不足而立之年的,四品官以上,基本都四五十岁,有的五六十岁。”
“他们比妾年长得多,伴君还战战兢兢的,何况姐姐其实还小呢,总免得了犯些错误,圣人不要跟妾计较了,好不好?”
“朕与朝臣是君臣,他们再年长都是臣子,朕有许多臣子,他们互相竞争,彼此较劲,有的想要更高的官位,有的害怕失去现在的官位,当然要战战兢兢地伺候朕。”
“可是,你是朕的妻子,朕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元后,这辈子也只能娶一次,你为什么要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