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总,这里有明军哨骑留下的痕迹。”一个白摆牙喇兵将李毅丢弃的破碎盔甲捡起来,呈到了图特的面前。
图特拍马缓缓走过来,从白摆牙喇兵手里接过鲜血淋淋的盔甲。
他久经沙场,见过的破碎盔甲不计其数,只是瞄上一眼,就看到甲衣上至少有五处破损,其中两处应当是矛刃刺穿的,另外三处是刀伤,至于加以后面还有三根箭簇。
盔甲的主人明显流了很多血,最里面的棉甲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湿,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现在还是不断的有血水滴落下来。
后面的巴克亲也靠近过来,他看着图特手里的盔甲,原本阴沉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惊讶。
“图特,怎么样?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个明军探子已经死了吧?”巴克亲问道。
图特摇摇头,道:“他并没有死。”
“那我们还等什么,抓住这个可恶的明国哨骑,砍下他的头颅,我要活活剥了他的皮。”巴克亲恼怒的大吼道。
他这次率领着一个牛录驻守右屯堡,本想着能够立一次大功,让同为爱新觉罗家的同辈们高看自己一眼,没想到如今功劳没捞到,手下的马甲兵居然还损失了十个人,就连信任的百总莽哈塔也被砍掉了脑袋,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图特理解巴克亲的愤怒,要是这次抓不到这个强大的明国哨骑,巴克亲将会成为八旗里的笑话,威信将会大打折扣。
“巴克亲,你真的想要追杀这个明军哨骑吗?要知道他可是一个人杀了一队马甲兵,还杀掉了勇猛的莽哈塔。”图特面无表情的道。
想到树林里的无头尸体,巴克亲的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但是凶悍的旗丁们不会追随一个懦弱的主子,巴克亲知道自己不能后退。
他握紧了腰间的马刀,咬牙切齿的道:“不杀了这个明国哨骑,我死不罢休。”
图特满意的点点头,要是巴克亲害怕了这个强大的明国哨骑,他就要选择离开。
大金国的巴图鲁是最勇猛的战士,是能够咬死一切敌人的猛虎,他不会追随一个懦弱的主子。
巴克亲满眼怨恨的看着远处,咬牙道:“图特,你是诸申公认的巴图鲁,你的勇猛曾经得到过我爷爷的赞赏,我请求你帮我找到这个明国探子。”
图特将甲衣扔在一旁,抬头看着四周灰暗的天幕,只觉的原本冰冷的血液慢慢沸腾起来,他向着巴克亲低头道:“尊敬的巴克亲,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天色已经越来越昏暗,风也更加的寒冷,李毅趁着夜色降临,向着北方的丘陵赶去。
起伏的马背让他的伤口开始渗出来鲜血,但是李毅并没有回头,他停在一座山坡上,能够远远的看到自己之前疗伤的地方有点点的火光,很显然追兵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既然踪迹被发现,现在还向北走已经没有意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身体还撑得住,一路向西走,回到大凌河去。
李毅决定之后,调转马头向着西面狂奔而去。
天色越来越晚,原本昏暗的夜幕如今已经变成漆黑一片,再加上因为是阴雨天,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李毅只能凭借着知觉赶路。
好在大凌河周围都是平原,并没有什么悬崖峭壁,不然李毅就是再胆大,也不敢在这么黑的夜晚赶路。
但是这样也有一个好处,自己看不到路,后金的骑兵也是一样,这样一来自己逃跑的希望就会大一点。
李毅在漆黑的夜晚闷着头一路想着西面走,因为天色实在太黑了,原本还有的一点方向感随着时间流逝,已经完全不知道东南西北是哪里,就这样一连走了两个时辰,李毅非但不知道大凌河城在哪个方向,连自己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在原地,不然迷失方向一直走,很有可能离大凌河越来越远,甚至正好撞上追兵。可是留在原地,追兵又随时可能追上来,这也不行。
李毅思来想去,觉得不能一直留在原地,索性翻身上马,骑着马选了一个方向闷头赶路。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开始蒙蒙亮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已经能够看到地形的轮廓,李毅仔细的观察四周,发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又走了半个时辰,北面出现了丘陵,李毅这才明白,自己虽然一直想往西走,但实际上是一直往北的,不知不觉中已经穿过了十三山驿,进了北面的丘陵地带。
如果自己现在往西走,很有可能碰到追兵,而只要进入大山,后金的骑兵就很难抓到自己,这样一来他们只能够无功而返。
所以李毅直接骑着马进了山,随着人走出来的小路一直前行,不一会看到前面有炊烟升起,很显然是有人家。
昨天大战一场,又连夜赶路,李毅现在也是又累又饿,看到前面有炊烟,就想着能够去买些热腾腾的饭菜吃。
天上开始下起了蒙蒙小雨,伴随着寒风,李毅也感觉到了寒冷,但是望山跑死马,虽然看到了炊烟,李毅依然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才走到。
和李毅想象的不同,眼前并不是一个村落,而是一座不小的城寨。
如今世道混乱,大山里却有一座山寨,李毅也不知道里面是良善之民,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强人。
他将马匹藏在一处山林里,自己徒手爬到了山寨旁的一处山峰,居高眺望,将整个山寨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这片起伏丘陵之内,有一条小路直通外面的乡村道路,而小路则蜿蜒盘曲在山林之中,一直通往山谷口,山谷三面环有险峻山峰,谷口地势很高,外加修筑起了三丈高的木墙,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山谷里面的空间颇大,正中一个大缓坡地面稍微平坦,期间还有山涧流过,可给供水,是适宜的居住地。其中修筑着近百座房屋,多是茅草屋舍,竖泥成墙,支木为梁,束草为顶,只有最中心的三四座房屋以瓦片为顶,并且修筑着泥石院墙。
很显然,这是一个住着四五百人的山寨。
李毅探查清楚情况,就忍着伤痛从山壁上爬了下来,刚刚走到马匹旁边,四只简陋木矛就对准了他。
一个穿着厚重麻衣的中年壮汉手持宽背环刀,双眼警惕的上下大量李毅,看到对方居然只是一个青年,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偷偷窥视我们石山寨?”中年壮汉开口问道。
看着近在眼前的长矛,李毅没有反抗,而是瞥了一眼旁边的马匹,道:“我昨晚迷了路,等天亮之后不知不觉已经进山。今早看到有炊烟升起,以为这里有人家,就想来问问路。”
李毅虽然掩藏住自己被追杀的事情,但也是句句属实。
中年壮汉见他不像在说谎,冲着旁边的青年点点头。
青年上来想把李毅腰上的腰刀解下来,但是李毅并不知道这群人什么来历,怎么会解除武装,后退一步按住刀柄,目光冰冷的望着青年。
这个青年胆子并不大,见李毅突然握住刀柄,吓了一跳,连忙退回到壮汉的身边。
四个手持木矛的汉子也是有些紧张,矛尖逼得更近了。
李毅看得出来,这个中年壮汉是他们的头领,他进山只是为了躲避后金骑兵,并不想徒增杀戮,于是开口道:“我只是路过而已,你们若是不放心,我现在就走。”
中年壮汉冷冷一笑,道:“好个胆大的后生,你一大早来到此地,偷窥我们石山寨,我看恐怕不是明军的奸细,就是金国的探子。”
“你不要故意套我的话。”李毅一眼看穿中年壮汉的企图,道:“我说了我只是误入此地,只要你指出出山的路,我立刻就走。”
中年壮汉听了沉思片刻,问道:“你真的不是明军的奸细?”
虽然不知道中年壮汉为什么这般担心明军和后金窥视山寨,李毅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是。
看到李毅的表现,中年壮汉微微舒了一口气,突然拱手道:“小哥原谅。我们以为你是故意偷窥我石山寨,所以才这般对待你,既然你是误入这里,那我这就给你指出出山的路。”
周围的汉子也是收起木矛,其中一人笑着道:“并非我等胆小。你带着七八匹骏马到来,暗藏在山林之中,实在太过可疑。若是能够正大光明登寨问路,我等也不会误会。”
李毅听了才明白这些人并非强盗,当下拱手回礼道:“在下来此就是问路,但是见你们山寨高墙耸立,有壮丁看守,还以为是误进了土匪山窝,所以才偷偷藏匿起来,窥视山寨。”
他们将李毅当成探子,李毅却将他们当成匪徒,这才闹了这个笑话,旁边的大汉纷纷大笑。
李毅也是面带微笑,道:“只是有一事在下不明白。此地乃是明国和金国交界之地,你们若是独独害怕一方窥视在下理解,怎么两方都是害怕?”
旁边的汉子听了纷纷叹息,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为首的中年壮汉对李毅有些好感,开解释道:“我等乃是辽东难民,天启三年从盛京一路奔逃来此,偶然发现此地有废弃村落,才加以修缮,在此地定居。至于为何惧怕明军,又为何惧怕后金,原因复杂,一时半会也难以说清。”
虽然对方没有详细解释,李毅却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天启三年从盛京逃难而来。
要知道当时后金早已经夺取了整个辽东,辽东的汉民不是成了后金尼堪,就是逃到了锦州以西寻求大明的帮助,这些人既然当时已经成为了后金的尼堪,为什么又冒着杀头的危险逃了出来?
李毅心生疑惑,但是对方不想解释,他也无法追问。
既然对方愿意放自己走,李毅也不想发生什么冲突,就要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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