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都是在进攻开始仅一刻钟的时间,福州宁越门、海晏门两处城头都陷入被大批唐兵占据的境地,在震天雷的威慑下,福州兵全部畏手畏脚,时刻防着会不会有点燃的陶罐抛过來,这仗接下來怎么打。
彰武节度使兼福州刺史钱宏儇还在一片焦燥迷乱当中,被一名亲卫扯醒了:“钱使相,城头不保了,您先撤回子城吧。”
钱宏儇被这句话刺激醒了,狂怒道:“撤个屁,他们那种玩意儿能有多少,告诉下面的士兵,杀一个敌兵赏钱五贯,给我杀。”
重赏的话语很快传了下去,被重金激起勇气的福州兵再度向前拥去,阵形逼向了唐兵。
而此时,唐兵的策略又变了:陈德胜向自家老哥陈德诚狂吼道:“老大,你和彦华带兵守住阵线,我向北方水门冲。”
陈德诚立刻高声答应,指挥着手下在城面上迅组成了错落有致的三道防线,如波浪般轮番向前冲击,而陈德胜与林仁肇、风惊云三大高手分带几人组成小队,开始向北方的水门进攻。
顿时,三道代表死亡和不祥的黑色利箭开始射,利箭射倒了迎面的福州守兵,劈飞了沿路的守城物资,飞前进。
福州城西南角的水门离宁越门非常近,只有三百米,几乎是几个长呼吸之间,三支突进小队就杀到了水门处,在水门闸门北边设立了一道防线。
现在,城墙上就有很长一段变成了南唐兵的天下,城下的鼓声益烈,所有士兵一拥而上,在这段城墙外侧抢搭云梯,推來简易攻城车,人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向城头冲來。
钱宏儇拔刀出來,恼怒地劈掉了面前的栏杆,不停地喊着“杀”、“杀”,但是,在城头一片乱战中,沒有几个人能听到他的喊声。
他的亲卫钱大个在他耳边狂吼一声:“钱使相,敌人开始升水门铁闸了。”
钱宏儇一看远方,也现了许多登城的南唐兵正在喊着号子转动大搅盘,水闸门正缓慢升起,知道事已不可为,无比愤恨地仰天怒吼几声。
钱大个一把揽住了钱宏儇,向几名亲卫一呶嘴,护住钱宏儇从城门楼的西面楼梯溜下了城头,几个人在城墙根下拦住了赶过來的五百援兵,向北面急急赶去,城头上的人都被战事所吸引,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主将已经提前溜了。
水闸门在难听的吱呀声中狠狠地撞上了铁架顶端,出“咣当”一声巨响,十名建州军抬起粗重的挡杆将铁闸门拦住,进入福州的水道通了。
在城外早已等待多时的双车战船立刻加向水门冲來,上面满载的士兵举起了盾牌,在船两侧形成了盾墙,直直地冲进了福州城。
“我们的船攻进城了。”陈德诚立刻领着手下一帮人大喊大叫起來,这个消息立刻振奋了所有建州军,大家都像喝了兴奋剂一样,大呼小叫起來,同样的信息传到了福州兵的耳朵,却如同丧钟一样:敌人已经攻进城了,苦守城墙还有意义吗。
一名福州军都头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跑到了内城边向东边眺望,隔着九仙山的山体,他可以看到高高的桅杆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水门内侧。
“钱使相,钱……”都头转头向城门楼看去,却现上面早已经沒有人了,立刻感到大事不好。
这名都头立刻跑到了城门楼上,现空城计真实上演了,立刻向北面眺望,城门楼直通的大街远方,钱宏儇正在一行亲卫和援兵的卫护下奔向城门大道北端的安泰桥。
“妈的。”都头怒骂着转身下楼,暗中找到了自己亲近的几个兄弟,领着大家沿着城墙向西边溜去,再不走,等敌船上士兵从九仙山那方绕击过來,想走都走不了。
陈德诚个子高,眼神瞥见了敌军后方有人溜走,立刻抬头望望城门楼,现上面除了几面旗帜,竟然空无一人,立刻兴奋地喊道:“喂,你们回头看看,你们的上官都跑了。”
受陈德诚的影响,几十名建州军也跟着大喊了起來:“你们当官的都跑了,你们还瞎拼个什么啊。”
“兄弟们,城都破了,别顽抗了,否则死路一条。”
……
听到这些鼓燥声,福州兵越打心里越毛,不少人也都回头看向城门楼。
城门楼处沒人,这个场景顿时让不少福州兵的心如同这个时节的闽水一般,瓦凉瓦凉的。
就在僵持阶段,有一名靠近内城墙的建州士兵指着城内大声喊了起來:“我们的援兵。”他的话语引起了双方士兵的注意,一致扭头看向城北面:一队队的南唐兵出现在九仙山后,正足向这边狂奔。
敌人已经形成城上城下夹击的有利局势,且城面上的敌军也越來越多,这个冰冷的事实让许多福州兵都犹豫了起來,几乎沒有人再拼命向前出刀了。
陈德诚粗着嗓子喊了起來:“福州的兄弟们,知道我们多少军队攻城吗,所有建州军、百胜军、泉州军、漳州军,整整十万人,我们是十个打你们一个,福州城破是迟早的事情,希望你们想清楚了,顽抗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反正吹牛不上税,陈德诚随口将己方军力加了三万。
不少福州士兵互相看着,沒有人吭声,城头上只有重重的呼吸声。
陈德诚将语放慢了一些,大喊道:“知道为什么泉漳军队都來了吗,现在,清源军已经彻底归顺大唐,留大人升为大唐骠骑大将军,所有原清源军将官和士兵均已成为了大唐军人,现在,给大家一个选择机会:要么放下你手中的刀,我们在城下军营备有好酒好菜,好生招待,此战过后大家都是大唐兵,都是兄弟;要么你转身而逃,跟其他人会合了,我们回头再战,大家拼个生死。”
“你能保证不伤一个投降士兵。”一个年轻的都头在群中闷声问道。
“我是建州军副将陈德诚,大唐建州节度使兼侍中陈诲乃是家父,我陈德诚也是一个吐口唾沫能当根钉使的七尺汉子,可以对天誓绝不伤害一名自家兄弟,另外,你们可以派几个代表到海晏门去看看,看正在作战的是不是泉州军,看我有沒有骗你们,你们再决定去留。”陈德诚大咧咧地拍着胸膛,扬声说道。
陈德诚先是走到了内城边,挥手示意下面赶到的数百援兵先不要进攻,然后将手中刀扔到地下,示意身边的兄弟将刀插入刀鞘,方才继续鼓动道:“你们留下來,我热烈欢迎;你们要走,我绝不拦着,给大家一百个数的考虑时间。”
不用陈德诚指挥,他身后的一名士兵开始大声数起数來:“一、二、三……”
静寂的城头,只剩下那名士兵不断加快的数数声,当他数到“三十三”时,终于有福州士兵将手中刀扔在了地下,紧接着刀掉在地上的声音密集起來,叮当响声连绵不断,就像春天里突然飘起的一阵急雨。
陈德诚劝降的最终效果十分好,不到三千守城福州士兵中,有两千多一点儿选择了投降,除了四十多名脱掉军服准备出城外,其余四百多名士兵沿着城墙向西撤走。
陈德诚说话算数,安排一名副将押着所有投降士兵放下武器走到城下排队守着,自己率领牙军精英打开宁越门,等得心急的建州军一哄而入,建州节度使陈诲策马冲在了最前面。
在大军入城的过程中,陈诲连连下令,陈德诚带着一万兵马,急向城门水道方向跑去,与等候在那里的水军汇后,沿水道向东北突击,郑彦华则率领着五千士兵开始登上城头横扫城墙上的守军,争取尽早与泉州军会合,陈诲自己则带着最精锐的牙军直奔正北的安泰桥。
三股黑色洪流风卷残云一般,分头向福州城内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