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村落的东南面,有一户盖着茅草的三间房屋,里面住着两个年长的老夫妇。
这日清晨,山雾还没有散去,山民们也才刚刚起来,几户人家的屋顶上还刚升起了袅袅的炊烟,这家村民的户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汉,正在院子里檗柴。
粗大的树枝在柴刀下应声断裂为两半,在他的旁边,堆砌起了一小垒刚刚檗就的柴禾,散发着新檗木质的清香。
茅屋的厨房里响起一阵锅碗瓢盘的声音,一个穿着破旧补丁的老妇人正端着两只盛好稀粥的磁碗,从里间走到外间来,一眼便看见了蹲在屋檐下的老汉。
“老头子,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快吃了上山砍柴去啊,去晚了可就赶不上下午要进城了!”老妇人催促着道。
那老汉哎了一声,便要站起身来。
这时,蓦然半空中闪过一道剑光,一名穿着蓝袍的年轻道长御剑而来,正好站在了这户人家的院落之中,老汉略为惊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这里离五峰山不远,也时常能看到御剑飞行的道家仙客,所以并不为奇。
年轻道长向老者行了一礼,微微一笑道:“林老伯,多日不见,你怎地不认识在下了!”
原本还站在那里一脸茫然无措的老汉,这时才看清了那个道长的面貌,脸上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也笑道:“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孙仙家,来,来,快快请屋里坐罢,”他一面走过去,一面向里屋喊道:“老伴,你快来,看看谁来了?”
那老妇人也循声走了出来,看到了这个道长,忙不迭地要请那个道长进屋。
原来这年轻道长姓孙,单名一个胥字,是五峰山长天峰玄英道长座下的大弟子,数年前,在一次御剑外出之时,不巧刚好遇到这个林老伯上山砍柴因为失足正要跌落山谷之下,于是,他凌空施法,救下了林老伯,并将他背到了家中,并给了他治疗伤势的五峰山大承丹,在神丹的奇效之下,不几日,林老伯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从那以后,这孙胥道长也时常来看往他们俩,时不时还照顾周济一下他们,所以,林老伯家两口子对孙胥道长自是感恩戴德。
今天看见恩人来了,老两口怎不喜上眉梢,都客气相迎,要今天好好地款待他。
孙胥却微笑着一一谢拒了,只是仍站在屋檐下,道:“在下今天专程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老人家不要推辞为好。”
老妇人道:“这说的什么客气话啊,孙仙家,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好了,只要我们老两口能做得到的,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我们也要不会辜负你的救命之恩!”
孙胥道长摇摇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们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老俩口相互笑着看了看,此时也只好依这位道长了。
孙胥接下来道:“噢,对了,昨天夜里师父星夜赶回五峰山,说是在回途中捡拾到一个被抛弃的婴儿,也不知道他父母姓甚名谁,托我先下山找一户人家寄养,将来等到孩子长大了,就让他拜在五峰门下,收为弟子,所以,我就想到了林老伯你们家了,请你们好好扶养他,做他的再生父母,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说完便从宽大道袍里捧出了一个婴儿的襁褓来,林老汉两口子一看到这个婴儿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瞅着他们,小嘴巴还不停地嚅动着,自是欣喜万分。
原来林老汉一家一直香火不盛,仅有的一个独子也于早年夭折了,看着别家夫妇都儿女成群,欢声笑语,老俩口不免有些孤苦零丁,不承想,一个大早晨,天上竟掉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来,能不让这老两口高兴愉悦吗?
林老汉差点流下了纵横的老泪,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可要折煞我们了,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老俩口这辈子算是报答不了!”转头看老妇人还呆站在那里看着婴儿,马上道:“你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接过孩子啊!”
老妇人这才回转过神来,连忙抱过孙胥道长怀里的婴儿,脸上满是怜爱疼惜的样子,低下头细看婴儿的时候,却听见她小声地低唤道:“吓,你们看,这孩子还对着我笑呢?”
两人果然看见那婴儿正抿着小嘴,左右咋巴着,张老汉打趣她道:“你一定是高兴过头,看什么都头昏眼花了,这么小的孩子哪还知道朝你笑呢?难道他会认识你吗?”
三人都不禁赧然一笑,他们知道,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以后会给这一人家增添了无数的笑声。
孙胥道长看老俩口高兴的样子,看来此行已大功告成,遂行了一礼,道:“两位老人家,事情既已办妥,我也要尽快回山向师父复命去了,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林老伯老两口再三挽留不住,只好让他自行先回了五峰山。
送走了孙胥道长,老妇人连催老汉上山和进城的事情也忘记了,老两口老来得子,自是欢喜不已,抱着孩子玩了一整天,左亲右亲,都舍不得撒手了。
老汉自是忙里忙外地为孩子张罗好一切,用现成的木料做一个能让孩子可坐可躺的小床,床边还有木栅栏围了一圈。
老妇人自己没有奶水,便抱着孩子到村里有年轻夫妇的家里讨吃些奶,山民与世隔绝,民风淳朴,自然是愿意帮这个小忙的,村民们也不仔细去打听这孩子的来历,只当是人家捡了个弃婴,都替他老俩口高兴。
这天夜里,老俩口都睡意全无,围坐在床上,看着孩子自顾自沉沉地进入梦乡。
林老伯忽然对老妇人说:“哎,今天真是忙糊涂了,还没来得及向孙仙家问问这孩子的名字哩!”
老妇人责怪他说:“既然是孙仙家的师傅半路上捡来的,那当然也不会知道名字了,看着这孩子身上的绫罗绸缎,还有外面绣着的说不清是什么的花纹,应该是个富贵人家,遭难以后,不得已才弃下他的。”
林老汉寻思了半晌,才道:“既然是个大户人家丢掉的,那他也算是个命苦的孩子,咱们可要好好待他,把他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看待!”
老妇人推了一下老汉,脸色佯装着发怒的样子,道:“这还用得着你来说,我自然是比自己亲生的还要疼他哩!”
林老汉笑呵呵地道:“那就好,那就好!”
就这样,两人在床上嘀嘀咕咕说了半宿的悄悄话。
第二天上午,林老汉就特地赶了一趟邻村,向一位私熟老先生请教了孩子的名字,那老先生听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后,想了一下,就道:“那孩子也许是大户人家失散的,就给他取个‘轶’字吧,‘散轶’的‘轶’,叫他‘小轶’就让人更感觉亲切一点了!”
林老汉随口轻声地唤道:“小轶,小轶,这名字好听又好记,那以后就这么叫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