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区之变后,原本风起云涌的保定府突然平静了下来。
但这一切只是假象,林宗明已经命令各个县城进入战时状态,抽调兵丁衙役守城巡逻,说是为了防备贼人,其实是害怕李毅的报复。
李毅这次被偷袭,身受重伤,铁旅以及辅国社可以说是怒火冲天,一些激进之人叫嚣着要报复官府,但是都被李毅压了下去。
如今大明虽然风雨飘摇,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手里的能量还不足以挑战大明官府的权威。
虽然不能用武力出气,但是私下的宣传倒是值得鼓励。
于是李毅借助辅国社以及安新的影响力,将朝廷见自己赈济灾民,欲杀之而后快之事传了出去,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一时间人人怒骂朝廷昏庸,民心散乱,不得人心。
李毅用舆论和影响力来向官府施压,官府则是小心的守备城池,提防李毅。
两者都是十分克制,在私下较劲,倒是没有生出什么大乱。
五天之后,被召去京城的李文升却是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结束了两方势力的冲突。
李文升这次被官府召去,说是进京述职,实际上是大臣得知其与李毅关系不浅,所以估计将他拖在京城,让同知林宗明对付辅国社。
但是如今林宗明失手,李毅手下势力怨气滔天,那些朝廷大臣害怕保定府形势有变,这才赶忙让李文升回来缓和形势,避免出现什么天大的变故。
李文升对于此事也是十分重视,他治理保定府数载,保定府乃是他的政绩根本,而李毅也是他的助力,他当然不希望李毅和官府发生冲突,产生不可逆转的后果。
所以他一回来就在衙门大堂内大摆宴席,邀请府中官员、官绅以及李毅等辅国社之人。说是为了大家一起商议赈灾事宜,事实上是为了消除辅国社的怨气,更是庆祝经过这一战之后。
要知道辅国社在保定府民望很高,若是他们一直这般传递朝廷言论,那么朝廷民心一失,怕是会生出很多的乱处。
李文升满脸笑容的举杯,朝在众人道:“本官这次被召去京师,为的就是赈灾事宜。没想到去了几日,保定府就发生这般多的事情,之前事情都是有些误会,大家一家人,之前不开心之处,尽皆忘去。”
众人举杯同贺。
李毅看着笑容满面的李文升,知道朝廷让他回来,就是当和事老的,无奈笑着举杯。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各自热闹。官员乡绅各自谈笑,而李毅与辅国社之人则是谈笑风生,闲聊着最近的趣事。
泾渭分明之下,倒是能够看出来一些端倪。
那就是李毅如今势力变大,之前与他十分亲近的豪绅皆是有些疏远,而偏向于官府一派人。
无论是何老爷子还是和李毅有仇的王家,皆是陪着林宗明喝酒闲聊,对于李毅只是浅笑闲谈几句,并不亲近,这与之前合作愉快,如若亲人的场面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李毅对此当然能心知肚明。
原本保定府乃是安新、豪绅、官府、官兵四派和谐相处,但是随着李毅手下辅国社名望增加,实力大增,李毅手下的实力一跃成为保定府最强,压了豪绅一头,这些老奸巨猾的世家豪绅当然心中不喜。
这就相当于一个爆发户突然出现,让贵族自居的豪绅即鄙视,又羡慕嫉妒恨。而李毅就是这样一个暴发户。
宴席之上,李毅偶尔喝着酒,满脸挂着喜悦笑意,但是心里却平静如水。
之前自己被偷袭之事随着李文升的返回结束了,但是并不意味着问题和麻烦消失。相反,问题比之前更多。最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保定府势力平衡的问题。
只要是看清楚今日宴会的亲疏形势,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说实话,不管是李毅,还是豪绅、官府都是明白眼下的平静只是三者开战的序幕,而开战的原因就是在于利益和权威的划分。
按理说一府之地,官府应当是权利声望最为大的,但是随着国力衰退,官府的实力民望下降,地方的豪绅就一直是地方的实际掌控者。他们是天然的实力派,自己的先人百年经营传承,让他们一直能够掌控地方的大半权柄,但是如今李毅实力越来越强,已经渐渐成为保定府最强的实势力,这不管是官府,还是豪绅们,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他们允许李毅成为新的权贵,允许李毅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但是绝对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外来人压住他们,抢夺他们手里的权威和利益。这就使得李毅的强**迫豪绅和官府走向联合。
虽然李文升是偏向李毅的,但是世代在官府打拼的当地官吏却是对李毅有着天然的敌视,这一点李文升也改变不了。
李毅暗暗摇头,对于豪绅和官府们这般明显的联合示威,倒是有些嗤之以鼻。
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喜狂吠,这群继承先人实力的人这般大张旗鼓的联合,倒是唯恐自己不知道是的。
宴席至一半的时候,李文升当众宣布了几项重要的决定,他笑道:“诸位,此次商议赈灾事务之前,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本官主持。本官便趁着这酒宴,将保定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起来,一块见证,也省的今后出现变故。”
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几乎都屏息凝神。很多人都猜测到,李文升今晚不会是光摆宴席这么简单,更为重要的,那就是最近在保定府吵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
果然,现在正题来了。
辅国社之人也是凝神关注,这件事和他们也是有很大的关系。
而豪绅们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的听着,一旦涉及到利益争端,都是非常残酷的。而近日这件事能否成功,就代表着保定府的豪绅能够真正疏远李毅,甚至转过头对付李毅。
李文升满意的看着大堂内众人,笑道:“昨日何老爷,王员外两位本地乡绅找到了本官,说是李毅李子正欲出售安新四项技术给予他们,成交数额十分巨大,可以说是能够震动天下。如此重大之事,当然要郑重再郑重,所以请求本官见证。”
保定府官吏和豪绅皆是相视点头,悄悄看着李毅的神情变化。
李毅之所以能够实力大增,其中关键之一就在于货物售卖获利之丰厚。
要知道李毅做的乃是垄断行业,香皂、水泥等等世上除了李毅,无人能够制造出来。这就造成保定府豪绅们皆是靠着贩运李毅手中商品来获利,在自己盈利之余,最大的利益却是被处于垄断地位的李毅拿走了。
但是为了运输售卖的李毅,保定乡绅还是不得不帮助李毅售卖,这就造成李毅势力变强的越来越快,如今更是压他们一头。
自己养出一头巨狼,却为了拾其牙慧不得不助纣为虐,这可是让乡绅们十分郁闷无奈。
但是如今这种无解的局面终于要改变了,因为李毅为了赈济灾民,将会出卖技术,这就代表着他原本垄断的霸主地位将要瓦解,自己一帮人马不需要从他手里购买商品也能赢赚利益,并且可以放心大胆的联手压制这头巨狼。
豪绅们目光热切,一个个十分欢喜的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占据上风的兴奋。
官吏们尽皆作壁上观。
官府势弱,相比于自不量力的挑衅任何一方,最好的办法就是坐观李毅和保定豪绅们爆发冲突,只要两者之间一旦开战,实力大减,就代表者官府的实力增加。
李文升看见官吏和乡绅纷纷目光热切,着急的看着自己,不由笑道:“你们两方如何商定,还请出列说明,也好制定文书,签字画押。”
他扫了一圈,见没人说话,便道:“何老爷子,这里你德高望重,知道的也最为详细,还是你来先说说吧!”
何老爷子老态龙钟,但是精气神还是不错,拄着拐杖站了起来,笑着道:“子正贤侄良善,为了赈济灾民欲出售水泥、玻璃、香皂以及纺织机等四项技术,有意者皆可出面参与。此交易的钱粮皆是为了赈济灾民,子正贤侄已经说明再三,乃是赤诚之心,诸位不用顾虑,皆可畅言。”
坐在首席的王老爷站了起来。
他曾经和李毅有冲突,发生了高阳之乱,所以如今李毅自取灭亡,售卖技术他最是高兴。
当下笑盈盈的站起身来,朝其余的官吏、乡绅看了几眼,然后躬身朝李文升道:“大人,此次钱粮赈济灾民,我等皆是以为子正贤侄仁义。但是世上买卖皆要公正,才能成为易。而如今买卖技术,可以说是商,商人言利,我等也不能脱俗,所以其中价格还请大人言明。”
众官吏和乡绅纷纷点头,交头接耳,“不错,价格可是要公正才好,不能假意要挟。”
“赈灾乃是好事,但是也要遵循天理,不能心怀不足。”
“请府尊言明!”
李文升笑着点头,看向李毅。
只要李毅愿意继续,那他就要言明价值,让众位乡绅商议了。
此次卖的是安新的技术,辅国社之人虽然很早就知道,但是辅国社和安新都是李毅势力,可以说是兄弟关系。如今安新卖技术,可以说是割肉,辅国社之人也是不忍。
孙铈更是道:“子正,不若我等不卖了。细水长流,如今卖给这些人,这些生意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安新乡亲们也会生活影响的。”
辅国社之人都是低声交谈,已经把乡绅们给骂的狗血喷头。
赈济灾民本来就是官府和乡绅之事,如今他们以朝廷倾向为借口,死不赈济灾民,使得辅国社只得权利赈灾,还逼得李毅要售卖安新技术,这群人的心可以直接塞进墨缸里,拿出来一看,黑的绝对比墨水还黑。
“谦和,你说公子该不该售卖技术?”
“如今灾民还不多,粮食银子都是够用。但是如若没有大笔钱粮补足,一旦后续灾民进入保定府,我等无力赈济,这些灾民都将饿死。”孙铈叹息道。
“公子仁义,甘愿舍弃自身利益,而赈济灾民,可恶这群狗贼。”孙耀文满脸恨意的道。
“这个没办法,何家和王家都是想着买下技术,打压子正,我等根本没有退路。”孙铈也是难恨道。
“哼,何家、王家一干豪绅都是传世之家,如今竟然做出这等恶事。今日之后,我定当将他们用灾民要挟公子,出售技术之事宣讲出去,让他们受天下骂名。”孙耀文咬牙道。
如今何家和王家推出了李文升来见证交易,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反悔,这番用意李毅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如今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的让自己卖出技术,正中自己的下怀。
李毅让孙铈等人安静下来,道:“府尊,技术对于子正和安新乡民固然重要,但是那十数万灾民的性命更是重要,毅自认为无法看着他们活活饿死,所以无论如何,都愿意卖出安新四项技术。”
李毅神情黯然,言语低沉,将自己形势所逼的无奈演绎的栩栩如生,不仅是孙铈等人见了暗自流泪叹息,就是何家等一帮乡绅也是面露惭愧。
“子正仁义,行如此善事,必将名留青史。”李文升也是连连叹息,对于李毅这般壮士断腕,拯救灾民的义举心中感动,道:“既然如此,本官就言明价值,让各位乡绅商议了。”
“请府尊言明。”李毅拱手道。
这次的出卖技术并不复杂,李毅将四项技术一同出售,并且派遣工匠工人修筑作坊,教导生产,可以说是给了完整的生产技术。
但是付出了这么多,李毅要的钱粮也是很多的。
香皂和玻璃作价一万两白银,三万石粮食。而纺织机和水泥因为十分暴利,需要三万两白银,五万石粮食。
也就是说这些乡绅们可以自行决定,是要购买较为便宜的香皂以及玻璃的技术,还是暴利但是昂贵的水泥还有纺织机的技术。
李毅这般做,就是为了分化这些乡绅。
要知道这些乡绅也是分级,何家和王家都是一流的世家,财力强大,能够支撑的起这般大的价格。但是其余小家族财力并不雄厚,所以无法买到水泥以及纺织机的技术。
李毅这样分成高低两等,就将给予何家等一帮大家族机会,让他们成为新的寡头,趁机打压小家族,垄断水泥和纺织机的技术。
果然,李文升将这番话说完,豪绅们并没有着急商议这个价格,反而为了不能共享四项技术而争执起来。
何家和王家当然希望两家能够垄断水泥还有纺织机,不让那些小家族分一杯羹。但是小家族也有小家族的野心,让他们利用香皂和玻璃赚钱当然可以,但是不给他们染指水泥和纺织机,又如何能够做大呢。
就因为这样,一帮人吵得不可开交,李文升等一帮官吏上前劝说,这才拉开。
这时候何家很聪明的将矛头指向了李毅。
这几项技术虽然获利很大,价值很大,但是同时售卖给这么多家,那么价值也就少了很多,所以这些技术到时候获利并不会有大家想的那么多。
这番话拐弯抹角的就是说李毅定的价格有些过高,但是因为是赈济灾民所用,他不敢明说,只得这般暗示。
何老爷子这般一说,刚刚还因为分利不均的豪绅们皆是抱成一团,开始围绕着四项技术的价值多少开始平头论足,为的就是让李毅降价。
但是很可惜,尽管他们理由再多,李毅只要说这项技术出售乃是为了赈济灾民,那么他们就无法明目张胆的逼迫李毅降价。所以说了半天,李毅装傻充愣,就是不松口。而这些乡绅害怕遭致骂名,也不敢明说让李毅降价,只能一个劲的说自己买了技术收益如何不行。
一方尽力贬低技术价值,一方装傻充愣,都是智慧手段,倒是互不妥协,有些陷入僵局。
“子正贤侄。我等虽然家中余财尚足,但是若是按照这等价值,可就要将家底掏空了。虽然泥石为了赈济灾民,但也要想想我等的不容易。”一个乡绅再也憋不住,直接劝说道。
李毅只是冷笑,道:“这位说的倒是好笑。我又没有逼迫您购买技术,若是阁下嫌弃,那就当个看客,何必在乎。”
这番话软中带刺,直接将那些下狠话的乡绅堵了回去。
何老爷子左右看了看,咳嗽一声道:“子正啊。我等怎么说也有几十家,都要买了技术,那么竞争激烈,怕是不利于和睦。不若你松下口,让我等能够联合购买。”
李毅那里不知道何老爷子的意思,不要看他德高望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最为狡诈。
他这般说,就是想要众人联合一起购买技术,能够少支出钱粮。
【作者题外话】:谢谢狩护巨和浑天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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