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说你舞弊了,还不快起来。”
甘本长怂怂的起身。
林长年说:“北地文教素不如江南兴盛,娘娘或可效仿前朝,分南北卷,列南北榜。”
钱明月说:“治标不治本,让北地学子考中科举不能是最终目的,是以太祖没用前朝旧制。”
甘本长说:“太祖爷亦深忧此事,是以命各地每六年选岁贡生、岁贡士入国子监,可国子学太学能教授的学子有限,又不宜太过偏袒北地,故而多年来,南北文教差距缩小不明显。”
“臣观江南诸省皇榜提名者,多出自各地府学乃至书院,臣以为可从此入手。”
不错啊,这人还真有点儿见地。钱明月笑道:“那你便回去好好想想,写个折子过来。”
终于得了皇后娘娘青眼,甘本长激动得差点儿涕泪潸然。
甘本长议计有三:其一,给各优秀书院赐敕额、书籍,并派遣良师,贴补资费。其二,各地建官学,调派名师;其三,院试优异者入州府官学读书。
这三个建议都不错,尤其第三个。各地差距最大的就是县学,有的县学能够将学生培养出来,有的县学却把好苗子瞎了,朝廷也不可能倾斜那么多优秀人才到县学去。
各地无论穷富,府城总不会太差,因此府学也比县学有吸引力,再加上朝廷给予师资和经费上的支持,北地的文教才能慢慢跟上。
钱明月批复,让他举荐良师和优秀书院。然后准备经费的事情:“宣户部尚书和左侍郎。”
来的却只有齐钧然。
钱明月皱眉:“左侍郎呢?”那倔老头又闹什么幺蛾子。
齐钧然低头:“娘娘领俸禄那日,受了伤,自那日起就没早朝过,也没有到衙门当值。”
钱明月只当他跟自己怄气:“他又不推磨又不拉犁,哪受的伤这么严重!”
“他若是老得不能动了,你还要抓紧给自己找个帮手,右侍郎的位置还空着呢。”
成国公府的消息不是什么机密,只是没人跑来告诉钱明月罢了。
齐钧然在说与不说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没揭露国戚的家丑:“是,娘娘。娘娘以为前通政使如何?”
钱明月打了个寒颤,一个钱时重一个谢傅瞻,这两个人辈分高脾气大,若是把持了户部,她恐怕一文钱也支取不出。
“先空着吧。”
她赞扬谢傅詹的耿直,但不会用他,这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现实。
齐钧然故意用那两个老顽固来挡她吧。“本宫不会乱花国库钱的,你何苦如此。”
齐钧然平静行礼:“娘娘误会了。”
钱明月将甘本长的奏折递给齐钧然:“你看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在他看的时候,絮絮叨叨地说:“本宫知道,漕运需要疏通,河南兰阳等地请求朝廷拨钱修水利,西山武学陆续多了许多学员,他们的衣食用度都需要朝廷拨。”
“还有各地的军饷,还要造火器,还要供给车马司养马造车,朝廷开支实在太大了。总不能一口气把钱全部花光,不给紧急事务留下储备吧。”
齐钧然:……这是户部尚书的词,皇后都说了,他说什么?
齐钧然说:“先贤有言,建国君民,教学为先。若文教不兴,王化不宣,留银钱何益。”
“娘娘可以让各地上报官学情况,没有的新建,破旧的修葺,空有院落的调拨良师,赏赐书籍。”
成了。钱明月笑道:“史海臣,拟制,先让直隶布政使禀报,再慢慢推而广之。”
朝廷亟需人才,钱明月不等会试的热乎劲过去,就下令召开殿试。
殿试,在中极殿举行,考生却是在殿外的广场上答卷。
抡才大典从黎明开始,先是在东华门角门等候,时辰一到便点名,清点人员,过“安检”,然后到中级殿前,礼拜皇后。
殿试,最考验心理素质了。
考生都非常紧张,有的脸色惨白,有的哆哆嗦嗦,有的满目仓皇,甚至有人昏倒了。
而小皇帝,回到久违的家中了,何等轻松自在,迅速进入状态。
钱明月亲自命题的策论:问帝王之心、帝王之术与帝王之政。
这个问题,他思考得最多了。
帝王心术是什么?敬天法祖?朝堂制衡?鸟尽弓藏?联姻?沽恩?
难道凭借那些就能够成为千古名君吗?难道凭借那些就能够开创王业吗?
或许,他应该向皇祖父皇考以及姐姐学习,治国以赤诚之心,真正做到爱民如子,解民忧,纾民困。
君王应该真正把江山放在心上,主动改掉当今存在的种种弊端,而不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任由事情坏下去。
君王应该对直臣更加宽和,应该明辨忠奸,根据人才的特点选则合适的位置……
而其他人,看到这个问题都多少有些慌,皇帝该怎么做,他们从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就体现出少年天子和举子们的不同了,他们眼界不同,站位不同,思考问题的高度不同。
殿试时间很短,来不及细琢磨打草稿,拼的其实是底子。
考生都是将自己擅长的东西写上去了,这个说帝王之政是要重礼,那个说帝王之政是要爱民,还有的抓耳挠腮写不出的,有的把卷面弄得乌漆墨黑的。
中极殿外的空地上,各种精彩。
只有小皇帝埋首,根据自己做皇帝的经验,洋洋洒洒写了千言。
林长年站在玉阶上往下望,回到殿内对韩书荣等人说:“娘娘出题精妙,诸位能轻易区分高下。”
鸿胪寺收了卷,交给韩书荣、甘本长等人阅卷,圈点佳句妙言,选出最好的几人送给钱明月亲自看。
状元、榜眼、探花,其实也是文臣选出来的,不过君王亲封而已。
交给钱明月的顺序,是在上面的被圈点最多,最受推崇,是群臣推荐的状元人选。
钱明月看了,也觉得这人写得好极了,可是,这圆圆胖胖,啊,不,丰腴又端正的字体,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呃,怎么可能是圣人呢,一定是她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