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宾坐在旅帐正中,已换了衣服洁了面,不见狼狈,恢复优雅。他嗓子微哑,并不多话。
巫医看过并无大碍的屠奢堂也在座陪酒。
闻说弟史前来请见时,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取笑绛宾。
“王子这一出英雄救美果然有效,我们西域第一美人这就投怀送抱了……”
“之前我还自不量力去求婚,早知道绛宾王子也有意,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冒昧的……”
“那还不是因为有人更自不量力?”
“就是就是,我早说过,绛宾王子和弟史公主才是天作之合……”
绛宾听了,淡淡一笑道:“各位,先失陪了!”
说完,起身去迎接弟史。
弟史候在帐外,看着“押解”她的米顿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就算娘亲不吩咐,她也是要来探望绛宾的,毕竟他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救她,她欠他的已不再是一条命……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自己竟然两次涉险,都被绛宾所救。
想想娘亲对北冥的冷淡,她有难免有些腹诽。心知不能怪别人,可是还是有些郁闷。
脚下有个石子,有点硌脚,弟史等得无聊,拿脚去踩,踩了会儿就踢出去,石子咕噜噜地停在不远处。弟史微微抬头,顺着进入视线那双靴子向上看,就看到了满面含笑的绛宾。
“等久了?”绛宾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天有些黑,弟史看得不大分明,见绛宾似无大碍才松口气道:“弟史多谢王子救命之恩,实在惭愧——”
“换了别人也会去救的。”绛宾说得轻巧:“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弟史仍然诚恳地说:“都怪我,偏偏提那块帕子,让你差一点——”
“哦。”绛宾似是回想起来,不经意地道:“那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弟史被他的话堵得不知道说什么,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她越是感觉内疚,只得再深施了一礼道:“不管怎么说,王子救过我两次,弟史也无以回报,只能深记在心里。”
绛宾笑道:“我救了你,哪里想到要你回报,只怕你现在不但不感激我,还恨我呢。”
“啊?”弟史抬起头,想要看清绛宾是戏谑还是真的在报怨,可是见他一双深琥珀色的眸子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禁让她想到了之前他从火场出来时的那个表情,心底内疚更盛:“不是的,我只是——只是——”
“只是担心北冥王子是吗?”绛宾收住了笑,看着娇小的弟史穿着一身汉服,低垂着头,长发随着微风轻轻拂动的模样,神色更为深邃:“即便今天救你的是北冥,你父王也不会同意你和北冥的事。更何况,你还不知道吧,北冥今天伤了七七,我听说,伤得还很重。”
弟史被他说得垂下头去,她嗫嚅道:“其实,是和你无关的。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怪你,真的感激你。我先回去了——”
她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