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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到了此时卿妆的心也未真正放下,德庆班走得又急又快,柳鹤龄时不时提点一两句仔细脚下,再剩下的都是四面八方往里头灌的冷风,捎带进来禁军吆喝搜人的动静叫人遍体生寒。
她怕在怀里沉沉地睡着的孩子啼哭时时得看着,外头稍稍有响动就得是心惊肉跳,怕什么来什么,眼瞧着一路坦途走到天边渐渐放亮,哭泣哀乐交杂的声响里就听着声洪钟似的“站着”。
吹吹打打的都消停了,棺材颠了颠又被稳稳地抬住,耳朵边有伶人倒抽了口冷气嘟囔句阴魂不散,看来是又碰上方才那波搜罗她的禁军了。
柳鹤龄一路小跑上跟前塌着腰就给笑脸,“官老爷您辛苦,小人头前遇见过您,请过您示下后才敢上家抬病死的小女孩子。这孩子打小就没爹妈照应着,好容易许了人家眼瞧着就过门了,谁成想员外爷家里做活去染了天花叫人撵了回来,好歹是人家媳妇得葬到夫家坟地里,就再过一道岭底下有个长定村”
夫家娘家鸡毛蒜皮都要被他倒干净了,禁军没工夫听完他的絮絮叨叨的老妈妈令儿,嫌恶地后退了一步,“里头藏什么没有”
柳鹤龄丧着脸一抖袖子哭上了,直道可怜,“能藏什么,不过十五六个小女孩子,脸上的豆花出不来,肿的都不能瞧人了,回头下地下去爹妈都认不全。”
他生怕人不信,上下比划请了俩禁军上前验验,那俩人左右扫量一眼,连吹打的脸上都蒙着厚厚的白布生怕天花染上身,心底里越发嫌弃。
各执刀剑离着几步远前前后后看完摆摆手撵人,柳鹤龄又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一挥手叫人吹打起来,许是妹妹被突然而至的喧天锣鼓给惊着了,呜呜咽咽地又哭上了。
卿妆吓的手脚冰凉,解开了衣襟将孩子捂在胸口好歹让她止住了哭泣,电光火石间还是叫人给听着了,走没几步又叫人给拦下,“歇下,你说死了人,刚才里头怎么有小孩哭”
吹打的停了,半点动静没有,柳鹤龄腿肚子直转筋儿,满面惊恐,“官,官爷,您可别吓小人,好好的黄花大姑娘没的哪里来的孩子啼哭,莫不是闹鬼儿了吧我就知道丫头走得不痛快,魂儿早晚是不肯离家,跟着咱们一道来了。”
他冲着四面八方又是作揖又是磕头,求天兵天将把鬼魂儿给带走安生投胎去,莫留在阳间吓唬人,神神叨叨地一通求告,后头要攥人家脚脖子求官老爷给伸张正义。
禁军管得着活人管不了死人,嫌恶地将他揣一圈滚,叱骂了几句这才放人;渐渐地走远了,卿妆动了动腕子箍着妹妹的手才些微松开,小丫头吃饱喝足酣然入梦。
后来又走了大约一二个时辰,柳鹤龄扣了扣棺材盖说卫家来人接了,到了僻静地界儿将人掫下来送上马车,再往后的事儿卿妆就不大有清晰地印象了。
许是听着了邺京城里初五的喧嚣繁华,许是听着外头有婆子喊奶奶回来了,给老太太和大人回事了,她才渐渐地昏沉过去,走进无边无际的雾障里茫然无措。
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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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障有灵性似的,有早有晚四时更迭,春花秋月夏蝉冬雪一晃能消数个寒暑,后来她走的实在是累了就沉沉的睡过去,那些雾障被无穷无尽的夜色取代。
等她再醒来时古怪的景象都不见了,眼跟前是撒花泥金小帐低垂,隐隐地能看着外头的人进来出去,落地罩外头似乎是有人坐着嘱咐事儿,她瞧不明白只得又重新闭上眼睛。
缓了好半晌神智才渐渐清明过来想拄着手臂起身,等到钻心的疼痛袭上身她这才发觉左手臂叫药布扎得严严实实的,帐子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惊动了外头的人,一只玉白的手打起了半边帐帘,露出张容长清秀的脸。
卫修徽捧了两只闪红迎枕来垫在身后,扶着她躺得舒称了,看她满面茫然脸上的笑就收了收,“卿妆,你认的我谁么,你跟我说说话,这怎么了”
卿妆笑笑,一张口就是破锣嗓子,“你别慌乱的,我认得你,你怎么跟这儿”
卫修徽掩住心口念了句佛,长长出了口气,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才道:“还说呢,你进门就躺倒了,大的小的跟那就不管了,丫头婆子伺候哪有我照应的好,闲着也是闲着伺候你这祖宗奶奶来了。”
她虽是个当了妈的人,但是时辰尚短记不牢固这个角儿,听她说这才记起来了,卿妆掀了被子下地要去看孩子,叫卫修徽一把给摁住了。
“哎,你可别动弹啊。”她拿被子给她蒙住了,又吓又劝,“月子里头风寒是大事儿,容不得你跟我这儿闹腾孩子你放心,王先生看过了给下了针,好生将养着能长命百岁,歹人家里的医婆子也是孬货,说的都是狗脚话。”
卿妆皱了眉头,压着发疼的嗓子眼问道:“可说了是什么症候,怎么样要紧”
卫修徽道:“老先生说了不是要紧的事儿,别家的孩子比这儿急切的都有。只你逢上的都是动荡时候胎没养好气血亏虚,远极也跟着遭了罪,这会好歹救过来了,再晚两天大罗神仙也没招儿了。”
卿妆心里后怕,心头发酸,蒙住了眼睛也不敢哭,“我想抱抱他。”
卫修徽叫了婆子上老太太跟前回事,又对她道:“且先缓和两天,你身上也不好,回头见了孩子又哭又伤身子。远极在老太太那儿几个妈子看着呢,老太太喜欢他喜欢得了不得,走动都得抱着,咱们小辈的想上跟前瞧一眼都不准。”
她又问,“小丫头呢”
卫修徽冲外头比了比,“都跟老太太那儿了,给你预备的吉祥摇车全给搬老太太院里了,说等你养好身子再说孩子的事儿,左右前后院子,迈腿就能看见。远极给选了名叫瞻哥儿,从咱们家临字辈的,小丫头的名字是应大哥哥给取得,姮姐儿,都给博陵去过信儿了。”
如今有了孩子卫应都被她给忘干净了,卿妆点点头,笑问:“阿应呢”
提起这个卫修徽就掩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的,笑够了,再看着卿妆一脸古怪道:“你当真不记得了”
卿妆心发虚,摇头道:“他怎么了”
“没怎么。”卫修徽掩着嘴又笑了阵儿,清了清嗓子才道:“初五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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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中晌你进门的,没哭也没闹就精神头不大好,可应大哥哥怕啊,也没叫人搀着就上前抱你们母子,他腿脚不支你们就一块儿跌了。”
她觑着眼来看她,看得卿妆心浮气躁,“我真不记得什么事儿了。”
卫修徽大失所望,说起话来脸发红,“那你可得好生听我说,跌也就跌了吧,应大哥哥垫在你身子下头,你跪在他身上捧了他的脸就凑过去了”
后头的话他没好意思说,也不知道打哪顺来支把儿镜举到脸跟前,“瞧瞧你那嘴吧,都三天了,才见着结了疤,老长一口子,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使那么大的劲儿。”
卿妆觉得头疼,眼光躲闪,不看镜子里的人,“就趁着我脑袋不清楚,胡乱蒙我吧”
“蒙你,你嘴上的豁子也是我蒙你”卫修徽把镜子直往她跟前凑,兴味盎然地问道:“你和应大哥哥私底下也是这么样儿,咳,使劲儿么”
卿妆不想和她说话,“让你见笑了”
卫修徽唧唧咯咯地憋笑,“无碍无碍,话还没完呢,你们虽说发乎于情没止乎于礼,但好歹不算出格吧。大门上的这么样就把老太太闹出来了,还没等斥责你们呢,你就揪了大哥哥的耳朵骂他老百脚,先头大伙儿都没明白什么意思,后头有人说是老不死可把老太太气着了。”
卿妆觉得跌脸跌到家了,死乞白赖给自个儿找补面子,“我那时候,那什么,心里头委屈脑袋也不清楚,嘴上没把门的,你管我说什么”
“不管不管。”卫修徽收了镜子,又乐了阵儿才道:“应大哥哥什么脾气你是知道的,别说你受了这大的委屈,即便寻常也是纵着你的,老太太气归气也拿你们没方儿,就差找块帐幔给你们圈一地搁里头了。”
卿妆撑着身子往被窝出溜,抬手往外轰人,“你走吧,我难受,再睡会。”
“甭那么急,好容易了缓口气把药吃了,拿饭菜补补。”卫修徽不闹她了,叫人把温在灶上的饭菜药汤都给端进来,一勺勺喂她,“生死场上走过来你身上也不大好,体内滞热前儿受了寒,身子里还有淤血,排不干净要坏事儿的,如今家来了一里一里得好生补回来。”
她脑袋发蒙,肚子阵阵的疼,怏怏地歪在迎枕上跟她说话,“我躺着儿三天了,阿应三天都没回来过么”
卫修徽点点头,“你和大哥哥常在一起的,他要做的事儿估摸着不会瞒你,自那天安顿了你给孩子们取了名字就入宫去,我不明白原委只听了点风声。听说他把宣平帝也带进了宫中,禁宫的门自那时候关上到如今就再没有开过,街市上如今都是禁军,邺京封城了,恐怕这几日就得变天。”
“他半点信都没有”
卫修徽摇头,“司礼监掌印崔宪臣保举东府温大哥哥,历数他结党营私残害同僚和意图谋反的十条罪证,至今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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