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云溜达出内殿,刚好遇到春娥,拱手行礼:“姑姑,在下有一事相求。”
春娥忙屈膝行礼:“哎呦,国舅爷,奴婢可受不起您的礼。”
“我想见见王姑娘,嗯,话别。”
春娥了然:“请随奴婢来。”
引着钱云到了偏殿,识趣地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这是什么阵仗!王诗韵懵懵地看着钱云,他,他,他要干嘛!
钱云郑重其事地行礼:“多谢姑娘。”
王诗韵更懵了:“谢我干嘛?”
钱云也懵啊,他本来是想告别了,他准备了一夜,想了很多诗句、很多话,怎么开口就变成这个了?
硬着头皮说:“终于不用去国子学了。”
“啊?”
“啊,我是说,我要去江南游学,顺便帮娘娘寻找可用的人才。”
王诗韵发自心底的开心:“那就好,我就知道这事儿交给你行。”
钱云手指搓啊搓,憋得面红耳赤的模样,真的好可笑。
王诗韵一副拉家常的模样:“云泽,这事儿好办吗?娘娘好像很为难呢,愁得不行。”
“难,可以一步步来,刚好工学院在建,可以先在工匠中推行,然后由工及商、再及其他人。”
“由工及商,那医呢?你也把医排在最前面吧,我想学医,可是我字都不认识几个,学字太难了。”
钱云满口答应:“好,自然,等我回来,把医书都给你简化了,眼下你先跟着皇后学识字。”
“好,那个,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啊,有,有!”钱云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镶了红宝石的金钗,塞到王诗韵手里,“拿着玩吧。”
钱云慌不择路地匆匆往外跑,结果被门槛绊住,“噗通”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么高的门槛,那么快的速度,那么响的声音,可想而知有多痛!
钱云完全痛懵了,趴在地上起不来。
外面的宫人一哄而上,扶人的扶人,关怀的关怀。
王诗韵闻声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好丢脸!钱云羞得脸通红:“宫里的门槛太高了,呵呵,没事儿,不痛,不严重。”低头一瘸一拐地跑了。
不胖不瘦、不狂妄不怯懦……她讨厌的,他一点儿也没有。而且,还长得挺好看。
这人不错,应该可以嫁。王诗韵将金钗插在头上。
皱着眉,耷拉着脸,鼓着腮帮子。钱明月看着钱云那姿态那神情,憋笑憋得脸都皱巴了:“你说,我是该哭,还是该笑?”
钱云瞪她:“娘娘想笑便笑就是,谁还能不让您笑不成?”
“哎呀,你说,我对着诗韵都自称姐姐的,现在好了,不知道哪天就要称呼嫂嫂了,这可怎么办吧。”
钱云笨拙行一礼:“娘娘,学生告退。”
钱明月忙拉住他的袖子:“哎,等等,等等。”
衣服碰到胳膊肘上的伤,痛得钱云龇牙:“嘶——”
这么严重!钱明月没心思玩闹了:“快,宣御医。哥,检查一下伤口,是不是出血了?”伸手要挽他袖子。
钱云忙往后退:“娘娘,学生自己来就好。”
钱明月虚踢他一脚:“当谁乐意帮你,哼!不要回府让祖父以为我欺负你就好!哼!”蹦蹦跳跳地走了,跟家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可惜他马上就要走了,到遥远的江南,浓浓的离愁别绪将她笼罩,送走了丈夫,又送走了哥哥,这深宫,真的很孤独啊。
钱云两个胳膊肘和两个膝盖都搽破了皮,红肿、渗血,看着挺瘆人,到底只是皮外伤,不出几日就能好,基本不耽误收拾好行囊离京。
王诗韵目送他蹒跚离开建极殿:这么笨一个人自己往江南跑,不要走丢了才好。
傍晚,钱明月与王诗韵一起吃饭,看到她头上的金钗,一下子愣住了。这不是母亲三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母亲那支吗?
众星拱月的造型,有一颗星宝石被她和三哥不小心弄掉了,实在找不到同样的宝石,就用红珊瑚代替,嵌了上去。
王诗韵被她看得不自在,笑:“娘娘怎么这么看着民女呀?”
便是林家,也只有舅舅的嫡女才配得上皇后的亲哥哥吧,她只是小官的女儿,她——皇后会同意吗?
“在想怎么完成我哥的嘱托,他让我教你识字。”
王诗韵下意识地咬筷子:“偏他事儿多,娘娘这么忙,民女哪能再劳累您。”
钱明月笑弯了眼,等哥哥回来,估计圣人和林长年也回来了,先给他们定亲,然后……
心头大患得到解决,钱明月心情大好,给小皇帝写了一封信。
接到书信那日,小皇帝正在听戏。
一日三餐配戏吃,本地的许多曲目都听完了,还有些民间的曲目,做不到“思无邪”,不敢给小皇帝听。
辛致知只得亲自组织本地的文人学子编写的戏曲,当下唱的是《梁红玉击鼓退金兵》:“女儿娇也有凌云志,报家国何必七尺躯~愿以此身长报国,不破敌掳终不还。”
小皇帝击掌赞叹,对韩书荣说:“这个好,虽然比不上皇后当年亲赴榆林,但也是女中豪杰了。哎,他们怎么想起来写这样的故事了?难道其实是想赞扬皇后?”
辛致知估计真有这个想法,但韩书荣不敢应承,皇帝这会儿高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生气,不准别人编排皇后。
“回圣人,这出戏是根据史实编写的,梁红玉就是淮安人。虽然几百年过去了,但淮安百姓还怀念她,如今淮安城还有她的祠堂,逢年过节,百姓都去祭奠她。”
小皇帝赞赏:“为英豪立庙,引导民众尊崇效仿,这就是教化。安排一下,明天朕去她的祠堂看看。”
一个銮仪卫快趋上前,跪在小皇帝身边:“圣人,京城来信。”
小皇帝头也不回地边吃边看戏:“谁写的?”
“皇后娘娘。”
小皇帝将碗往桌子上一推,一把夺过信:“这叫京城来信?这是皇后的信。话都说不清楚,你是木头吗?”
对上林长年含笑的眼,瞪他:“笑什么笑,皇后想必是向朕禀报朝政。”将信推给他,“打开看看,朝中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果又是禀报朝政的信怎么办,小皇帝好怕再失望一回。
林长年拿过信,将火漆封开启,抽出信呈给小皇帝:“请圣人预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