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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和说的这事可大可小,邓钊媳妇虽然不爱上外头去,但街里街坊住的都是卫卫的家眷,难免你说一嘴我说两句能把皇陵里的奇闻趣事儿讲个大概,里头牵扯的弯弯绕绕不是个小孩子能盘弄明白的。
邓钊媳妇当时就急眼了,也不叫邓和说了,抱了孩子上外头去跟他爹告状,“小狗崽子不得了了,心里头藏着事不跟你当爹的说也不跟我这当妈的扯,今天要不是凑嘴说到这儿了,指不定哪天上外头去胡嘞嘞。亏得是他姨跟前坐着,要是换个外人来,咱们家还能有个好”
邓钊听个囫囵就问邓和,小孩子被唬得哭到打嗝,又颠颠倒倒得把话说了一遍,邓钊气得要打他,叫他妈一把给抱屋里去了。
棉帘子一撂里外又隔开来,这会孩子哭得脸憋得通红,邓钊媳妇心疼了楼到怀里又自顾自埋怨邓钊,卿妆有些后悔忙轻声赔不是,“要说不是,今天是我把话问到这儿了,孩子当初摔着了兴许记不起来,这会不防提着倒叫他有了些许印象。千万不该都是我的,大嫂子只怪罪我一个,回头再别跟孩子和邓都司置气了。”
话说的邓钊媳妇也讪讪的,“不是妹子这话,小孩子不懂事藏着掖着事情不跟咱们当爹妈的说,等麻烦找上门,我那口子芝麻粒儿似的小官应付不了,连带着牵累卫都司一家老小也不是个儿。”
她说完了又觉得气恼,回头搂了邓和又想嗤几句,结果看孩子委屈地蜷成个团也没舍得开口,坐在榻上唉声叹气。
人家当妈的教训小子,卿妆不好置喙,只叫青安捧了匣子木雕小弓弩之类的玩意儿来给孩子,左右说了几句宽心安慰的话,等了外厢卫应要走她这才告辞去了。
上家里已经过了二更,卫应和卿妆大半个月没见面少不得温存番,等着蜡台上火光纵跳了最后一下屋子彻底陷入黑暗的光景,却是谁也没心思阖眼。
今儿晚上没有月亮满眼的寂静,支棱着耳朵倒是能听见皇陵里长长短短浑厚的钟声,悠扬地传出老远去。卿妆艰难地将身子挪的里卫应近些,再小心翼翼看看肚子,这次啊和他说话,“邓和原先跌进去的地洞,邓勋说了在什么地方么”
卫应嗯了声,将她环得紧些,仰着脸看黑黢黢的帐顶,“在茂陵西北面,宣平三年地宫修缮后跟前立了个石敢当,底下就是邓和当日呛进黑火药粉渣的地方,如今扇面塌方没惊到那儿,倒不好动手脚。”
卿妆哦了声,叹口气,“也是,即便知道也不能如何,事都过了三年了总不能将那地界儿再凿开看看里头有没有卫卫的尸体,有没有个没穿衣裳的女人,这事儿谁敢跟陛下开口是张介办的还是徐同安办的都没法说了,反正如今一个死了,另一个也够喝一壶的,可惜了的是那些真相,就这么被永远地埋在地下不得见天日了。”
卫应倒看得宽绰些,慢条斯理地道:“也不至于,邓和说的那些卫卫后来倒是被在另个地界儿找着了,眷属来领尸体的时候都以为着是为了守陵才殒命,邓钊当时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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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他们身上的火药渣只是没多想,如今看来是有人将他们故意挪出地洞去的。”
卿妆支着下颌瞧他,疑惑道:“邓钊当时抱了孩子回去,就没再上地洞里看一眼么”
“看倒是看了,”卫应垂眼,看着她瞠的滴溜圆的一双大眼睛直发笑,“就是个三尺来深的地坑,那时候刚塌完到处疮痍,他也没想着上里头扒弄,想来是被邓和惊动的赫特人善了后,你倒是挺关心人老邓家”
卿妆翻了个白眼,颓丧地躺倒在他手臂上,“我那叫醉翁之意不在酒,爷们儿不好说的话,小媳妇们唠家常兴许一唠一个准儿,你瞧今天不是扫听出来了虽然不顶什么用,但好歹知道些事儿,就没那么抓心挠肝地惦记着。”
卫应一笑,展臂将她裹进了怀里,“是是,我的小媳妇最本事了,往后我就得仰仗小媳妇提携了话说回来,如今德庆班如日中天也用不着你给银两,不如留在这儿陪我几日,等我能出去了,咱们就一道正大光明地出去好不好”
看来他对付徐同安就是为了能脱离皇陵好施展拳脚,如今徐同安叫架在砧板上了,离他出去的日子应当也不远了。她挺高兴,就想立时答应了,可心里的矫情劲儿莫名地窜出来,迷迷糊糊地嘟囔句再议。
卫应挑挑眉头,再议是个什么鬼东西,半个月不见人倒学会推诿了他气得拎拎她耳朵,结果没听着她怨怼地动静,仔细再看时她攥着他衣襟子酣然而卧,气息咻咻的,大约在梦里还跟他置气呢吧
他一手枕在脑后仰面看无趣的夜,半晌倏地笑了,明日定当是个响晴天。
大清早卿妆是被外头匆忙的脚步声惊醒的,她还在迷糊青安就在外头轻轻扣了扣门,“大人,奶奶,公主殿下的銮驾这会进了皇陵了,听说大人昨儿叫投了毒殿下都要哭倒了嗓子,火急火燎地正向这儿赶呢”
卿妆霎时就清醒了,看了眼皱紧了眉头的卫应,伸手往他腋下杵了一记,“你的桃花美人儿瞧你来了,还不梳妆打扮迎出十里长亭,执手相看泪眼”
她挤兑完他又仰面倒回枕头上,咕咕哝哝地抱怨,“才什么时辰,雨点子甩得窗户棱子噼里啪啦作响的,她竟然这么就来了,真是叫人感动肺腑。”
卫应坐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抱怨天抱怨地,不好光明正大地笑她,忍得下巴颌子发酸,被她发觉了腰眼挨了记重拳,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
“我是你的,谁来抢我头个不饶她。”他无奈浅笑,分明是桃花劫,又俯身摸摸她的头发,“外头传言我身中剧毒当该卧床不起,她好歹是未出阁的公主,总不能直不楞登看我躺这儿,看一眼就走了,你就在这儿好好睡擎等着她走。”
卿妆嫌弃地看了他眼,断然拒绝,“你身上那样热,她万一瞠着俩眼哭上俩时辰我还不被你腾熟了,你自个儿在外头对付她吧,我睡我的用不着你了。”
她大着肚子身板倒很灵活,卷巴卷巴把被褥裹到身上掀开帐幔,躺到床榻顶里间去了,不大会就平静了,卫应摇摇头只得叫人重新置办新的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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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儿来。
俩人隔道帘子平心静气地躺着糊弄冯令瑜,结果这位殿下独个儿来也就罢了,还将卫家老太太也给带了来,一老一少坐在床榻前一通哭,卿妆怅然地对着帐幔吹了口气。
人对着哭,眼睛却很灵便,听着是冯令瑜的声口,“老夫人,才刚我瞧着帐幔动了,是不是卫大人要醒了,快快,叫御医来瞧人”
卿妆唬得顿时不敢动弹了,御医要进门还得了
外头董仪渊忙着拦人,王老先生再三表示人无碍,念叨着药在灶上炖着不敢劳烦殿下,这才将她急切的心思安抚住。
老太太大约是坐在榻边看过卫应的症候,抹了通泪这才对冯令瑜道:“我寻日就不敢拿殿下当外人,如今应哥儿遭了这样大的罪,我可什么都顾不上了。劳烦殿下回头给陛下说两句软和话,咱们卫家不求着宽恕,只求着能将咱们送去别地儿,哪怕是荒芜人烟的咱们都认了,再不能遭宵小的加害了”
冯令瑜听了也直哭,“老太太说的哪样见外的话,昨儿晚上我听说了就写了封信叫人不送去给我哥子。两广巡抚徐同安和镇抚司千户曾白衣作为朝廷命官,竟公然私下械斗累及同僚,这两个都不能放过,不求别的,只为给卫大人出口气才好。”
提及曾白衣,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快别提那个糟心的,说来说去应哥儿如今的境地还不都是那个姓曾的一手酿成的,先是送个狐媚子进门迷惑了应哥儿的心智,后头又栽赃陷害,下九流的戏子没个好玩意儿。”
卿妆帐幔里头躺着,被子底下的手和卫应的握在一处,听了这话反手就给人拧了一记,卫应也没吭气就抚了抚她的手背,将她的手一并包了起来。
冯令瑜顾着和老太太说话,没注意到他们这儿的动静,如今没有外人,她索性把话摊开了说,“事儿到这上头了,咱们着急也不顶用,得想法儿。不怕老太太怪罪,昨儿给我哥子的书信里还提了句我大哥哥赐婚的旨意,如今只要我出了门子,往后谁也不敢再打卫大人的主意。”
老太太寻日只当她是个贤德温柔的娇贵人,如今细瞧却不是那样个意思,识趣儿也懂得把握时机,明面上是不顾一切找爷们儿来了,实则就是威胁;卫应不娶她,不光将冯氏得罪个彻底,只怕往后在海陵的日子也不好过。
若是答应娶人进门,有官秩在身还愁着卫氏门风凋零么,纵然卫应会矮冯令瑜一头,可终归那是皇女,君臣有别自古使然都不当紧的。人到落拓时还有利用价值自当感到荣幸,错过这个良机,再往后恐怕就难了。
老太太过了心里这道坎,自然和颜悦色地应了,“不怕殿下取笑,我心里正有这个意思,若是陛下和殿下都不嫌弃应哥儿,能商定婚期我也好同媳妇们置办起来,这是卫家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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