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声音慷锵有力,如同一把尖刀,插进她的心口。
阮溪婼咬唇。视线一点一点的在这画像上移动着,渐渐被水光模糊,这是她的小姨。娘亲的嫡亲妹妹,当年宠冠后宫。风头无二的澹台贵妃!
红颜做枯骨。皎月化顽石!
这代表着荣耀与地位的皎月宫,在失去了主人之后,也成为了这一片富丽堂皇的宫宇中最不起眼的废墟!
最是无情帝王家。小姨,你可曾,后悔过?
“这里荒废了十三年。除了瑶姨和我。再也没有人来过。”男子似乎讥笑了一声。
瑶姨便是瑶妃娘娘,因为澹台贵妃的缘故,在太后寿宴上对她出手相助。阮溪婼还记得当日瑶妃那娘娘说。有故人回来。特意出宫想见,便是眼前这个男子吧!
她们的身上。同样留着澹台氏的血,她因为群臣力保娘亲。最后才能平安的降生!
而他,当年不过三四岁,便要亲眼看着澹台氏全族上下血染刑场。要亲眼看着娘亲惨死,随后被像垃圾一样丢弃在宫外的某个角落里苟延残喘!
他没死,是因为他是皇族的血脉,却不知,那也是他最厌弃的东西!
“哥——”
阮溪婼泪如雨下,轻声唤道,从背后轻轻的拽着他的袖子,似乎是怕声音再大一些便会触惊吓到他。
司寇钊身子猛的一震,微微仰起头来,冰凉的湿意顺着脖颈流下,那一声‘哥’,让他这些年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的心突然跳动了一下,终于找回了久违的感觉。
他,原来还活着!
“婼儿,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既希望着你有朝一日能出现在我面前,又盼望着你永远不要踏足这人世间最脏泞的地方,我愿你寻得一户普通人家,去过简单的生活,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好。”
他浅浅的叹了口气,“你还是来了,在情理之中却又超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不想这么早在你面前现身,我怕你觉得我无用,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一事无成!”
“不,不是这样的,哥哥还活着,好好端端的站在我的面前,这便已经足够了。于澹台氏而言,你我是世上唯一的骨肉血亲,我们须得珍重自身才能对得起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才有机会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阮溪婼微笑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司寇钊这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不,婼儿,南朝的形势越来越严峻,你留在这里迟早会有性命之危,我不能再让你犯险。”
他出现在这儿,就是为了告诉她,趁着她如今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大好局势,想办法从禹陵朝局中脱身,嫁给九皇叔也好,离开禹陵也罢,总之不要再蹚浑水。
“哥,我已经是局中人,除非破云逐月而出,否则只会越陷越深,你别忘了,圣上不会允许相府与珩王府联姻,殷伯伯,独孤氏,这些势力一旦拧成一团,便会危及皇权,我们的圣上并不是什么贤君明主!”
她似乎明白了,她前一世之所以能嫁入珩王府,是因为她是一个被相府‘抛弃’,身败名裂的废物!那人乐意用她来羞辱容玙!
那个人乐意看容玙被逼娶一个不爱的人,他想要践踏骄傲的骄傲,毁了他的淡漠!在他从无污点的人生上泼上一桶粪水!
而她不孝父兄,不敬长辈,恬不知耻,身有残疾,才艺不通,德行有亏,又与他自幼便有婚约,荣幸的成为了那个人选来羞辱容玙最好的‘工具’!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司寇钊脸上带着痛意与苦涩,还是晚了一些吗?要是他不是那么固执,不是那么骄傲,在她刚来禹陵的时候便开始部署一切,是不是结局就不会像现在一般?
“哥哥,姓氏与荣耀是绝不能丢弃的,便是不说如今的迫不得已,光是尚未出世的影子刺客,也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的盯在我身上!”
谁都想要那一支无往不胜的影子刺客,有他在手,便如同手握十万大军,是一股十分强横的力量。
司寇钊叹了口气,很是无奈,沉默片刻后,他问道:”你与九皇叔……”
“是真的!”
这三个字代表了何种份量与决心,他们都心知肚明。
不过,想了想,阮溪婼又迟疑着说道:“我们之间,存在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究竟能走到哪一步,我并不知晓。”
“也就是说,不是非他不可?”
司寇钊反问道。
想了想,阮溪婼缓缓的点了点头,她的心和情都已经别在那场大火中被焚毁,如今这份感情,夹杂了太多不纯粹的东西。
他们之间,隔着整整一世的误解和折磨,她不知当那些真相以各种方式被揭开的时候,她是否还有勇气再与他携手相伴而行。
“他不是个简单的人,若是可以,哥哥只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平凡的男子,愿意呵护你,照顾你,他太复杂,很难以单纯的心态对你。”
司寇钊看得比她更加的清楚,他最怕的是,当有一日,他的利益与她发生了冲突,他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对司寇珩而言,世间又千千万万的女子日思夜想希望得他一个眼神,婼儿不过是这千千万万的女子中的一个。
而对他而言,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妹妹,唯一的亲人,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性命!
“我懂,这些事情我自有分寸,哥哥不必担忧,倒是你,以后万不要以那种自残的方式企图去感动他们,这些人的心都是铁做的,根本不懂感情。”
想起她那日匆匆一瞥,他浑身是血,垂首跪趴在地上的那幕,阮溪婼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厉害。
“傻丫头,我比你更懂这些人,我那样做,只是为了恶心他们罢了。唯有他们忽略我,厌恶我,我才能有更多的自由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在这宫里,尊贵如东宫太子,行事都是不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