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咬着牙齿,然后恶狠狠地看向了旁边的吴德,眼神中翻滚着冰冷的杀意。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吴德只觉得全身像是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中一样,冻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嘴唇颤抖着,甚至两条腿也跟着抖了起来。这时候的云夕,完全颠覆了他印象中纤细柔弱的印象,像是一把寒光凛冽的剑,随时都会斩落他的头颅。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这足以将他整个人掩盖住的恐惧。
会被杀死的……这个念头清晰得浮现出来,让他因为恐惧而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吴阿玉直接倒在云夕身上,云夕能够感觉到她的脸很烫,烫的惊人,显然正发着高烧,只是比起刚出来时的惊慌,或许是因为遇到了云夕,现在的她眼睛闭着,神情却安宁了许多。
这时候吴老娘也跑出来了,嘴里还骂道:“我倒是想看你这个小贱人能跑哪里去?”
她一抬头,就看到云夕扶着吴阿玉,嘴角僵住了。
云夕眼神冰冷得犹如十二月坚韧的冰块,“你们将阿玉害成这个鬼样?”越是生气到了极点,她脸色越是平静,只有眼底翻滚着抑制不住的杀气。
王大夫也在旁边不住地摇头,“真是狠心恶毒的父母啊。”他见过将女儿卖了的母亲,却没见过毁了女儿容貌的母亲。
吴老娘被她的眼神一看,和自己的儿子一样,心中不由生起了恐惧的神情,显然是回想起被云夕支配的日子。她抖了抖嘴唇,辩解道:“不关我的事,是这死丫头自己想不开,自己下手毁了的!”
说到后面,她便理直气壮了起来。没错,就是阿玉自己动手的,她自己死脑筋!
云夕呵了一声,谁都听得出她的笑声中充满了多少的讽刺。
她直接将吴阿玉公主抱起。她连几百斤重的东西都能拎起,更别提是不到一百斤的吴阿玉了。
王大夫跟在她身后,叹气道:“等下我给她看看吧,真是造孽。”
云夕勉强扯了扯嘴角,“多谢王大夫。”
王大夫说道:“这没什么……咦,这不是去你家的路吧?”
云夕点点头,“我先带阿玉去里正那边。至少得让里正他们知道这件事。”还有吴德的功名……这是吴家最得意的事情,她就非要搅和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王大夫,一个人若是品行差的话,那么他的功名是不是会被剥夺?”
王大夫显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点点头,“是有这个说法。五年前,咱们凤凰县就有个秀才,不肯奉养含辛茹苦供养自己长大的母亲,最后他秀才的功名就被前县令爷给剥夺了。”
他顿了顿,说道:“你若是想要剥夺那吴家的功名,我教你一个法子。你送县令几个水仙球,那康县令最爱侍弄花花草草这些,特别是那种不常见的。他前日来我们王家,就十分眼馋你送来的那水仙花,还取名叫凌波仙子。”
云夕颔首谢过王大夫的指点。反正她那边水仙球多的是,到时候可以托王家送给康县令。
等到了陶家,吴阿玉的惨状甚至让陶天功的妻子陶张氏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后退了好几步,“这、这是谁?”
吴阿玉的整张脸都毁了,导致陶张氏都没认出她来。
云夕冷漠道:“这是阿玉。我先前担心吴老娘以侍疾的理由将阿玉叫回去磋磨,就进城去请了王大夫过来。想说若是吴老娘病早点好,阿玉也能早点回来。谁知道去了吴家,就看到阿玉成这样了。”
另一边,王大夫也给吴阿玉把脉,把脉后说道:“她这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等下我给她开些药。现在先给她喝点水吧,我看她已经好久没进食了。”
陶张氏怜惜地看着阿玉,然后又咬牙切齿,“这吴家也太狠心了吧!居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很显然,陶张氏也认为这肯定是吴家搞的鬼。
“我去喊我家老爷过来!”然后陶张氏风风火火地去喊人了。
没一会儿,陶天功也到了,他显然也从妻子那边得知了这件事,沉着脸,声音也有几分的怒意,“这吴家!”这事若是传出去的话,他们阳河村的名声能好听吗?特别是还在王大夫面前……
他看到了吴阿玉脸上那疤痕,越发愤怒了,“去将吴家人请过来!”
云夕对陶天功说道:“里正,能否让吴阿玉暂时住在我那里?王大夫都说了,阿玉不仅发着高烧,还好久没进食了。倘若继续让她呆在吴家,我怕她这条命都要没了。”她总觉得,吴家是因为没向她求亲成功,才会将怒火发泄在阿玉身上,心中越发愧疚了。到时候,她一定要用千鹤膏,帮阿玉治疗她的脸。
陶天功摆摆手,“就住在你那边吧,你是个好的,不像那吴家。”
云夕和阿玉只是同村人的关系,都能够这样善心对待她,吴家还是阿玉的亲人呢,却把她害成这样。
其实云夕更想让阿玉脱离吴家的,只是显然没有那么简单。这世道,可是父母卖掉自己的儿女都不犯法的。
吴家人很快就战战兢兢过来了,当然吴德没过来。吴老娘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次来肯定没好果子吃,才舍不得她的宝贝儿子受苦。
陶张氏心地善良,让孙女端来了一碗的米粥,云夕慢慢喂着阿玉。
吴老娘和吴老爹两人一起过来了,吴老爹一过来,就立刻将这件事甩开手,“这事我可不清楚,我昨天出去喝酒了。”
云夕心中冷笑,昨天不清楚,今日回来看到阿玉这情况总该清楚了吧,说到底,吴老爹也是帮凶。
吴老娘一过来,就先喊冤,“里正我冤枉啊,阿玉这脸是她自己划的,不关我的事情!”
云夕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她自己傻到把自己脸划成这副德行吗?”
吴老娘振振有词,“是她自己气性太大,我只是开玩笑说要将她嫁给城里那傻子,谁知道她气性这么大,居然毁了自己的脸。”
陶天功的脸黑得像锅底,“开玩笑?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昨天那徐家可是上你们家门了!”
徐家傻子,是凤凰县鼎有名的人物。他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在肚子里呆久了,人痴痴傻傻的,整日流口水,小时候,又被人哄骗着爬上树,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变成瘸子。这样一个又傻,又残疾的人,凤凰县自然没有人要嫁给她,就算徐家出五十两的聘礼也一样。
在两年前,倒是有一户人家把女儿卖过去,那姑娘嫁过去后,回门的那天,穿着红衣服回娘家,然后直接在娘家上吊了。之后那户人家陆陆续续出了些鬼怪之事,还弄得短短一年之内家破人亡。大家都说是那姑娘化作厉鬼,找自己娘家人算账。之后就算是想卖女儿的人家,想起这件事,心中也得打个寒战,不敢这么做。
至于吴老娘,她想的很好,反正嫁人后,不许阿玉上门就是了。
吴老娘缩了缩脖子,“就算我们想将阿玉嫁过去又如何?徐家也是有一百亩的田地,她嫁过去后吃穿不愁,过的可是享福的日子。若不是她是我女儿,我才不会将这好事让给她。再说了,儿女的亲事,本来就是父母做主的!”
在场人都要被她的无耻给气笑了。
陶天功拉下脸,说道:“你若是真要将阿玉嫁过去,那么我们阳河村,也容不下你们了。”他孙子现在正努力念书,好考出一个功名,因此陶天功对于名声一事尤其的重视。他心中对于吴家的眼界也分外看不起,亏吴家心心念念等着吴德中举,却不知道,吴德这样的品行,就算是中举了,还不是会被剥夺功名。
吴老爹看陶天功动真格了,真的发火了,拉了拉仍然愤愤不平的自家婆娘的袖子,“好了,你少说几句。”然后又舔着脸对陶天功说道:“都是这婆娘乱说话,我们哪有将阿玉嫁到徐家的想法。”
原本徐家是真有这想法,只是阿玉却当着他们的面毁了自己的脸。徐家想起自己那化身厉鬼的前媳妇,生怕又来一个,吓得直接走了。
陶天功道:“阿玉这段时间,就住在杜家。”
云夕补充了一句,“你放心,她的药费我会记得找你们要的。”
吴老娘顿时炸毛了,“你别想从我这里掏出一文钱!”她不可能为那赔钱货花钱。
王大夫捋了捋胡须,说道:“我恰好下午要去县令家一趟,或许可以同他说说你们吴家的事情。”
吴老娘张了张口,仿佛这才意识到王大夫的存在。她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万一让儿子因为这种事在县令面前挂了名,那她简直要没地方哭去。
云夕见她这副表情,嗤笑了一声,对陶天功说道:“里正,能拿纸笔过来吗?我得写下来作为证据,省的到时候人家不认账。”
陶天功的孙子念书,他家里自然不缺纸笔,便让人取了过来。
云夕在纸上写着,吴阿玉这段时间的治疗费用,吴家到时候都得还回来,当然她每一笔钱,都会有明细账目作为证据,不会乱坑吴家钱。
吴老娘最后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纸上按了自己的名字,心中默默诅咒着云夕和吴阿玉。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治疗高烧也用不到一两银子。
她恨不得吴阿玉这个处处同她作对的女儿直接一病去了,这样她说不定还能够用她的死敲诈云夕一把呢。
这个念头一旦萌发,就再也抑制不住。她心中不断地求着满天神佛,让他们保佑吴阿玉最好高烧死了算了。
云夕收好签单,喂了阿玉吃了半碗的米粥,向陶张氏道过谢后,便将阿玉抱起,直接回家。
王大夫自然也跟着她一起走。
陶张氏看着云夕的背影,说道:“云夕这丫头,就是心善。”
陶天功也点点头,“是啊,咱们村里要是每个人都和云夕一样省心就好了。”
两人唏嘘了一把,对吴家那是十分的看不上。
……
云夕将阿玉顺顺利利带回家,杜周氏和云瑶看到阿玉的惨状,都吓了一跳。就连杜周氏这样好性子的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王大夫开了药单,云夕看着上面的药,不由松了口气,幸好这上面的药材都是常见的,她家里都有一些,虽然量不多,但最少也能煎两次。
王大夫说道:“一天给她喝三碗,嗯,这几天她所吃的,最好清淡一点的。至于她脸上的伤口……”王大夫脸上微微露出点笑意,“别人肯定是没法的,但是你那千鹤膏却是个好东西,对于伤口很有用处。加上她这脸又是昨天才划的,敷上一两瓶,应该也就差不多了,只是还是不能全好。”
云夕对此早就已经有了主意,“这个,只怕需要王大夫您帮忙呢。”
王大夫疑惑道:“这东西不是你做的吗?你没有备份?我们店铺里你送来的那些千鹤膏,每个月都供不应求,加上过年前,我堂哥直接拿去做年礼,只怕没有剩下的。”
云夕笑了笑,“这东西步骤虽然复杂,但是要在一天内做出一瓶,我还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不想让人知道千鹤膏是从我这里出来的。嗯,我希望王大夫到时候能帮我写个千鹤膏的收据,一瓶,就算作是二十两好了。”
王大夫闻弦歌而知雅意,摇头笑道:“你这丫头是打算坑那吴家吗?”
云夕点点头,不让吴家大出血一把,他们哪里知道痛。吴家若是不想出血,那也是可以,将吴阿玉逐出吴家门便是。
王大夫也十分同情吴阿玉的遭遇,他有个孙女同吴阿玉一般年纪,却是全家的掌上宝,同阿玉截然不同,心中不免也增添了几分的怜惜,“我写收据给你吧。”
然后直接按照云夕要求,写了一张千鹤膏的收据。上面证明了,云夕用二十两银子买了一瓶千鹤膏给阿玉治脸。
之后,云夕又犹豫说道:“王大夫,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药,服用后,可以让人身体暂时虚弱?不服了,又会恢复正常。”
王大夫深深地看着她,“我总觉得你这丫头要搞出什么大事件。”
云夕露出甜美的笑靥,“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要让阿玉顺顺利利脱离那个家罢了。”
王大夫说道:“那种药方我是没有的,我也只能治疗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病罢了。”
云夕奉承道:“这是哪里的话,谁不知道王大夫您是咱们凤凰县医术最好的人。”
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称赞,王大夫也不由露出了点点笑意,“虽然我没有,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肯定有。”
云夕认真地盯着他,看着王大夫吐出两个字,“云深。”
她嘴角抽了抽,居然是他!问题是,她和云深不熟啊!
王大夫说完后,就慢条斯理地喝茶去了。
云夕的眉头紧紧皱起,虽然她找不到云深,但孟珩总该找得到吧,到时候只能向孟珩求助了。
等王大夫吃完一盏茶后,云夕将他领到了自己的花房中。
王大夫看着花房中那些青翠的蔬菜,和一盆盆的水仙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转头看向云夕,眼中带着赞赏,“你这丫头倒是厉害,这样的天气,也能够种出这些新鲜的蔬菜。”
云夕甜甜一笑,王大夫这把老骨头了还亲自出来帮她也是不容易,她说道:“等下我摘一把青菜,王大夫您带回去好了。”
王大夫满意颔首,视线落在水仙花上,神色疑惑,“你这些水仙花,有些形态十分雅致啊,怎么养出来的?”
云夕指了指水仙花球,说道:“这个可以自己雕刻的。”然后将一些雕刻的基本常识告诉了王大夫,也算是聊表谢意。
王大夫兴致勃勃道:“老夫到时候一定要雕出一个比你这边好看的水仙花。”
云夕没想到王大夫还有这样不服气的一面,像是个老小孩一样,她含笑道:“那我就拭目以待。”
王大夫最后捧了一盆水仙花,又拿了两个水仙花球。云夕又选了四个水仙花球,让他帮忙带回去,两个给王老爷,另外两个则给康县令。云夕也不指望能够用两个水仙花球就收买了县令,但是若是能刷一点好感度的话也不错。
反正她这些水仙球,当初是五文钱一个买回来的,就算加上装水的盆子,都花不到十文钱呢。这份礼物,她送的一点都不心疼。
她亲自将王大夫送回城,顺便在王记药铺那边买了十包阿玉吃的药。王大夫看在水仙花和云夕摘的那两斤青菜的份上,手一挥,表示不用给钱了。
云夕谢过他,顺便在城里买了些米粮,家里的米只剩下十斤了。她直接买一百斤回去。
回家后,杜周氏已经熬好药了,正在慢慢喂阿玉喝,阿玉的神智恢复了一点,虽然整个人都迷糊居多。喝过药后,她继续躺下睡了。
云夕将被子盖好,吩咐云瑶好好照看她,然后转身去花房捧着一盆正开放的水仙花,直接上孟家。
孟家在阳河村一直都是挺特殊的存在,游离于村庄之外,即使是过年,除了初一时里正他们上门拜访,还真没多少人来。
云夕到孟家的时候,孟珩正在练字,那一手的字是云夕练习一百年也无法达到的好。
见到水仙花,孟珩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里面波光流转,明明他的脸不好看,那双眼却美得让人一不留神就沉浸在其中,“好花。”
云夕将水仙花摆在桌上,满意地看着整间屋子因为这花一下子明亮起来,她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见云深一面。”
孟珩的手一抖,豆大的墨滴落在纸上,毁了这一张的字,他看上去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只是随意地放在一旁,“找他有什么事?”
说也奇怪,对于云深,这个神秘又美丽的男人,云夕戒备居多。对于孟珩,这个同样神秘却丑陋的男子,云夕反而更容易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慢条斯理地将阿玉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也说了自己找云深的用意。
孟珩点点头,声音平静,“我会转告他。”
云夕松了口气,笑容甜美,“那就多谢了。”她停顿了一下,问道:“大概什么时候我能见到他?”
孟珩略一沉吟,“一天之内。”
云夕觉得这时间自己还是能够接受的,谢过孟珩后,便离开了。
……
房间内,云夕看着大晚上出现在自己屋里的美男子,觉得牙根隐隐作疼,“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灯光下,云深的皮肤如同最上等的白玉一般,透着温润的光滑,只是嘴角噙着的笑意,给他增添了妖孽的感觉,“自然是云夕你找我来的。不是告诉过你,我会在一天内来的吗?”
“那也不该是晚上!”云夕咬牙切齿道,这人是多喜欢在晚上的时候来她屋子啊,不知道女孩子的名节是很重要的吗?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云深慢慢道:“我以为你同我一样,不会在意世人的想法。倘若我大白天上你家门,只怕流言蜚语就要飞满天,这种情况你反而更不乐意见到吧。”
云夕扬了杨眉,懒得同他鬼扯下去,“所以呢?那种药你有吗?”
云深坐在椅子上,示意她也坐下来,姿态闲适自然得仿佛这是他的房间一样,所谓的反客为主不外乎如是,“你愿意为这药付出多少代价?”
云夕原本就没想过白白拿他东西,对于云深这个人,她不想欠他,更不想同他有太多的牵扯。这个人太过危险了……
而穿越过来后,她对现在的生活十分满意,一点都不想要打破此时的平静。
“需要多少钱?”她淡定问道。
“我不缺钱。”
云夕眉头蹙起,这显然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所以你想要什么?”
云深静静地凝视着她,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一样。半响后,他收回视线,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的凉薄,“你对谁都是这样吗?”
“咦?”云夕不懂话题怎么突然转换到她不理解的地方。
“是不是,只要是你身边的人,你都会这样为了他们掏心掏肺,奉献出自己?如果说,我想要你吗?”
云夕眼中带出了点怒意,“你想多了,即使要帮助别人,我也不会将自己搭进去的。倘若你不想给我的话,那么就离开吧,我会另外想办法的。”就算没有云深的药,她也能够帮阿玉。
“看在之前的那本方子,你这回的玩笑我暂时不同你计较。”
云深被她发作了一场,反而笑了,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眼中像是承载了亿万星辰一样,整个房间仿佛都被他的容光所照亮了一般,任谁都看得出他此时的好心情。
即使是原本生气的云夕,在这样的美色面前,也只能默默念着道教清心咒。
妖孽!太妖孽了!
长相妖孽也就算了,性情还捉摸不定,被他发作后反而心情好。有没有搞错啊!这种正是云夕最苦手的类型。
若是在平时,她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云深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竖起三根手指,“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云夕抿了抿唇,觉得自己亏大了,“三个?”
“对,三个。”云深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后收回,“你放心吧,三个,都不会是什么难办的要求,至少是那种你做起来不为难的事情,不会违背你的意愿。”
云夕琢磨着他的话,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吗?这里头有不少文章可以做吗?
她略一沉吟,还是点头应了下来,“那种违背律法的事情,我可是不做的。”
云深轻轻笑了笑,“放心。”他舍不得让她为难的。
他手指微微弯曲,轻轻敲着桌子。柔和的灯光下,他那张脸完美得不像真人,“第一个要求,便是将你窗子上那剪花摘下来。”
云夕转过头,看到那春牛图,心中有些不解,这春牛图是哪里招惹他的眼了,居然让他用掉了第一个要求。
她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付诸于口:“你不喜欢牛?”这牛多可爱啊,和她家哞哞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云深瞥了她一眼,“不喜欢这芒神,长得太丑,碍眼。”
云夕嘴角抽了抽。很好很个性!明明这芒神也是个清隽的少年,居然被他说丑。
不过倘若云深的三个请求都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她倒是很乐意。云夕直接将窗子上的剪花揭下来,转头看着某人一脸的得意,她撇了撇嘴,忍不住了吐槽的冲动。她还真没想到这云深是这么幼稚的一个人,居然会同剪花杠上。这人肯定是有强迫症吧!
“你什么时候把方子给我?”
“明天。”
“又是晚上吗?”
云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若是希望我白天过来,我也是可以的。”
云夕一想到村里的流言蜚语,不由打了个颤抖,说道:“那你还是晚上来吧!”
云深点点头,站起身,向她行了一礼,然后便消失在她面前。
云夕瞪着窗户好一会儿,然后将窗子关得紧紧的,从里面栓上。嗯,明天得给窗子加一道锁。
……
云夕睡醒后,便先去看隔壁房间的阿玉。让她欣慰的是,喝了一天的药后,阿玉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人也清醒了。她坐起身子,含笑听着云瑶的叽叽喳喳。她的那张脸依旧布满了长长短短的疤痕,只是本人看上去却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
见到她过来,云瑶打了个哈欠,“姐姐,你来了。我过去补个眠。”
云夕走过去,摸了摸云瑶的头,表扬她,“你昨晚辛苦了。等中午,姐姐给你做你爱吃的拔丝芋头。”昨晚本来云夕打算守着阿玉的,但是云瑶却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个活。
“好啊!姐姐你做的菜最好吃了!”云瑶喜滋滋道,她守了一夜,此时十分困倦,很快就跑去休息了。
云夕坐在阿玉的床头,问道:“现在如何了?”
阿玉声音有些哽咽,“好多了,多亏有你们。”
云夕握住她的手,说道:“都过去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你救出那个家的。”她叹了口气,说道:“你啊,就算你家人想将你嫁到徐家,你也不该直接毁了自己的脸啊。你那时候应该虚与委蛇,然后找机会逃出来,我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的。”
阿玉摇摇头,“你终究是外人,若是太参合我们家的事情,别人肯定会说闲话,说你多管闲事。如今这样也好,我脸毁了,他们的名声也没了。”
她低下头,说道:“过年时候,我呆在家里,他们便要我在你面前说我哥的好话,最好能够哄骗得你心甘情愿将所有钱送到吴家来。我不愿意,我娘便假装生病,将我喊回去。他们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串串香的秘方。”
云夕的眼中划过杀气,“以你的性子,你肯定是说不知道。你爹娘不会相信这话,只会认为是你故意不告诉他们,便气得要将你许给那徐家,对不对?”
阿玉露出苦笑,这笑容配合她被毁了的脸,越发显得狰狞,“我当时想着,我宁愿死了,也不愿嫁到徐家去,就干脆毁了自己的脸一了百了。”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这样也好。没有哪户人家会想要我这样毁了脸的媳妇,他们也就没法将我卖出去了。”
云夕安慰她,“没事的,你的脸会好的。你不知道,我已经跟王大夫买了一种膏药,特别好用,无论是什么疤痕,都能去掉。”
废话,她的异能出品,能不好用吗!
阿玉眼中闪过光芒,作为女孩子,她终究不想顶着这张脸过一辈子。当时也是被逼急了,不得已采取的措施,“会很贵吗?实在不行,就从我的工钱里扣吧。”
云夕露出狡黠的笑容,“放心吧,不用多少钱的。”成本费根本没多少。
她陪着阿玉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阿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很快就疲倦了。云夕看着她重新躺下休息,觉得命运真是苛待她这个善良的小姑娘。不过这也同性格有关吧,假如她不小心穿越成吴家的女儿,早把吴家弄得家破人亡了。
前世末世的经历注定了云夕并非一般的姑娘,她的心比许多人更冷酷,更坚定。
因为吴阿玉是病人的缘故,杜周氏基本都给她煮粥,然后再搭配几样的小菜。
到了晚上,云夕将门窗栓好,才开始洗澡。
洗好澡,换好衣服后没多久,就有人轻轻敲窗子里。
这时间会敲窗子的想也知道只有云深,云夕叹了口气,打开窗子,让云深进来。
云深的目光落在她的发丝上,云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她打扮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吧。
云深微微一笑,“没什么。”
云夕的发丝上带着水汽,加上房间隐隐的水雾,猜也知道前不久只怕她刚洗好澡。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开始乱飘的思绪,“我已经将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然后抽出一张纸,云夕接过那纸,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单子,一边问道:“只需要下一次的分量就够了吗?”这上头的药材不算难买到。
云深说道:“一次的分量足够让他昏迷三天,下第二次的话,效果就不那么好,只能昏迷两天。”
云夕抿唇浅笑,“三天就够了。”
她看向云深的目光带着一丝的好奇。能够拥有这些普通人所没有的方子,这云深的身份,想来也不简单啊。她转念一想,对方身份再不简单,也与她无关,她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只是想到剩余的两个要求,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云深道:“我的第二个要求是……”
云夕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快第二个要求就来了?”
云深唇角勾了勾,那种若有似无的笑意尤其的勾人,“第二个要求,便是你将这剪花贴在你窗子上,不许摘下来。”
他拿出了一个剪花,云夕定睛一看,抑制不住嘴角的抽搐。
那是一个翩翩绝世的男子,即使因为剪花的技术所限,看不清无关,但是那仙姿秀逸的姿态,她只见过一个人拥有过,那就是云深。
这剪花分明就是云深好吗!云深手中拿着一个长笛,姿态淡然如月华。
这人让她贴上这剪花,到底是想干嘛?
她诚恳地问他,“我能知道原因吗?”
云深略一沉吟,说道:“大概是顺眼?”
这个理由让云夕真想掀桌。
她咬牙提醒这个欠揍的人,“这是我房间!不是你的!我觉得我之前的剪花更顺眼!”
云深慢慢说道:“难道我不好看?”
云夕被噎了一下,“不是这个问题吧。”
“难道这要求违背你的意愿?或者我换一个要求?”
云夕张了张嘴,有些挫败地摆摆手,“算了,就贴这个吧。”早点把那三个要求用掉才好呢。
她拿起剪花,手指碰触到剪花上那人的衣袖,云夕正要去厨房找米糊来把剪花贴在窗子上。
云深已经从她手中接过这剪花,“我来吧。”
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膏,倒出了里面晶莹状体的东西,然后慢条斯理地将剪花贴好,神情是满满的愉悦,“果然顺眼多了。”他还是无法接受,她房间的窗子贴着别的男人,即使那男人是所谓的芒神也一样。
芒神有他好看吗?
一大一小,两个云深,相映成趣。
云夕看着他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的迷茫,“我总觉得你的手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特别熟悉的感觉。
云深的动作顿了顿,将手收回袖子中,“我们见过好几次面,你觉得我的手熟悉也是正常的。”
云夕想想也是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两人初见的画面。那时候的她不小心看到沐浴的他……虽然只是上身。云深的身材比前世所见过的所谓模特还要来得出众,仿佛每一寸的线条都是造物者亲自雕琢而成的。
打住!不能再想了!
云夕努力用语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你的第三个要求呢?”
还是尽快了结这件事吧。
云深说道:“不急,会有用到的一天的。”别以为他没看出这丫头的心思,巴不得同他半点瓜葛都没有。想到这里,云深难得浮现出一丝挫败的情绪,他现在这张脸,明明在任何人面前都无往而不利,轻而易举就能迷惑许多人。
唯独只有她,总是抱着戒备的心态。
这或许也是她令人着迷的地方,不会被他容貌所迷惑,反而更能看到他的本质。
云深垂下头,缓缓勾起一抹笑。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云夕真的是十分敏锐的一个人呢。
云夕收回视线,正要说什么,敲门声响起,“姐姐,你在吗?”
是云瑶的声音。
云夕使了个眼色,云深冲着微微颔首,身形一闪,便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云夕才打开门,冲着堂妹露出温柔的笑容,“怎么了?”
云瑶皱着眉,“这个字要怎么念啊?”她手中拿着一本书,显然是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发现生词了。
云夕怔了怔,说道:“这是珩,孟珩的珩。”
云夕又趁机教了妹妹好几个词语。
云瑶点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然后发出惊呼,“咦,姐姐,你怎么换窗花了?这窗花上的男人真好看,就是看着有点眼熟。”她同云深也就见过一面而已,所以没有马上将剪花同他联系在一起。
“这是哪个神明啊?”她下意识地觉得这绝对是神。
云夕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样,“这是水仙花神!非常自恋的一个神灵!”
“水仙花神吗?真好看!我到时候也要让城里的何娘子剪一张下来,到时候贴在我房间里。”
云夕向来宠爱自己的这个妹妹,含笑道:“那我撕下来好了,你明天带到城里,让何娘子帮忙剪一个。”反正她撕下来后,到时候还是会贴回去的,也不算是违约。
云瑶开心地点头,“好啊好啊!”她小心翼翼地想要将剪花撕下来,一般来说,剪花都是用米糊粘的,加上又刚黏没多久,照理来说,应该很容易的。
只是不知道为何,云瑶弄得额头都要冒汗了,还是没法把这剪花弄下来。
云夕想起这剪花是云深用他带来的东西贴上去的,嘴角不由抽了抽——对方究竟是用了什么东西贴的啊!怎么比现代的502还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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