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希回到病房后,医生来查房,检查了一下伤口问了问感觉和情况,毕竟也是经历过车祸的,这么不顾身体就跑出去半天,安希也没少挨医生数落。
护士过来换了药,然后继续输液,她身体很是疲惫,最后沉沉的睡去了。
当陆皓渊和陆皓擎走到305病房外时陈美娟正好从里面出来,准备打电话问下张素梅几点能过来。
“苏夫人,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谈一谈安希的病情?”
陆皓渊一看陈美娟出来就着急的问到,毕竟这几天陪护都是陈美娟,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失忆当妈的应该最了解吧?或者安希已经跟她说了呢?
陈美娟看了看表,10点25分,那就不着急准备午饭。点点头,轻轻的把门带上,跟着陆皓渊和陆皓擎走到走廊的尽头。
“可是安希的病情有什么不妥吗?”
人一站定,陈美娟就急急的问陆皓擎。
刚才在icu门口她听护士介绍过陆皓擎,原来是一名脑科权威的大夫,还是知名的教授。当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在医学界已经有这么打影响力了,当真刮目相看。
“伯母不用担心,安希的病情很稳定,只要配合医生护士治疗很快就会康复的。我们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向伯母确认一件事。”
陆皓擎看了一眼陆皓渊,继续道:“安希是不是失忆了?”
陈美娟大吃一惊,虽然人已经中年,但是那双眼睛依然透着光彩,一汪清泉含如其中,依然目光熠熠,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
“失忆?不可能吧?安希从醒来到现在除了话少之外,我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呀?失忆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皓渊俊美一蹙,那种不好的感觉再次升起,听陈美娟的话,说明安希并没有跟家人坦白自己失忆的事情。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她只是大难不死情绪波动过大导致的性格偏差?
陆皓渊问到:“安希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或者询问过关于她的一些事情?”
陈美娟也皱起眉头,眼低垂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正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两天安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甚至她说话的神情,她都在一一的回忆着。
最后摇摇头,看向陆皓渊道:“没有,很正常,除了人很虚弱之外,我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呀。而且她没有问过我关于她的事情,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陆皓渊长长的喘了口气,好像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一般顿时轻松起来,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也是,这个小女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跟自己闹过情绪,上次不也说不认识自己吗?
看来是太紧张了,尽想些有的没的。什么时候一向稳重内敛的自己也变得如此疑神疑鬼自乱阵脚了?
陆皓擎却不像陆皓渊那样放心,他是一名医生,有任何关于病人的疑问都必须搞清楚。他对陈美娟道:“伯母,我想还是去见见安希,当面问问比较好。如果她真的失忆了,只要配合治疗就会很快记起来。就怕因此有淤血压迫神经演变成其他病症,所以还是问一问,检查清楚比较安心。”
陈美娟被他那句病变吓得不清,她的女儿刚从鬼门关出来,可千万别在经历另一种病痛的折磨了。
她点头如蒜接到:“好好好,现在安希在睡觉,等一会她醒了我问问她。”
陈美娟突然觉得很无助,她的女儿在病床上躺着,她的丈夫不管不问,甚至连派个人过来替换下她都没有,大女儿更是帮不上忙就知道玩,现在要是安希再出点什么事情,她是真的怕自己先熬不住了。
“我们一起等吧。”陆皓渊比谁都焦急,如果陆皓擎说的那种可能存在,那是比失忆更加可怕的病症,安希不愿说,那么他就等她醒来亲自问一问。
安希做了个梦,梦境凌乱且嘈杂,有白色的大床,满屋的油画,似乎还有朦胧的月色,还有斑驳的树影,有奔跑的脚步,有粉色的沙发,还有一些男男女女,乱七八糟,使得她即使做梦头却更加的疼痛,像炸裂开的西瓜,四分五裂。
她迷离的睁开双眼,蓝色的窗帘挡住外面刺眼的光线,把室内晕染成了韵暗却迷蒙的环境。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浅显的味道,熟悉又陌生,它参杂在这浓重的消毒水味的里面,极淡,却令她敏感的鼻子给捕捉到了。
是谁?
谁在她房间里?
她蠕动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却牵扯到了胸腔的伤口,她嘤咛一声,伸手想要按住那股灼热撑裂般的疼痛,却发现手背还挂着点滴。
“别急。”
低沉的嗓音伴随那股她熟悉的气息逼近,一只强有力的臂膀环过她的脖子,把她慢慢扶起来,这时她才见到声音的主人。
是他?
陆皓辰病房里带着口罩用力抱了她的那个男人。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动静,陈美娟和陆皓擎推门而入,看到陆皓渊正环住安希,似乎想要扶着她坐起来。
陈美娟立刻走到床尾,按下一个按钮,床头慢慢的抬起来,到达一个合适的高度停住,陆皓渊让安希靠坐在那里。
“安希,你醒了,睡了一觉感觉如何?”
陈美娟问到,走到她边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陆皓渊依然站在她的旁边,让她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高大健硕的身影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浅浅的微光,把她笼罩在了他的身影下,让她茫然又带着一丝不安。
他身上的味道如同飘在空中的浮游生物般钻进她的毛孔进入她的血液里,让她感到了致命的窒息。
为了缓解不安,她接过了陈美娟递过来的水,着急的喝了一口,却因为太猛烈,呛到了气管,顿时猛咳了起来。
“喝水做什么喝这么急?慢一点,嗯?”陆皓渊紧张的把她手中的水杯拿起来,抽出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她单薄的脊背帮她顺气,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到。
他的手掌温度自背心传来,如同烙铁般差点让她弹跳起来,他说话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颤动着耳边的碎发,这种太过亲密的举动让她更加的不安与排斥。可是空间太小,她想逃开也逃不了。
“是啊宝贝,别着急,现在好点了吗?”
陈美娟也低下头观察她因为咳嗽涨红的小脸,想从脸上观察点什么出来。毕竟刚才这两个男人说她的女儿失忆了,她还沉浸在这个震惊中没有走出来。
终于,安希停止了咳嗽,缓缓的坐直了身子,眼神尽量避开身旁的男人,看向陈美娟。
“嗯,我没事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一下子屋里多了两个男人,而且其中一个似乎已经坐在那里看她半天了,她就算是失忆,但不会蠢到这两人是来看望自己的,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吧?或者说是陆皓辰又出了什么意外?
“这。。。”陈美娟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陆皓渊,再看看陆皓擎,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安希看到陈美娟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猛然一惊,难道真是陆皓辰出问题了?
“是不是陆皓辰又出什么事了?”
这句话她问的是陆皓擎,想从他的口中知道答案。
“哦,不是安希,皓辰没事。”
陆皓擎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陆皓渊,发现从头至尾这个男人的眼睛都没有从安希身上离开过,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像是怕一眨眼眼前的女人就会消失掉一样。
整理了一下情绪,陆皓擎最终还是决定问了。
“安希,你,是不是失忆了?”
一句话犹如重磅炸弹一样瞬间差点摧毁安希堆砌起来坚强的意志,她掩饰的这么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失忆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只是安希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她不想自己被特殊的对待,大家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而且她有的那么一点自尊和骄傲也不允许被别人同情。
失忆就失忆,总能找回来。虽然她知道应该不会瞒多久,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这个时候,所有的坚持和隐藏都没有意义了,她深吸了口气,最终抬起眼,看了一眼陈美娟和陆皓擎,缓缓的道:“是的,我失忆了。”
所有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止,空气里凝结了一层不可思议的味道。
陈美娟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之前还抱着一丝丝希望,那现在希望就是泡沫一样嘣的一下全破灭了。
“你怎么不早说啊孩子。”
陈美娟一屁股坐到安希的病床边,眼角溢出几滴清泪,顺着她保养得当的脸颊缓缓滑了下来。
陆皓渊竣黑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一起,他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女人真的失忆了,是全部忘记,还是单单的就忘记了他?这个认知让他呼吸不顺起来,就像有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让他难受至极。
安希低头勾了勾唇,觉得有些可笑,这是在表现一个母亲心疼孩子吗?如果她没有记错,醒来前听到了陈美娟和苏安茜的谈话,她可是一个被丢弃在外23年的女儿,那说明什么?说明这23年来,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亲人。
“没什么大不了,也许过几天就好了。”她说的话平平淡淡,心中早已没有了刚知道自己失忆时那种无助和恐慌,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她,却淡定无比。
陆皓渊颤抖着手抚摸上她的稍微有些凌乱的发,可一触摸到她的头时,安希像见了鬼似的的几乎是弹坐到了一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瞪着他。
他的心一紧,那种被嫌弃,被排斥的感觉瞬间像风暴一样席卷着他的全身,让他一时间几乎动弹不得。
“先生,麻烦你还是坐到那边去吧。”
安希厉声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排斥别人的碰触,可这个男人身上明明有着她熟悉的味道,但是为什么当他只是轻轻的碰触她的时候,她又情不自禁的想要逃开呢?
其实这只不过是个关心的动作而已,她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反应这么大。
陆皓擎也有一些不解安希的行为,难道是有创伤性恐惧症?但是她对陆皓辰又显得关心又亲近,对陈美娟也没有过多的排斥,唯独陆皓渊,从在陆皓辰病房里他就发现了。
是排斥陆皓渊呢?还是排斥除了陆皓辰以外的男人?
“大哥,先坐下,让安希缓一下,我们好好谈。”
安希震惊的听到陆皓擎喊的那声大哥,难道这个男人也是陆皓辰的哥哥?
陈美娟吸吸鼻子,放开了安希,抽出纸巾擦了擦脸颊的泪水,对着已经石化在一旁的男人轻柔的说道:“是啊陆先生,你先坐下来,安希可能刚醒来,情绪有些不稳定。”
陆皓渊那如墨的眸底全是浓浓的愁绪,他从没想到她如此排斥自己,就算脑子记不起来所有事,可是连身体都不记得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抬起那像被灌了铅条的双腿,走到沙发处,缓缓的坐了下去,鹰隼一样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安希,那眼里带着不解,带着沉痛带着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就这么看着她。
陆皓擎和陈美娟也坐了过去,沙发虽不大,勉强坐下三人。
“安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失忆的?”
陆皓擎问到,看着病床上娇小又苍白的她,有一丝不忍,这个女人选择不说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而现在却要像解剖一样让她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透明的,毫无遮掩的像揭开了她的疮疤。
“一醒来我就知道了。”
安希看向三人,独独绕开了陆皓渊的视线,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她感觉他的眼中有锋利的箭,每看一眼,就像一把连弩一样,一箭一箭的像她射来。
“是全部都不记得吗?还是部分不记得?”
这是陆皓擎关心的事情,更是陆皓渊想要知道的,他心疼她失忆后的坚强,却伤心她失忆后对自己的排斥,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
“全部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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