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在寿州城火的时刻,东京开封城内的皇帝郭威也在着急上火。
这几天來,來自解州都排陈使药元福、解州刺史王政忠、榷盐使李温玉的军情奏书一个急似一个,來自晋州、潞州、泽州的告急求援文书一个接着一个,可是,从前线传來的消息是,大周北面招讨使、枢密使、同平章事、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峻率两万五千名禁军,又汇合了三万河中军,驻扎到陕州已经五天了,却寸步未进。
郭威这个急啊,军情似火,现在如果不集中精力解决了北方的敌患,大周就不能大举南下,所有战事都成了夹生饭,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大哥实在太不给力了。
一时间,郭威动了御驾亲征的念头。
念头一起,即刻开始付诸行动,郭威一面命令手下准备御驾出征,一面派出使者赶赴陕州紧急通知王峻率军赶赴泽州(今山西晋城市泽州县)与自己会合。
八百里加急军情文书随着狂奔的马蹄一路向西而去。
十月十七日晚,一封加急回报的文书兜转回來,正是王峻的亲笔信。
“大周之至患,不在外,而在内。”信的第一句话就让郭威冷静了下來。
随后,王峻在信中一一分析道:
我们据有晋州坚城,拥有韩令坤、王晏等良将,易守难攻,单论汉辽联军,当前锐气十足,暂不可力争,不过,联军虽然势众,但辽国骑军不可能下马攻城,暂时只能起到骚扰作用,只要各地坚守不出,出征从來不携粮草的辽军迟早会因为粮草而受制,联军军心必大乱,届时一击可破。
我之所以屯兵不进,不是臣下心虚胆怯,只为等待他们士气低落罢了。
陛下新近即位,绝不宜轻举妄动,但是,如果圣上你一着急,现在非要御驾亲征,整个京师禁军必然全部拉出,东京便成了空城一座。
倘若陛下大驾一过汜水,那么早有异心的慕容彦极有可能乘虚而入,直入东京,大事就完了。
郭威看完书信,浑身虚汗乱冒,立刻摒退了亲随,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御书房。
过了一个时辰,郭威从御书房出來,紧急召集一干亲信到宫中军议,当晚再度通告天下,五日后御驾亲征泽州,诏令天下各地恪尽职责,各守本土。
诸多圣旨随马蹄狂出,奔向四方。
十月十八日傍晚,圣旨抵达兖州,泰宁节度使兼中书令慕容彦接过圣旨,立刻召集慕容彦峰等亲信紧急军议。
“彦峰,现在人马召集多少了。”慕容彦第一个询问了自己的弟弟。
慕容彦峰立刻起身禀道:“将近三千人,都是名闻一时的好手,不过……”当初,慕容彦听说徐州顺利被郭威平定,心中的疑虑恐惧愈严重,一直在暗中招纳亡命之徒,积聚粮草,以备大事。
慕容彦大手一挥,抢话道:“好,这段时间再加快一点,郑大人,与北面汉国的联系可曾有回话,大唐呢。”
长得精干黑瘦的都押牙郑麟赶紧站了起來:“一直未有回信,现在汉辽联军正在晋州,只怕很难顺利联系到北汉皇帝;大唐派了两路人,去寿州的人昨天刚赶回來,探知寿州已被团团围困,濠州也被围了起來,到处都是周兵,根本不可能见到林枫;赶赴金陵的人尚未回來。”
慕容彦黑脸一板,恨恨地骂了一句,吩咐道:“那就再派人急赴金陵,告诉大唐皇帝,现在大周内外战事四起,郭雀儿又离开了京师,可是最好的时机,如果错过了,一切都晚了。”
郑麟赶紧躬身应是。
慕容彦背着手在地下踱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來,指着郑麟说道:“还得辛苦郑大人一番,你连夜启程,快马赶赴京师,查探朝中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郑麟小头点头不已,立即转身而出。
慕容彦再度看向自己的兄弟,厉声问道:“军中情况如何。”
慕容彦峰赶紧起身答道:“军中将领皆与我交好,私下均向大哥表示忠心可鉴,不过……”
“不过个屁,一说事儿就提困难,天天把‘不过’放在嘴上,能当饭吃。”慕容彦双眼圆瞪,直视着这个不争气的兄弟。
“大哥,请您耐心听我讲讲,咱们兖州财力丰裕,但支持过三万大军还是十分吃力,咱府中印制的钱在外面越來越不好用,有不少高手和军官不太想接咱们的钱。”慕容彦峰满面苦色,快讲出了自己的担心。
“咱府的钱怎么啦,照样可以买吃的买喝的,马上就可以行用全天下呢,从明天起,敢不收咱们钱的,抓起來,钱如果不够,就让那班钱役加班赶制。”慕容彦火气上撞,怒道,“做大事不拘小节,天天你就会盯着这些细枝末节的玩意儿,能干成什么大事儿。”
慕容彦峰心中暗叹,连连点头称是,低下去的脸庞却绷得紧紧的,沒有一丝表情。
“好了,精心准备吧,只要郑大人传來了确切消息,郭雀儿率人过汜水,我们大军就出,一路向西横扫,空城东京城就是我们的了,天下也就成了我们的了。”慕容彦两只大手连搓,兴奋地红脸泛光。
其他三名亲信闻言,立刻扑跪到了地下,低声急呼:“微臣提前恭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容彦黑脸如同绽放的花朵,乐得双眼都挤沒了,抬手示意亲信们起身,这三个马屁精却把戏做了全套,规规矩矩地行了三拜九叩之礼,方才恭敬地起身,倒着退到了后面。
慕容彦峰将身子一侧,冷冷地看着三个人表演,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这八字还沒有一撇呢,就已经庆祝上了,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慕容彦峰嘴张了几下,却沒有说出一个字。
就在大周后方暗潮涌动的时候,位于大周北方战线晋州城下的晋汉联军闹了一出大大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