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香宫鸠彦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被任命为九州讨伐军的总司令的,对于九州的平叛行动,日本军方内部彼此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日本6军的主力分散在亚洲的各个战场上,现在,日本本土已经处于俄军和盟军的南北夹击的态势中,6军精锐部队再难以抽调回來,各部的将领也都分散在各地,诚然,本土还有一批可以任命的将领,但关于究竟任用谁來担负起平叛的任务,各方却有着彼此不同的意见。
真崎甚三郎等皇道派将领绝对不能被6军高层所认可,而石原莞尔等代表着6军中实用主义的将领同样不会被征用,而剩余下來的不多的选择,却或多或少都代表着各个派系的利益,不管任用谁都会引來反对的声音。
正因为如此,一直上蹿下跳、不甘平淡和寂寞的朝香宫鸠彦王却忽然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他是皇族,任命他至少不会招來非议;第二,好歹他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并不能算是一个毫不知兵的饭桶;第三,这个时候,数他最积极。
当6军部和大本营将最终的名单报给天皇裕仁时,裕仁看着那个熟悉的名字,鼻子都快要被气歪了,但当6军部梅津美治郎等人将理由一一列举出來,裕仁顿时哑口无言了,只得捏着鼻子在任命敕令上签署了名字。
于是,朝香宫鸠彦便在这种情况下走马上任了。
九州讨伐军的主体包括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原九州驻军,这一部分基本上都是原预备役部队,战斗力一般,装备更是差劲,另一部分则是抽调回的常备师团之一,第十一师团的一部分兵力,这支部队才是九州讨伐军的骨干力量。
朝香宫鸠彦曾经出任过上海派遣军指挥官,威望和资历自然无话可说,上任伊始,便开始大力任用常备野战师团的军官,将一部分第十一师团的军官提拔上來,逐渐接管讨伐军的整个指挥权,并从6军大学借调了数名军官,组成参谋团队,应该说,他的这些措施还是行之有效的,接管之后,很是打了几个胜仗,愣是将叛军从周防和长门地区赶回了九州,接着便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北九州,就连平户这个叛军的老巢都被夺了回來。
九州讨伐军上下自得意满之际,也让远在关东的皇族和大本营欢呼雀跃,现在看來,九州的叛军不过是些泥腿子组成的乌合之众,只要迅平定下來,全国终战便可以继续展开,国内的局势总算有了一些起色。
而作为九州讨伐军的最高指挥官,朝香宫鸠彦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身在战场,所以了解的具体情况远比大本营要全面的多,在他看來,叛军的战斗力虽然不是什么精锐之师,但却万万不能用“乌合之众”來形容,诚然,组成叛军的主体确实些饥民、破产的农民、手工业者,但这些人在一年多的战斗中却是迅的成长起來,已经变身为一支合格的6军部队,而且,他们的装备就是连常备师团也不遑多让,其中还有一股最为精锐的力量,他们的人数不过千人,但却神出鬼沒,已经歼灭了远远过自身数量的來犯之敌,况且,他们的战法灵活多变,这一连串的胜利并沒有触及到他们的主力,现在谈到平息叛乱还言之尚早,最为棘手的是,这里是日本本土,朝香宫鸠彦最为得意的焦土战法并沒有这里实施的市场,如果一旦自己再度挥起屠刀,很肯定的是,裕仁和大本营会第一时间将他裁撤。
所以,现在的朝香宫鸠彦颇有些左右为难。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朝香宫鸠彦的部队攻克了重镇长崎。
福田平八郎的副手青山在长崎坚守了短短的一天时间,便宣告了这座城市的陷落,不是青山不尽力,而是划归给他的部队只有区区的一万人,而且全是杂牌部队,原本他期望的精锐部队并沒有一兵一卒过來。
战斗远远谈不上激烈,至于战胜的原因,还是源于长崎的守军的崩溃,讨伐军冲进城区的时候,俘虏了大批的叛军士兵,而这些士兵,朝香宫鸠彦只要看上一眼,便知道这些不过是些炮灰而已,真正的叛军主力早就溜之大吉了。
朝香宫鸠彦骑着战马,在手下的簇拥下,心情沉重的进入到长崎城中,还好沒过多久,手下便送來了一个消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据称,长崎的四周现大批叛军主力的影子,其中还有精锐部队和重装部队的痕迹,看來是准备在长崎与讨伐军决一死战。
听到这个消息,朝香宫鸠彦王顿时兴奋起來,他最怕的就是潘志军一路撤退,向南进入到南九州的重重山脉中,那样一來的话,再想彻底剿灭便遥遥无期了。
现在看來,叛军是有意以长期守军为诱饵,引诱讨伐军來进攻,然后再四面包围,打算一战而定九州大局,可令他们沒想到的是,长崎守军居然这么不禁打,现在外围包抄、中心开花的战术是铁定实现不了了。
这对于朝香宫鸠彦來说,的确是一个天赐良机,如果能在长崎一举聚歼叛军主力,但他将成为皇族第一个名符其实的“名将”,一向都这些,朝香宫鸠彦不禁全身热,他立刻下令部队收缩进长崎,示之以弱,吸引大股叛军尽快向长崎方向包围过來,同时命令附近部队迅向自己这边靠拢。
但一天时间过去了,朝香宫鸠彦始终沒能等來叛军的影子,据前方部队报告,叛军不断的和先锋部队接触,双方零零星星的打了好几仗,但叛军始终沒有下定决心向长崎方向突进。
在这期间,朝香宫鸠彦接到了关于广岛的一则消息,广岛遭到美国空军新式炸弹的袭击,死伤数十万人,从朝香宫鸠彦内心來讲,他不是很看重什么新式炸弹,在他看來,这不过是美军的又一次密集轰炸而已,但这也从侧面给他提了个醒,大批部队云集长崎,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一旦美军來袭,以本土的防御能力是万万抵抗不了的,到时候,将成为这数万6军将士的埋骨之所,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和叛军决战,朝香宫鸠彦在信里暗暗说道:“再等一天,如果明天还不能开战,那就立刻分散出城,继续向北追击叛军。”
城里零星的战斗还在继续,这一切一直持续到凌晨时分,所以朝香宫鸠彦直到凌晨时分才得以入睡,等都他揉着惺忪的睡眼醒來时,天光已经放亮,门外的卫兵正在小心翼翼的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朝香宫鸠彦王一个激灵从床榻上跳起來,看了看手表,时间是早上十点钟。
木门杯拉开,朝香宫鸠彦吼道:“叛军的动向如何。”
卫兵回答:“刚刚接到先头部队消息,叛军已经南撤。”
朝香宫鸠彦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轻轻叹息一声,随即命令道:“各部队按照之前的计划参照执行,马上分批出城,向南追击。”
卫兵面有难色,“阁下,城内的战斗刚刚结束,是不是让士兵们简单休息一下。”
朝香宫鸠彦顿时怒吼起來,“长崎紧邻大海,处于盟军战机的打击范围之内,这么多部队既然不能开战,缩在一座城市内,就是轰炸机的活靶子,难道连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嗨依。”卫兵赶忙答应。
“现在是早上十点钟,命令各部队,一个小时内必须完成集结,整队出城。”
朝香宫鸠彦赶走了卫兵,自己洗漱完毕,这才带着一群参谋和军官走出了临时指挥所,此时已经接近十一点钟,街上的秩序已经恢复平静,长崎的百姓从瓦砾堆中钻了出來,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对于战争,他们已经不再陌生了。
街对面聚集了很多整装待的士兵,站在一座废弃的四层大楼边指指点点。
朝香宫鸠彦眉头一皱,当即便有卫兵上前驱散了围观的士兵,但卫兵回來复命时脸色却极度的不好看,“阁下,士兵们在那座大楼便现了一副标语,应该是昨晚挂上去的。”
朝香宫鸠彦抬头看去,一幅宽约一米半,长约七米的白布条幅就挂在大楼的顶层,随风不住的摆动,上面的一排红色日文大字格外醒目:“为南京死难军民祭,朝香宫鸠彦葬身于此”
朝香宫鸠彦的心头狠狠一缩,“八嘎,是谁,是谁干的。”南京一战是朝香宫鸠彦军人生涯的顶峰,攻克敌国都,是他作为上海派遣军临时指挥官的最大战绩,也是他个人军事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居然有人要为南京死伤的支那人复仇,这如何能让朝香宫鸠彦不恼羞成怒。
“快去把它摘下來,还有,马上查清楚是谁悬挂起來了,一定要找到幕后主谋。”一名参谋大叫道。
朝香宫鸠彦的脸色涨得通红,额头的汗滴不断的渗出,盛怒之后,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里是日本,可看这条幅的口吻,分明是中国人的手笔,难道说,自己已经陷入到一个阴谋当中了,他忽然想起曾令自己如痴如醉的中国古老的兵法故事,一幕接一幕。
“快,快命令部队撤出城去。”朝香宫鸠彦不知道将要生什么事情,但对于即将到來的危险,他还是本能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此时,防空警报毫无征兆的响起,凄厉而且刺耳。
城区内混乱不堪,撤退的部队正逢盟军空袭,这更是乱上加乱。
朝香宫鸠彦呆呆的望着天空,“难道这里这的便是我的埋骨之所。”
沒有炸弹的呼啸而至,更沒有震人心脾的惨叫,半空中,一道异常明亮的光芒闪过,天空中好像是忽然多了一个太阳,随即,大地开始剧烈的颤抖起來,一朵妖艳的蘑菇云从地底妖魔一般的显现出來,越來越大,由长崎的中心开始,翻滚着向四面八方吞噬过去。
其实亮光闪过的时候,朝香宫鸠彦的眼睛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他只是恐惧的握着手中的武士刀,茫然的感受着越來越浓烈的飓风,直到黑色的乌云将他吞沒在其中,瞬间化为无数的粉尘,被飓风裹挟着冲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整个长崎顷刻间走向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