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柠，你这是妨碍小区公共秩序！你要少数服从多数！有问题，我们之后再谈。救助站与宠物医院的专家们还有事情要忙，你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王翠萍当先从人群里走出来，对柠檬说道。
“救助站？我怎么觉着像是虐猫组织啊。有你们这样抓猫的嘛！猫不是生命？”许玫知道周柠现下其实没有什么力气，挡在他身前，对救助站一身“戎装”的人说道。
“嘶……好久没见到这么牙尖嘴利，还漂亮的姑娘了。”董师傅舔了舔舌头，抽了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兴奋意，随即大踏步拨开人群走到前头。
“我们救助站是凌城最大的猫狗救助站，每年从我们这里被领养出去的猫狗数量，在全城占比最高。每一只都能得到妥善的照顾。我们每隔半个月会派人门拜访领养人家，对猫狗是否受到虐待、健康是否急剧下降等情况，都会做详细的后续检查，坚持让人与猫都能够满意。很多小区的野猫也都是我们救助站救助，除了部分规模比较大的野猫群，一般猫狗绝育都是由我们自己出资进行。作为不求回报的公益性组织，我们秉持着一颗帮助弱小、维护人宠和谐的理念，为社会做好事。这位小哥，这位姑娘，请你们放心，我们救助站绝不会对它们进行任何虐待。我们那边绝对是公开透明，接受任何爱宠人士的监督。如果这位小哥不愿意我们带走它们，可以！”董师傅的话音刚落，柠檬与许玫没什么动静，围观人群出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不少人的眼睛一亮，直接盯了被网兜兜住一直挣扎不停的布偶猫。
董师傅喷了喷鼻子：“当然，已经被带走的，我们欢迎来监督。但放出来，我想即便是我乐意，恐怕明华小区的人也不乐意吧。而且，这位小哥看着像是个大学生，大学生都是高素质人群，祖国的未来之花。都是讲道理的人，不会让我们救助站白费工夫是吧？听他们讲你也是个爱猫的人，也不想这些野猫依旧处于吃不好睡不好的野生状态吧？”
董师傅看着柠檬，柠檬听不明白他讲的那么多话。
他本能地觉得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人，让他感到压迫力，心底很不舒服，躁动不安。
许玫碰了碰周柠，想请这家伙拿个主意，哪怕是给个眼神也行啊。
她既不是明华小区的住户也不是租客，总觉着面对这么一群人底气不足。
柠檬神思昏沉，眼皮颤颤抖抖地下要搭不搭的，半晌不答话。
董师傅沉吟了片刻，笑道：“王主任，大部分野猫都已经被我们救助站的同事抓住了，这几只既然有朋友拦下来，那我们也就先走吧。等你们讨论好了，你再打电话给我吧。当然，我们欢迎你们到我们救助站监督它们的生活状况。我依旧是那句话，六个月之后，如果没有领养人，我们将对未能被领养的野猫进行。”
董师傅手向一扬，后面早有准备好的猫笼，将布偶猫连网兜一块儿塞了进去。
董师傅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笑着递给柠檬说道：“这位小哥，我姓董，董振峰。我们救助站的站长，欢迎你随时来我们救助站参观、领养。”
许玫接过名片，看了一眼：“呀，还真是我们救助站啊。”
“那是当然。人宠一家。姑娘看着没有养过猫吧，可以去我们那领养哦。免费的。”董振峰说道。
“你怎么看出我没养过猫？”许玫有些好奇。
“呵呵……养猫的，身不会这么干净。”董振峰抽了抽鼻子，抬手指了指这个嗅觉器官，“而且，你身也没有猫狗的味道。很清新的香气。”
他眨了眨眼睛：“嗯……薰衣草的味道。”
“董师傅！”王翠萍可不愿意因为周柠一个人，导致整个捕猫计划留下小尾巴。
“哎，王主任，你们与这位大学生好好聊聊。我们救助站可以对猫采取一些强制措施，对人咱就没这个能耐了。好好通通工作吧。”董振峰指使几个员工抬起布偶猫的猫笼，就这一只布偶，他这一次捕猫行动就没有任何亏损，还有可能在将来大赚一笔。
几个员工吭哧吭哧抬起猫笼的时候，一直稳坐不动的大黑山突然箭一般跃起，利爪横锋。
那几个救助站员工冷汗迭出，不禁庆幸刚才没有脱掉保护服，不然这会儿就得抱着脸在地打滚了。
砰声落地的猫笼，砸起一阵尘烟。
虎斑猫一嘴叼住小奶猫，迅速靠拢到猫笼旁。
黄鼠狼扭了扭脖子，张了张嘴，竖着尾巴慢悠悠地坐到猫笼的另一边。
小黑猫望了望猫笼威风凛凛的老爹，看了看柠檬昏昏沉沉的脸色，喵叫了一声，小短腿迈开，学着大黑山的姿态，在笼子前蹲坐下来。
“喝有点意思啊。”董振峰惊讶了一下。
“这只黑猫，的确有些王者之风。”像是听到刚才董振峰说的话，俏丽女子轻轻吐出含在嘴里的发丝，眼睛里讶异地亮了亮。
“怎么着？你这只大黑猫还想跟我谈判？留下它？”董振峰说道。
大黑山突然做的这一出，令在场的人惊讶不已。
“我就说这只大黑猫成精了吧。黑猫哪能惹啊，故老相传……”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他人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干的漂亮！”
“太棒了！”
“我就喜欢你这只大黑猫！”
“好样的！棒棒哒！”
周羽迪先是被大黑猫的举动惊讶到，后来听到居民的叫好声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
“见钱眼开的东西。”一道不屑得声音骤然在嘈杂中响起。
刺耳，难听。
“老曹！你说谁呢！”有人喊道。
“我说你们都是一群见钱眼开的东西，我说错了？要抓猫的是你们，现在布偶猫被拦下来，叫好的又是你们，你们还真是墙头草，哪里有钱哪里跑。”老曹服务明华小区十来年，多数老居民都认识他。
他与老安、老刘，并称明华三老。
不过论说话的力度与威慑力，他是远远不如另外两个。
“死一边去。一个臭保洁的，连野猫都处理不了，还混在我们小区算个狗屎啊。”有人立即咒骂开。
老曹脸色登时一沉。王翠萍暗暗将说话的人记在心底。
“都静一静！现在让我们先了解一下，这位黑猫先生想做什么。”董振峰眼角向外扩开，整个面皮紧绷着，笑了笑，又缓和下面部的表情，慢慢低下腰，朝着笼子慢慢地走过去。
一声瘆人的惨叫声从笼子方发出，大黑山全身毛发炸起，怒目圆瞪。
接着笼子下方的三只猫也跟着叫了起来。
一苍老、一稚嫩、一尖利。
四只猫的叫声混在一起，惊得小区内的野雀扑棱棱飞起，众人似乎心跳都漏顿了几拍。
许玫吓得向后一退。
柠檬腿脚一顿，昏沉入睡的神志陡然一惊，恍恍惚惚看了一圈。
布偶猫，柠檬不认识。
猫笼下的其它每一只猫，他都认识。
大黑山是老友。
黄鼠狼是老友的好友。
虎斑猫是一只母猫，生过很多胎，就剩两只残留身边。
小黑猫与小奶猫。
柠檬提了提腿，感到流失的力气回流了部分。
许玫咽了咽喉咙，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旁边周柠忽地碰了碰她，手肘刚好打在胸前侧边。
“咋！”许玫怒瞪了他一眼，随即眼神软下来。
柠檬眼神疲惫，并没有看着她，目光直直地凝视着笼子那边。
“你要过去？”许玫问道。
柠檬听着她的话，在脑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理解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然后眼神转到许玫这边，轻声“喵”了一句。
“好吧。谁让你爱猫爱的都成猫精了呢。”许玫无奈地抬了抬眼皮，看向不远处笼子里拧着眼神凶悍无比的猫，捂着胸口缓了缓气：“说是只布偶猫，那得是多漂亮的猫。这都脏成什么样了，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许玫又转眼看了看周柠，再三确定地问了一句：“真的要去？”
柠檬眼皮颤了颤，眼神不由自主落定站于笼子大黑山身。
许玫提气蹿到嗓子眼停住，在胸前憋挺着几秒，方才将这口气缓缓吐出：
“好吧。”
“这感觉……”许玫朝着周柠眨了眨眼，闪亮亮的。
“很像英雄救美。”
大黑山瞥了一眼，小黑猫喵叫了一声，黄鼠狼不置可否，虎斑猫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凶厉的布偶猫爪子不停挠着网兜，龇牙咧嘴，神色紧张不安。
柠檬在一众人的注目之下，被许玫牵到笼子前坐下。
他看起来很累，闭着眼睛仰起头，脸向着笼子面。
大黑山紧绷着身体，胡须抖了抖，向前迈了两步，爪子稍稍探出一两公分。
猫爪下的肉垫，质感软乎地搭在额头。
轻轻噌擦着，有些粗粝感。
随即脚掌抬起，在头发轻轻地点了点。
许玫视线里，周柠紧张疲惫的神色在大黑猫爪子的轻点下，消失了。
他的嘴唇缓缓向外扩开，一道弧线向弯翘。
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