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宾进了殿,看到殿上伏案一个娇小的人影,长发垂在身后,一半散落在案边,如飞瀑一般。
一旁的侍女见他进来,忙施了一礼,刚要开口,就被他挥手止住。
缓缓上殿,靠得近时,才看见原来弟史侧伏在案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蘸着泪珠,在脸上留下半月形的暗影,鼻头红通通的,许是哭得久了,鬓角的发都湿了。
“王子——”一旁的碧裳小心地开口:“公主哭得太久,昏睡过去,我又不敢惊动她——”
绛宾点点头,轻声道:“不妨事,我等等便是。”
说罢,绛宾在案边地垫坐下,手半柱在案子上,看着弟史。看她不过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而已。他若一伸手,半只手臂便可将她揽住怀里。倒想起了那天宜兰草场遇险的晚上,他恶意地抱住她的情景,果然气得北冥直跳脚。
到底都是不成熟的孩子气。
绛宾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块帕子,上面泪迹斑斑,几个用翰墨写成的汉字也**了,看着上面的几个字,绛宾微微出神。
碧裳捧过来一件狐氅,正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绛宾见状,蹙了下眉道:“还是扶公主上床去睡吧。”
碧裳为难道:“可是我怕把公主弄醒,而且我一个人——扶不动。”
绛宾轻声道:“我来。”
“可是——”碧裳更加为难,那怎么方便呢?
绛宾已俯下身,一只手托着弟史的腿弯,一只手揽着弟史的后腰,他紧贴着弟史缓缓起身,轻巧娴熟地起身,望着碧裳:“寝帐在何处?”
碧裳连忙引向后殿,此处虽久不居人,但收拾的依旧干净利落,几个扫洒的小侍女也急忙拥了过来,看是绛宾抱着弟史,都惊愕不已,一时忘了上前。
碧裳赶紧掀开被子,等绛宾将弟史放下,又连忙轻手轻脚地为弟史盖上。
还好弟史未醒。
碧裳刚出了口气,就见绛宾居然坐在了床边的脚踏处,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弟史。
她为难了许久,才嗫嚅上前道:“王子,天色将晚——公主她此刻已安歇——王子——”
绛宾扫了一眼碧裳,淡淡开口:“你先下去吧。”
碧裳一愣,心下一急:“可公主在,奴婢——不能——”
绛宾见她又急又窘,又不敢直接和他顶嘴,淡淡一笑,解释道:“算了,你不妨在此。本王子等公主醒来再走不迟。”
碧裳松了口气,少退后了几步,悄悄地立在窗边暗影下。稍加思索,也猜到了,龟兹王子定是受了王上和夫人的允许,才进得殿来。如此一看,只怕公主和北冥王子的事要不成了,难怪公主哭成那个样子……
渐渐入夜了,碧裳叫人取了火烛,却被绛宾止住。
月色并不明亮,隔着窗格投下朦胧的月影,洒在床帐上。弟史只觉得头昏沉沉的,颠颠倒倒地连梦也没做,却累得慌。
缓缓睁开眼,一团黑影坐在她床边。她头疼的厉害,许是哭太久的缘故,刚要起身,就被眼前人扶起:“醒了?”
接着就是碧裳焦急的声音:“公主,你醒了?都入夜了,你饿不饿,我现在就去给你准备——”
弟史环视了一下,才发现殿内黑沉沉的,原来竟已经这么晚了,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微愣了下:“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