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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应站在她满地浮雕象牙镜奁前寻出盒玉容膏,托到青铜仰莲烛台下对着烛光瞧了瞧成色,薄片墨翠的盒子衬得他一双手越发如玉生烟,不晓得瞧着何等巧宗让他嘴角噙了笑,牵引出一段岁月静好的无边风雅来。
卿妆掖着手站在屏风前看他的风流韵态,手指间尚存血淋淋的遗言,他仍旧是往常慵懒闲适的态度,刀光剑影里杀伐决断看不上边边角角尖子攮子,真不晓得叫她说什么好。
他见她愣神,不由得一笑,“站那做什么,过来。”
她从善如流,把手搁在他掌心里叫他牵着坐进玫瑰椅里,瞧他拈了巾子轻柔地给她拭干手指,再挑了膏子出来细致地抹匀,最后取了护甲来给她套上。
卫大学士对待闺房之乐的赤诚热衷完全不同于寻常示人的麻木不仁,她觉得很有意思,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打量,卫应给她收拾镜奁时抽空看她一眼,笑问:“觉察出我的好了”
卫大人的好么,于天下人来说可谓痛心疾首,罄竹难书,卿妆不厚道地点头,“大人自然是好,可这和我问的事儿,有干系”
卫应拉了她对面坐下吃饭,云淡风轻的模样,“拂冬能给的,不过是落井下石了。”
卿妆手里的纸,叫先头洗手时不仔细打湿了一角,墨迹晕染糊涂了画出的人像,只能看个大概;二三十岁的爷们儿,圆领衫梳个髻,生得倒清秀,文质彬彬的似个私塾先生。
他见她展颜一笑,心里有了成算,随口问道:“认识”
“何止认识,捎带手还利用过人家一回。”卿妆将纸折好了,复又给他递过去,“那时候你还在别庄养伤,孟庄头有个小妾叫瑞鹃的,就是和这位暗通款曲还有了身子,姓赵,是位生员。”
卫应点头,“我听文循说起过,这人还是他给你找到的。”
她捧着下巴拿瓷勺子搅汤,“府里棠姑领着账房要上别庄查账,我是没辙了凑手糊弄了他一把,他还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上别庄外头给瑞鹃伸张正义去了,将账房一顿好打才迟了几日重新回转翻账来的。”
提着这个他就觉得有意思,这丫头是个油子,三言两语就将人给蒙了,也不怕捅出大祸来,他哼笑一声,“亏你想得出,我养病,可显摆着你了。”
卿妆咯咯笑,“这不也没方儿使了嘛,这人枉读圣贤书,教训完了大快人心,听说因为和番子私下往来,还叫崔宪臣捞去诏狱一顿暴打。这才几天呐,又上外头溜达来了,拂冬是真格儿在外头看了这个人,才画的像么”
卫应道:“是府里人和外头私相授受,还是拂冬贼喊捉贼,没第三伙儿人在场,说不清楚;即便有,还有人怕事儿不出头的,如今摊事儿的除了玉苓都死绝了,不好说。”
可不么,一头是冯令瑜一头是她哥子,都是掌着生死的大拿,和阎王爷是把兄弟,稍微歪歪嘴卫家老小全得交代进去。
卿妆掂量了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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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把中晌上值的都圈禁起来了等回头一个个问,可这事关键还是在玉苓身上,但又不能明目张胆地将人关起来刑讯逼供;就算想辙,盛姨娘也会在这事上有想头,不给人也不能硬抢。”
卫应说不用出头,“东府的卫让和西府的卫延明儿家来给老太太请安,回头你想法子让两个姨娘也上老太太跟前去,人一多了难免出岔子,老太太发落了玉苓,趁势叫和氏把她拘起来。”
卿妆支着脸敲下巴,拿眼乜她,“卫大人就是卫大人,您这栽赃陷害的功力挺深呐”
“今儿你和卫延相谈甚欢,明儿拿他做个筏子,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儿,小孩子都好这口。”卫应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记得别手软。”
她嗤笑一声,低头咕哝,“这大把年岁,还吃兄弟的醋。”
“嗯”
一个激灵劈下来,她抬脸笑得分外谄媚,“夸您呐,卫府真是兄友弟恭,中外合乐。”
扯完了闲篇,卿妆开始盘算,“阿应,你觉着玉苓和拂冬哪个在说谎”
卫应端了盏茶来吹了吹,低声一笑,“都有什么说法”
卿妆觉得自个儿被蛊惑了,心底的话可劲儿往外头倒,“玉苓在说谎,那表示两个姨娘上府里就不怀好意,她们可是陛下赐给你的;若是拂冬在扯谎,她是公主的人,公主的人么自然姓冯,但至于是男姓还是女姓这就不好言语了。所以,腊八那碗有毒的朱砂粥,到底是谁给你的”
这丫头有颗剔透的心,举一反三,能想到这层也实属不易,他看着她,“你觉着谁合适”
又不是上铺面里头的选料子头面,还带哪个合适的,卿妆把筷箸搓的吱咯响,“原先我想着是您那位头号劲敌,毕竟陛下赐膳没有自断后路的道理,君王最忌讳平白授人以柄,可如今却闹不明白了。我一介不谙世事的女流,没有诸位爷蜂窝子似的心眼,叫您看笑话了。”
卫应低头笑,侧脸在烛光下显出一派翩然的风姿来,“大殷建都前,冯氏和钱氏分长江而踞相安无事数百年,冯氏子嗣众多派系林立,只因钱氏的存在越发齐心戮力,冯氏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北上收复了钱氏的疆土一统天下。先帝登位后二月暴毙,传位于太子也就是今上,太平盛世时四殿下的雄心壮志才渐渐有了苗头,若此时又有能与当年的钱氏比肩的力量,你觉得会如何”
如今能和钱氏比肩的也就是博陵卫氏,功高震主,向来为君所忌惮,卿妆斟酌了一下道:“齐心戮力。”
“对,所以拂冬和玉苓孰是孰非不重要,相反是她们口角背后的隐情才值得注意。”卫应将盖碗推给她漱口,“这是个提醒,卫氏如今叫人架在了刃上。”
卿妆听完了脊背股发凉,丫头送了驱邪避晦的甘草汤来也不能缓之一二,她楞成了雪窝子里的呆鹿,卫应却不以为然。
更衣时将她的衫裙换下来也没有叫人将寝衣送进来的意思,等她回过神,那爷儿的手已然自发往她主腰上去了。立过了夏,屋子里热蓬蓬的,动几回省不得满头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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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粘缠人,叫他摁在了象牙松石透雕大插屏上她扭得跟尾鱼似的,一面手忙脚乱地捞自个儿的衣裳一面嗤他,“你非得要夜夜笙歌么”
话音落就叫他翻了个面,主腰掉在地上,他的唇从背后挨过来叼住她的耳垂戏谑道:“并不,只是今儿你去拜了庙,我得努力些,娘娘神看到我的诚心才好保佑咱们不是”
这是个禁忌,提起来就能叫她竖毛,“谁还是心甘情愿的,徽姑奶奶和廉大奶奶都跟着去,还能独把我一个撂外头,我不诚心你诚心也没用”
他哪管这个,找着了便宜就是顿,人在眼前软成一汪水半片云心里才得意,“神明向来善解人意,普度众生,只要我心诚,自然有求必应。”
好赖的纠缠不脱,手顺着她的心口往下滑,摸到柳腰一捻顺势往上提了提,他低头吻住她的肩头,勾唇一笑劝慰道:“屏风根底不牢,扶好,莫要出声,外头有人。”
先头屏风上的碧甸子还能瞧清楚柔和细腻的纹路,后头渐渐糊成了一汪碧水,汤汤扬扬翻涌的清波,浅斟漫饮似的拓沿徐行;空明如月到日出江花,滔天巨浪云收雨霁,自然有番红胜火的意态。
卿妆醒的时候天光已然放亮,日头从窗格子里溜进来撞上屏风里嵌着的绿松石,正穿着衣裳不晓得怎么就恼了,绦子胡乱系了两把撂了头发就下地趿鞋,“把插屏砸了,换个新的来”
伺候的丫头面面相觑,这位奶奶寻日和颜悦色的最好讲话,今儿是怎么了,大约这屏风招惹她不称意了也是,这插屏花样老旧,气度虽恢宏但不甚精致有趣,合该砸干净。
吃过了早饭,审完了人,卿妆上两个姨娘的院里串门。
盛姨娘早来了,伴着纪姨娘坐着,两个人如泣如诉,看着人进门这才抹了泪迎上来,“妹妹来了,因着昨儿的事儿都没歇好,仪态不整的,你别见怪啊”
卿妆拍了拍纪姨娘的手,“昨儿事情太突然,一茬接一茬,唬得人不清,回屋我差点都躺下。如今心想着来瞧瞧,劝你们莫要伤怀,早些解开锦川的冤屈才是要紧的。”
纪姨娘恨得咬牙,“还有什么冤屈可诉的,那位是金玉,连带着她的丫头都高人一等。可如今死了,不晓得心里怎么记恨我呢,奴婢的冤屈都记到咱们头上来了,往后有的是日子发作我们呢。”
冯令瑜没动静,府里发作的人倒是来了,门上丫头回事,“老太太听闻昨儿的事,叫小纪姨奶奶和小盛姨奶奶跟前回话呢,小卫姨奶奶也同请了去吧。”
盛姨娘紧着皱眉,“老太太不是病得起不来身么,哪个传话这样快”
纪姨娘叹口气,起身时还道:“昨儿闹得那样大,保不齐有丫头吓懵了走嘴,快走吧。”
卿妆没搭腔,却想和氏虽爱钻营,但办事是利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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