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庞‘春’梅也曾经来过几次,可都是跟在吴月娘身旁,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小透明,又何曾如今日这般,昂首‘挺’‘胸’的走在正中间,让‘花’府大管家斜肩谄媚的带路?
可惜,这只是在狐假虎威,人们畏惧的是她身后的武凯,而不是她庞‘春’梅本人。
不过
她相信终究会有那么一天的!
绕过一座水榭,远远的看见两只红灯笼迎面而来,庞‘春’梅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强行压下心头的不安与亢奋,笑‘吟’‘吟’的招呼道:大半夜的前来叨扰,还要劳烦‘花’相公亲自相迎,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平日里,这本应是吴月娘的台词,万万轮不到一个小丫鬟来说。
因此‘花’子虚脚下缓了两步,这才反应过来,忙拱手道:庞姑娘说哪里话,你既是活佛派来的使者,‘花’某就算是在‘门’前倒履相迎,也是应该的。
是吗?
庞‘春’梅忽的把脸一沉,冷笑道:那奴家怎么没在‘门’前看到你啊?
‘花’子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本就是一句客套话,当不得真,再说庞‘春’梅是突然登‘门’,又没有事先通知一声,他就是想出‘门’相迎,也来不及啊!
然而想到庞‘春’梅背后的武凯,‘花’子虚却又哪敢当面挑明,直指这话的荒谬之处?
咯咯咯
他正不知所措间,庞‘春’梅却忽然娇笑起来,掩着小嘴道:‘花’相公,奴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花’子虚此时倒隐隐找回了当初面对西‘门’庆的感觉——往日里,那西‘门’庆也是最喜欢这般戏‘弄’他,每次都要让他尴尬不已,却又不敢翻脸。
没想到西‘门’庆横死街头之后,他的丫鬟竟也敢如此戏‘弄’自己!
这真是,是可忍孰也要忍。
哈哈哈
‘花’子虚僵硬的咧开嘴角,强笑道:庞姑娘真是风趣,风趣的紧啊。
经此一事,‘花’子虚再不敢胡‘乱’客套,忙把庞‘春’梅请到了客厅。
进‘门’之后,‘花’子虚正打算请庞‘春’梅分宾主落座。
却不成想,这‘小丫鬟’目不斜视,直接坐到了正中的主位上,也不管‘花’子虚如何尴尬,径自开口道:‘花’相公,不瞒你说,奴家这次来是受活佛所托,要向‘花’相公借一样东西。
借一样东西?
‘花’子虚讪讪的站在大厅中央,倒好像他才是来访的客人一般,不过听了庞‘春’梅的话,他也顾不上尴尬了,忙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活佛要借什么东西?
这个嘛
庞‘春’梅话说了半截,便手托香腮上上下下打量着‘花’子虚,虽然眉宇带笑,一双杏核眼却似小刀子似的,刮的‘花’子虚胆寒心丧,几乎就要跪下求饶,这时她才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听说你家有一根五百年的人参,活佛想借来用用。
听说并不是要自己的小命,‘花’子虚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又为难起来——这老山参是李瓶儿压箱底的嫁妆,按照习俗,只有李瓶儿才有权处置,可以李瓶儿的脾‘性’,怕是
怎么?
庞‘春’梅看出他有些为难,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笑道:难不成,‘花’相公是想让活佛亲自登‘门’拜访?
不敢!不敢!
‘花’子虚吓的魂都飞了,武凯的‘登‘门’拜访’是个什么结果,旁人也许不知,他这个住在西‘门’府隔壁的人,还能不清楚?
那天他就躲在‘门’房里,眼看着尸体一具接一具的往外搬,那惨状现在回想起来,还忍不住要作呕呢!
于是他慌忙道:庞姑娘稍安勿躁,我这就把参取来,让姑娘带回去‘交’差!
说着,‘花’子虚转身向外便走。
谁知就在此时,一个慵懒妩媚的声音忽然传了进来:呦你倒是好大方啊,昨晚上巴巴的给人送银子不说,现在竟连我的嫁妆都惦记上了!
说话声中,一个围着火红狐裘的‘妇’人便施施然跨过了‘门’槛,烛光摇曳下,但见她生的极其娇俏可人,‘精’致小巧的五官配上白‘玉’般的肌肤,几乎便如同美人图里走出的瓷娃娃一般。
说起来,撇开已经横死的潘金莲不论,庞‘春’梅见过的所有‘女’人当中,这李瓶儿是最漂亮最有气质,却也是最刁蛮最得理不饶人的一个!
记得有一次,庞‘春’梅不小心撒了杯茶在她鞋上,便被她借西‘门’庆的手,打了好几个耳光——这仇,庞‘春’梅可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见李瓶儿婷婷袅袅的走进客厅,却连看都不看庞‘春’梅一眼,径自来到‘花’子虚身边,仪态万千的道了个万福,娇声道:老爷,依妾身看,你干脆便把我连同那些嫁妆,一并送到隔壁去吧,也省得那武大再跑一趟。
‘花’子虚看到他,便如同老鼠见了猫,手脚都不知该放在那里,结结巴巴的道:这这这如何使得!
话音未落,李瓶儿霎时间换了一副面孔,伸手揪住‘花’子虚的耳朵,死命的一扯,柳眉倒竖杏眼含煞的呵斥着:知道使不得,你还敢胡‘乱’答应那贱婢,难道是得了失心疯不成?!
娘子夫人!手下留情啊!掉了,再扯就要掉了!
亏‘花’子虚诺大一个男儿,竟被这李瓶儿治的服服帖帖,一迭声的求着饶,连挣扎都不敢挣扎。
啪啪啪啪
两人正闹得不可开‘交’,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阵掌声,李瓶儿诧异的回头望去,却见庞‘春’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正兴致勃勃的上下打量着。
她这看热闹的架势,让李瓶儿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耍猴戏,不由恼道:贱婢,你看什么看?!
呵呵。
庞‘春’梅掩嘴娇笑道:早就听说‘花’府的家规别具一格,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
你
李瓶儿自然能听出这话里的嘲讽,愤愤然丢开了‘花’子虚的耳朵,单手叉腰,横眉冷笑道: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西‘门’庆的暖脚丫鬟‘春’梅么?怎得,西‘门’大官人刚死没几天,你就爬到武大‘床’上去了?就武大那模样,也亏你
娘子娘子!
眼见李瓶儿竟公然嘲笑起武凯来,‘花’子虚忙上前拦住了她,诚惶诚恐的道:可不敢胡‘乱’编排活佛他老人家,不然
不然怎得?!
李瓶儿岂是他能遮拦住的,叉着小蛮腰,继续冷嘲热讽道:装神‘弄’鬼的东西,还真把自己当活佛了?!甭说是一个什么狗屁活佛,就算是如来佛祖下凡,也不能抢人家的嫁妆吧?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庞‘春’梅依旧笑‘吟’‘吟’的:如此说来,娘子是不肯借了?
哼!
李瓶儿嗤了一声:当然不借,你这贱哎呦!
那一声‘贱婢’还未完全出口,庞‘春’梅便猛地踢出一记撩‘阴’‘腿’,正踹在她小腹之上,疼的李瓶儿惨叫一声,身子向后便倒!
而这还不算完,就见庞‘春’梅得势不饶人,竟上前一脚踩住了李瓶儿半边‘胸’脯,揪起她满头青丝,四目相对笑颜如‘花’的问道:果真不借?
李瓶儿哪曾吃过这种亏?
当即放声尖叫道:你这贱人竟敢啊!
庞‘春’梅向前一倾,大半个身子的分量压了上去,立刻便将那‘挺’拔的峰峦连同李瓶儿嘴里的脏字,一并都踩回了‘胸’膛里!
与此同时,她却依旧保持着那副甜甜的笑容,又柔柔的问了一声:当真不借?
你你你
李瓶儿‘你’了半响,终究是没敢再骂,转而冲着一旁‘花’子虚哭诉道:你还是不是男人,难道就眼看着别人如此欺辱我吗?!
这我
突然遇到这等变故,‘花’子虚早吓的‘尿’了,此时夹着两‘腿’之间的温热,又哪敢上前阻拦,只支棱着两只胳膊在一旁颤声道:这怎么闹得,何苦呢何必呢何
你这废物!
李瓶儿气的半边‘胸’脯鼓起老高,知道指望不上自家相公,忙把最后的底牌亮了出来:‘春’梅!你可知道我娘舅是谁?那是赫赫有名的大名府留守梁中书,当朝蔡相爷的‘女’婿!你可知道我相公的叔父是谁?那是宫中有头有脸的大太监!老娘只需修书一封,便能让你和武大死无葬身之地!
平日里以大家闺秀自居的李瓶儿,竟然也自称起老娘来了,可见她情绪有多‘激’动。
而她这背后的靠山,果然也让庞‘春’梅变得犹豫起来。
感觉到‘胸’前压力骤减,李瓶儿顿时便又狂傲起来,梗着脖子呵斥道:你这贱婢,还不快放开我!难道想满‘门’抄斩吗?!
庞‘春’梅又沉默的和她对视了半响,忽然从茶几上取了只杯子,在李瓶儿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往地上不轻不重的一磕,只听咔嚓一声,那汝窑的茶杯便碎成了几片。
庞‘春’梅选了最锋利的一片捏在手中,对准李瓶儿的眸子,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借,还是不借?
感觉到那锋利的瓷片儿,直在自己眼皮上打转,李瓶儿终于绷不住了,慌忙叫道:借!我借还不成吗?!‘花’子虚!你还在那里傻站着作甚,还不快把人参取来,给‘春’梅给‘春’梅姐姐包上!(.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