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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已成舟,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何况苌儿素来一意孤行,卿妆半晌才叹口气,“你呀”
苌儿捋捋乱得横三竖四的头发,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事儿成了您教训我也不顶用,您受累挪个道儿,我得回去拿行李先走一步,回头那人回过味儿来定会将我大卸八块,回见呐您”
卿妆薅着她后脖领子给人提溜回来,苌儿手蹬脚刨死命地挣,“哎哎哎,嘛呢,撒开撒开好歹我现在也是个成年的女人了,动手动脚地将我的脸面置于何地,再不撒开我咬你啊”
她往她脑门上摁了记,“狗脚成年的女人,还差两岁你才成年呢,小不点儿装什么大瓣蒜遇事儿就躲就逃,什么样儿,你们俩就不能好好说话,让这事儿疙瘩在心里头滚雪球似的回头再能解开了”
苌儿胡捋把脸,衣裳披了,仰脸对卿妆道:“嘿,你都不知道那人”
她拿手往自个儿屋里指,哆嗦半天也没个整句,“算了,不跟你提他了,我都嫌臊的慌顶大个爷们儿看着壮实得跟头牛似的里头包了颗芝麻胆儿,睡都睡了,这会跟我来招提裤子不认人,要不是我手脚利落今儿就得被他抹脖子,瞧着没有”
她把下巴高高扬起,露出颈下森然一道血痕还在往外冒血珠子,不深但也不浅,卿妆皱眉提手巾给她摁住了,“这是他划的”
苌儿捂着伤,说话喘不上气儿来,憋着腔调抱怨,“多新鲜呢,我也就对他没防备,我寻思着都一床上睡过了好歹有些情意了吧,人祖宗压根儿没把一夜风流当回事,要不我跑得快你就得给我收尸了。”
卿妆拍她一记,“好好说话”
苌儿嘻嘻哈哈地笑,“得得,不跟你瞎白霍了,我得偿所愿也彻底死心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和他再见形同路人。我得麻溜走了,回头你爷们儿醒了见我还跟这儿转悠又得恼了。”
小姑娘素来滑溜,话说完了一扭脸能出溜老远,卿妆手里的药瓶子还没递出去人就不见影儿了。她站在廊庑下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预备着回房里去,不料头顶上有人叫她,“阿姊”
卿妆唬一跳,房檐上露出苌儿半张脸,头发也收拾整齐了,手边垂下半拉包袱皮儿,“我不知道你爷们儿这回做的什么打算,总归没好事儿就是,万一我回不来也不用给我挖个衣冠冢怪费事儿的,就弄两盘果子意思意思,我能找着路回来看你就行。”
她心里发酸,瞪她一眼,“恁样多的事儿,快闭嘴吧”
苌儿也不在意,扒着房檐倒挂着嬉皮笑脸,“当然了,如果我福大命大回头咱们能在邺京相见了,你不兴再撵我走了,往后我就老老实实跟着您,您能不计前嫌么”
卿妆齉着鼻子没在看她,低声道:“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苌儿点头,“好嘞,真走了啊,咱们邺京见呐”
她脚程快,拎了包袱从屋脊上下去就没了影子,她那间屋门打开了,董仪渊皱着眉站进院子里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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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卿妆不想见到他返身回屋去了。
卫应靠在迎枕上眯着眼睛揉着额角,听她进门这才睁开眼睛伸出手来接她,“大清早不好好歇着怎么上外头去了,乌嚷嚷地闹什么”
“苌儿刚走。”卿妆偎进他怀里,看他探过手来慢慢摩挲着她的肚子,缓了半晌才叹口气道:“信誓旦旦地要和董仪渊恩断义绝了。”
他不知内情,可多半也不是什么好事,卫应摇摇头,“他们心里头有谱,事儿交代他们办不错,只是男女之情上,小孩子家家的成天闹,随他们去吧。”
卿妆笑笑,戏谑道:“你用不着说他们,当初陈怀把我送应天,你足足叫我站雪窝子里等了仨时辰,头回见面就叫脱衣裳折腾我到哭,你说你跟小孩子家有区别”
女人的记性就是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得翻出来说道说道,这事儿上头他理亏,避开卿妆热忱的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当时又没叫你脱完,哭个什么劲儿,这些日叫你脱完了你也哭,你就不跟小孩子似的,咱谁也甭说谁”
她又羞又气,下死手拧他,卫应笑着挨过来低低地哄她,“当时我不认得你又见你那么坦然地到我身边来,万一这藏把攮子那儿藏把匕首,趁沉溺于你的美色给我一下,多跌脸”
卿妆把他腆着的脸推个儿,嫌弃道:“司空见惯啊。”
“见惯归见惯,我肯相见的也只有你。”他闻着酸涩的火气,越发卖力地诱哄,“大殷建都之初天下仍旧动荡,这样的事儿层出不穷,我听得见得多了自然的要防范,美人好是好,要是藏了颗祸心就可惜了。”
她拿眼乜他,“在我之前,你也这么踅摸美人有没有祸心的”
卫应觉得头疼,小心翼翼地表示忠贞,“之前没有,之后也没有。”
卿妆撇嘴,不愿理他,手却被他握住,“再陪我歇会,今儿圣旨应该到了,回头老太太和太太那厢也该来会合拾掇行李,乱蓬蓬的没得烦乱,回头你又嚷着吵得头疼。”
她倒是没愁这个,抚了抚肚子同他道:“这一去又得二十来天一个月,等进了邺京兴许都是年三十了,远极随时都可能落地,我心里有些不安稳。”
“如今要紧时候冯勋断断不会轻饶过咱们,若真格儿不成了,只能依靠家里的老太太太太了,王老先生也随行,不大会出岔子。”卫应也凝眉,手罩在圆鼓鼓的肚子上,“只是苦了你也苦了远极,自打有了他,你们两个却没有一日安生的。”
冯勋眼皮底下想要安生那不能够,宣召卫应回京的圣旨是中晌前到的,一个时辰后老太太和太太们就被送上了行船,卿妆仍旧与她们与卫应分开看押,隔开两趟船远远地望着见不到面。
行船离岸时日已西挂,卿妆推开窗户扇能看见水面上长又暖融的倒影,她看了半晌转过头对房里的另个姑娘说话,“阿约姑娘,此行前来过永安府么”
自打旨意下降后,华氏就一直跟着她,不苟言笑就不错眼地盯着她,如今听她来问仍旧没有说话,卿妆也不以为意又笑道:“没来过也不要紧,再行半日回过韶渚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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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风浪大行船容易颠簸,我怀着孩子到时候若有不适,劳烦姑娘相救。”
华氏目色一沉,审视地看着她,上回跟着德庆戏班就是在韶渚岭跟丢的,她这回提起来是有意还是无意,着实叫人难以捉摸。
她沉着脸开口,“小卫姨奶奶放心,我会据实回禀督主。”
卿妆道多谢,“说起来已有数月没有见到过崔大人,姑娘回事儿时候劳烦替我带句好。”
华氏的脸色更沉,卿妆不再逗她,扭脸接茬看夕照。
傍晚时候行船泊了岸,华氏将窗户门一应锁严实再三查验才登上头船来见崔宪臣,彼时他正和卫应站在船头上看雾沉沉的水面,华氏回过了话又提卿妆捎了问候,崔宪臣摆摆手示意她离开这才笑道:“我的这位小嫂嫂,给卫兄带平安话的方式,可真够别出心裁的。”
卫应勾唇:“还得多谢华姑娘照顾她。”
崔宪臣一笑,“东厂领受天命,如何照顾都是该着的,卫兄要谢还是回京当面谢陛下为好。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若是没有德庆班,卫兄的大计该如何进行”
“崔大人何出此言”
崔宪臣不理会他装腔作势,“听闻小嫂嫂接济德庆班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按照卫兄素日的作派只怕离京前就有了周全的谋划,如何肯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不甚熟稔的一拨游荡江湖的戏子,卫兄就不怕功亏一篑”
卫应佯装不明白,唇角边漾开一缕笑意,“崔大人指的是何事”
崔宪臣决定不受他的干扰,向前头指了个方向,“若是不停船,再过三四个时辰就挨近韶渚岭,阿约跟着德庆班就是在那儿把人跟丢的,后来德庆班就在靖州唱了出满江红,柳鹤龄还收了个眉清目秀的徒弟。”
他俯身打量卫应的神色,“后来小子们上我跟前回事儿说,那位眉清目秀的小徒弟跟失陷在赫特的宣平帝生得一般无二,这是凑巧还是不凑巧卫兄打哪儿踅摸来这么位大胆包天的男人,冒充宣平帝可是要诛九族的”
卫应仰面看他,“崔大人没把人拿来问个究竟么”
要是能捉着用得着来问他,和卫应交手多年,他已然能心平气和,崔宪臣笑道:“这不是先来跟卫兄打个商量,好歹咱们同朝为官一场,您有谋划我给您坏了多不讲义气。这就如同我的那位小嫂嫂怀胎八月,进了邺京眼看就要给您生下位小公子来,我要是半道使坏,大的小的倘或有个好歹,您还不跟我拼命呐”
拿不住冯绩的人,就要开始在卿妆身上动脑筋了么,卫应笑意越发深邃,“崔大人想要我妻儿有什么好歹”
崔宪臣颇为无辜,“卫兄这话冤枉我,小嫂嫂方才也说了韶渚岭风浪大不容易行船,天灾下咱们都是凡胎,躲不过也实属正常压根儿用不着我想方,卫兄就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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