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府衙难得有这样的盛景,上一回似乎还是知府老爷审讯一起杀夫案——当时那案子的错综复杂足够让老百姓津津乐道半个月。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从人群中传了出来。无论是哪个朝代,哪片土地,大家的共同特点就是爱看热闹顺便指点江山。
毫无疑问,此时公堂上发生的事情,足够做他们好几天的谈资了。
“你们说,这路大夫所说的是真的吗?那小蒋氏真的与人通奸,还怀有孽种?”
“路大夫是好人啊,上回我家丫丫生病,他也只收点药钱。他说的肯定是真的。”
“是啊,你们看,那几个被抓过来追杀路大夫的,可都是蒋家的下人,我都认出他们来了,可见路大夫所言不假。”
“可是那小蒋氏也是好人啊,每年都施粥送老百姓白面馒头呢。”
“嘿,她是好人,也不一定守得住啊。你看那蒋老爷都去了那么多年,她又是如虎之年,旱了那么久,自然忍不住偷人了。”
“不过风声能够瞒得那么久,只怕她偷的对象保不齐是家里哪个年壮力强的下人呢。”
大家对于此事纷纷做出猜测,一个个说得舌绽莲花,只是没有人往蒋文川身上想去,毕竟这两人的事情,太过挑战这世道的伦理了。若不是小四告诉她,她也没办法马上猜测到这上头。
小四听着这些人嘴巴越发不干净,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云夕拉着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热闹,可是人这么多,她还真不想挤着,万一被人占便宜怎么办?虽然以她性子,肯定会把那人的手给拧了,但是真遇到的话也实在晦气。
原本将路大夫和那些追杀他的人带来衙门的赖三,一转头就看到人群之外的云夕和小四等人,连忙和万事屋其他人挤出一条路,让他们过来。
云夕怔了怔,旋即拉着大家的手,走到人群的最前面。赖三他们怕云夕等人不小心被挤了,王大柱、袁龙等人更是站在她们身后当保镖,他们人高马大的,加上万事屋在州府也有一定名声,还真没有什么人敢抱怨。
路大夫涕泪横流,“大人,我所说的句句属实,还望大人为我讨回一个公道啊。”
任知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我已经让人将小蒋氏和蒋文川带来,等下你们当面对峙便是。”
他总不可能听信路大夫的一面之词,只是他心中终究更倾向于路大夫,毕竟小蒋氏有没有怀孕,这个一把脉就知道。而且昨天也有不少人看到蒋家将路大夫请过去看病的事情。
只是去请的人注定要失望了,只请来了蒋文川。
小四在见到蒋文川的时候,不自觉抖了抖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的害怕。
云夕握住她的手,看着蒋文川一身蓝衣,仪表堂堂,怎么看都是风度翩翩的少爷。
蒋文川微微一笑,“家母听闻有人如此毁谤她的名声,气得卧病在床,只能我自己过来了。”
他看着路大夫,神情厌恶,“路大夫之所以诋毁我母亲,只不过是因为他昨天看病后,调戏了我家的丫鬟,那丫鬟不堪受辱,甚至昨晚自缢,若不是及时救下来,只怕这条命就没了。我们蒋家原本想着息事宁人,所以不曾透出风声。谁知道路大夫却倒打一耙,反而先咬我们一口。”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语气再诚恳不过。
他身侧原本脖子绑着绷带的丫鬟也走了出来,低垂着脑袋,眼眶发红,声音有些沙哑,“奴婢原本许了一门亲事,结果因为路大夫的缘故却被人怀疑同他有所瓜葛,惨遭退亲,这才一时想不开……”
她说到后面,声音哽咽了起来。
云夕扬了扬眉,就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蒋文川的行动也够迅速啊,立刻将脏水泼在路大夫身上,那么路大夫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成为了报复。
路大夫差点被气得栽倒,“你血口喷人!”
蒋文川冷冷道:“那也比不过路大夫你的用心险恶。”
云夕微微一笑,走上前,说道:“可以让我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口吗?”
任知府也认出了云夕,问道:“杜县主有何指教?”
云夕笑道:“既然是昨天上吊的话,经过一个晚上,伤口肯定的疤痕肯定有所不同。在下虽然本事一般,不过根据伤口估量大概的时间,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只是觉得,蒋文川不至于昨晚就预料到今天路大夫会来状告他,只怕只是临时行事,这就给了云夕机会。
蒋文川眉眼间闪过不悦,“绿菊已经够可怜了,县主何必非要再揭开她的伤疤。”
云夕反唇相讥,“真正污蔑她清白的,难道不是你吗?”
这路大夫在州府行医几十年,加上蒋家也是富贵人家,他怎么可能色胆包天到调戏蒋家的丫鬟,蒋文川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
她淡淡补充了一句,“倘若你们觉得我会包庇路大夫,那么将仵作他们也一起请过来好了,就算是站好几尺之外,应该也能从伤口颜色判断出来吧。”
蒋文川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云夕笑靥如花,“怎么?蒋少爷这是不敢了吗?”
台上任知府直接下令:“绿菊,将你脖子上的绷带拿下来。”
绿菊咬咬牙,不由将求救的目光落在蒋文川身上。
蒋文川脸色有些冷,像是想起了什么,薄唇微微勾起:“那就拿下来吧。”
绿菊将脖子上的绷带轻轻解了下来,大家果真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勒痕。
云夕眼睛微微眯起,发现那勒痕竟不像是刚刚才勒的,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之中。
蒋文川语带讽刺,“杜县主要不要过去好好检查一下啊。”
云夕却嗅到了绿菊身上一抹违和的味道,她笃定一笑,从怀里掏出手绢,在蒋文川和绿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前拿出手绢,往绿菊脖子一抹,她那白色的绸布上,果真有一道明显的痕迹。
原来这绿菊脖子上的淤痕,是画出来的。
云夕拿着手绢对着门口围观的群众展示了一番,“大家应该可以猜出她脖子的淤青是怎么弄出来的吧?”
任知府用力捶了一下手中的惊堂木,“你这大胆的丫鬟,竟敢做出假证,欺上瞒下。”
被云夕这么一揭穿,可真没有人相信绿菊是被路大夫给调戏得上吊了,人家的脖子明明好好的呢。
绿菊跪了下来,哭诉道:“此事和我家少爷夫人没有半点关系,是奴婢不忿这路大夫污蔑夫人,这才想着小小地整他一下。少爷,他也是不知情的。”
看不出这绿菊还是个忠心耿耿的,都到了这时候,还不忘将所有事情都揽在她身上。云夕猜测,她应该对蒋文川和小蒋氏的事情也是知晓,甚至为他们做掩护了。
蒋文川勉强恢复了脸色,说道:“你又何必如此。”
路大夫说道:“我污蔑?我用得着污蔑她?小蒋氏本来就怀孕了,你们若是不信,直接将全州府的大夫请去给她把脉就是,到时候是真是假,一目了然。我就算拼了我这条命不要,我也要揭发你们蒋家乌烟瘴气的一面。”
被差点杀死的路大夫可谓是恨极了蒋家。
蒋文川说道:“我们行得正,坐得直,自然不怕你的污蔑。倘若真让那些大夫去我们家,那我母亲就算是清白的,世人也不会相信。”
云夕笑道:“倘若她是清白的,我自然会当见证人,帮她澄清。到时候若是有人说她闲话,我听一句,打一次。”
蒋文川如同冰棱一般的视线狠狠投向云夕,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位杜县主为何非要帮着那路大夫和他们家过不去。明明昨天她和母亲相见的时候,关系还很是融洽的。
蒋文川自然没认出躲在云夕身后的小四,或者说他根本不曾将除了母亲以外的人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云夕施施然笑了笑,“如何?”
“够了!”一道怒喝声响起,一个年约六十的妇人在管事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低头不语的小蒋氏。
那妇人走到堂内,手指着站在她背后的小蒋氏,眼神怨毒,声音充满了恨意,“你还要包庇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她与人通奸,甚至怀了孽种,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当你母亲!”
云夕皱起眉头,这妇人又是?
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燕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这是小蒋氏的嫡母张氏,也是这蒋文川的外祖母。”
云夕表示明白了。这张氏肯定不知道自己口里骂的奸夫,便是她的宝贝外孙。
张氏所闹的这一出,毫无疑问证明了路大夫的话,这小蒋氏的确是怀孕了。
张氏恨恨道:“不甘寂寞,自甘下贱,才几年而已,你都守不住,就和你那娘一样。早知道你会做出这等的丑事,当初就不该将你嫁到蒋家去!连累得我们家和蒋家都没有了名声。”
张氏在听闻路大夫状告蒋家后,就立刻带着自己身边懂得一点医理的嬷嬷杀到了蒋家,在真的把出了两个月的身孕后,她感觉自己头脑一片晕眩,恨不得直接将小蒋氏这个下贱的女子给杀了!
在知道宝贝外孙被指控杀人灭口后,她忙不迭带着小蒋氏过来了。小蒋氏如何她才不在乎,她只关注她的外孙。
蒋文川身上的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即使是外婆,他也无法容忍她对她的污蔑,“外祖母,母亲并非你口中的那种人。”
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将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小蒋氏抬起头,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是两道的巴掌,她露出有些惨淡的笑容,“是我不守妇道,下令让仆役去杀人灭口的也是我,我有罪。”
她这话如同水滴落到滚烫的油锅一般,炸得大家都有些晃不过神来,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小蒋氏居然会直接承认这一点,并且认了所有的罪。
正常人,不是应该再挣扎一下的吗?
张氏闻言,更加恨了,“你做下这样的丑事,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她气到极点,甚至忍不住扑了上去,手狠狠地抓向了小蒋氏那张脸。原本她选小蒋氏做蒋家填房,看中的就是她温柔又胆小。
原本她对于这发展也是挺满意的。小蒋氏嫁过去以后,果然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本,慈爱地抚养着文川,谁知道她不声不响的,却做出这种下贱行为,让张家和蒋家都丢尽了脸皮。
蒋文川看到小蒋氏被打,下意识护住她,手一推,张氏本来就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这力气,直接摔倒在地上,若不是有嬷嬷及时躺在她身后,只怕也会摔了个头破血流。
蒋文川拿出手绢,温柔地擦着小蒋氏额头上的伤口。
小蒋氏看着他痛苦疼惜的眼神,心中一酸,却还是忍痛将他推开。
另一边,张氏直接傻眼了。她哪里想到,外孙在她和那贱人之间,居然选择袒护那贱人,明明她可是毁了蒋家和张家两家的名声。
当目光触及到蒋文川深情专注的眼神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过往那些蛛丝马迹在脑海中串成一条线。
她恍惚想起,有一次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小蒋氏衣衫有些凌乱,脸颊飘红,而他那外孙则笑容莫名。
外孙自从妻子过世后,就一直不愿续娶,只说心中只有那王氏。就算她介绍再多的淑女美人也是如此……
她几乎不敢再想下去,浑身发软。眼泪直接涌了出来,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一定是张明蓉勾引不知事的文川!
张明蓉即为小蒋氏的闺名。
张氏下意识地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小蒋氏身上,恨不得当初她出生的时候,直接掐死她。
蒋文川注意到外婆的视线,连忙挡在小蒋氏面前。
云夕冷眼看着他行事,心中冷笑:没想到蒋文川还真是个痴情种子,对小蒋氏可谓是袒护到了极点,甚至不顾从小疼爱他的外婆。这种人说起来也是极其自私的,因为就算对他再好,他眼里除了他所爱的那个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的存在。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弄死当初发现他秘密的俞露,对小四这么一个可怜的“哑巴”,都要下狠手刑讯,当时倘若不是小蒋氏求情,只怕就算确定小四是哑巴,蒋文川也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里,云夕对于蒋文川就生不出所谓的同情心了。至于对小蒋氏,她心情则是十分复杂。小蒋氏并非纯粹的坏人,应该说她心地还挺善良的,只是她终究也是个自私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情,对于那些牺牲的人,虽然怀有愧疚,却还是无视了。
从她和蒋文川之间的互动来看,这份感情是互相的,并非她单方面勾引或是蒋文川单方面强迫。
或许有的人会感动于他们之间这种超越一切的感情,可是云夕心中却只有鄙夷。就算冠上爱情的帽子,也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或许是她太过理智,倘若她的爱情,注定会伤害所有人,那么她只怕会选择忍痛斩断。
小蒋氏跪了下来,语气坚决,脸上原本的哀戚消影无踪,转为漠然,这种漠然是因为已经准备坦然接受自己死亡的命运,背负起一起污名的决意!
“大人,是我不守妇道,是我杀人灭口,还请大人治罪。”
尽管沐浴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她的背却依旧挺得很直,仿佛无论什么都无法让它弯下脊梁。或许她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天,日复一复背负着愧疚,于她而言,也是一种天大的折磨。
她的丫鬟绿菊呜咽了一声,泪流满面地爬了过来,不断往地上磕头,额头都被她磕红了,“不是的!和夫人无关,是我自作主张的!夫人待我如同姐妹一般,我害怕夫人的事情被发现,这才指使他们杀了路大夫的!”
这绿菊对小蒋氏可谓是忠心耿耿,当年若不是夫人救下了她,她的命早就没了。所以这些年来,她帮夫人和少爷小心翼翼地遮掩着,将小蒋氏的生命和名声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她咬牙道:“事实上,夫人根本没有与人通奸。只是两个月前外出上香,不小心遇到贼人,才会珠胎暗结。”
至少被玷污的话,还能算是受害者,可是若是与人通奸,只怕小蒋氏的命就保不住了。
云夕有些惊讶地看着绿菊——这丫头倒是有几分的急智。只是她的挣扎也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路大夫冷笑道:“倘若真是如此,你们为何不一开始就说?为何还要老夫开出安胎药?倘若真是被贼人所强,不是应该开落胎药吗?”
路大夫所说的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大家还真不会这么简单被绿菊一席话给蒙过去,心里只当这对主仆只是想要袒护真正的奸夫罢了。
不少人心中还酸溜溜的,这小蒋氏相貌虽然算不上国色天香,但也是小家碧玉,加上又风韵犹存,有种羞答答的味道。也不知道是哪位奸夫有这样的好艳福,还得了这小娘子的心,让她发誓要袒护到底。
张氏从地上爬了起来,手紧紧抓着小蒋氏的手臂,几乎要嵌入她的肉中,语气凶狠,眼神却带着警告,“说!你那奸夫是谁?”
小蒋氏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嫡母的意思。嫡母……已经猜出了她和文川的事情了吧?她这是希望她随便编造一个名字,好保住文川的名声吗?
小蒋氏心中苦涩,甚至察觉不到手臂传来的阵痛。若是牺牲她的性命能够换得文川没事,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可是她却不愿随便说出一个名字,害的一个无辜人名声尽毁。
他们的这段感情已经害了不少人了,或许只有死亡能够终结。
她咬了咬牙,不知怎么挣开了张氏的手,就要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云夕眉头蹙起,身子一跃,正要拦住她,在她之前,蒋文川已经率先一步,抱住了她。
他脸上闪过一丝的觉悟,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抱着小蒋氏,脸色平静,“所有人都没错,错的是我。下令杀了路大夫的人,是我。强迫母亲的人也是我。”
话应刚落,张氏已经发出一声的尖叫,直接晕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则是被这蒋文川这消息给震傻了,大家都呆呆地看着他们,嘴巴张得大大的。还有人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像是在怀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任知府也是呆滞地望着他们,他审过一辈子的案件,却不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别人偷情最多就是偷邻居,偷下人。小蒋氏倒好,直接和继子搞上了。
而且她这继子,还是她的亲外甥!
小蒋氏已经泪流满面,“你又是何必呢?”
燕翎神色复杂,低声嘀咕:“没想到他还真敢说出来啊!”虽然厌恶蒋文川做的事情,但是这勇气,她还是有点佩服的。
云夕嘴角笑容讽刺,“毕竟他爱她嘛,自然不愿她受伤害,至于蒋家和张家的名声,关他什么事情!”
任知府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大胆!你们两个真是不知廉耻,眼里还有没有伦理了!”
蒋文川眉目冰冷,“我没错,只是投胎错了地方而已,不管她是不是我母亲,是不是我姨母,我都爱她,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爱她。”
她母亲早逝,父亲又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对他也不算上心,甚至后头生的庶弟地位都比他更高一些,那时候若不是姨母护着,年纪小小的他,哪里斗得过后院那些财狼虎豹。
年纪尚小的他,和庶弟发生争执,不小心将他从水里推下。那时候满心惶恐的他跑去找姨母,她虽然同样害怕,却还是用颤抖的手安抚着他,并且为他处理好所有的蛛丝马迹,为他塑造伪证。
这世上只有她是真心为他好。
为了她,他不顾伦理道德,要了她。她一开始虽然不愿,但久而久之,却也还是从了他,并且真心爱上了他。
或许有这么一段相守的幸福时光,他便该知足了。
看着蒋文川坚定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受害者,其他人则都是加害者。
云夕有些同情地看着台上的任知府,她真有些担心任知府会被气出心脏病来。
至于台下的围观群众,早就忍耐不住地骂开来。
“真是不要脸啊!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亏我还以为这蒋文川是个好的呢,谁知道这是这种不知廉耻奸淫嫡母的人。”
“嘿,说不定是这小蒋氏勾引他的,蒋文川年轻气盛的,小蒋氏又别有风情,蒋文川哪里受得住这等诱惑啊。”
有人又反应过来,这小蒋氏可是怀孕了。那这孩子……
大家不自觉将目光落在小蒋氏的肚子上。
小蒋氏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位置,蒋文川依旧挡在她面前,为她遮挡风雨。小蒋氏怔了怔,旋即露出一个笑容,他们一家人一起离开这世界也好,说不定老天会看在他们这一辈可怜的份上,下辈子安排他们在一起。
他们这边看上去可谓是郎情妾意,可是任知府的脸却越来越黑,他治下出了这样的事,传出去也实在没脸啊!
必须罚!这对奸夫淫妇必须狠狠罚!若不是凌迟这一手段已经被废除了,只怕任知府就会直接判罚他们凌迟处死,方能肃清民风。
他用力拍了手中的惊堂木,“你们两个犯下这样违背伦理道德的大错,居然还不思悔改!在被人发现后,还意图杀人灭口,来人,将这两人压入大牢,等候秋后问斩!”
小蒋氏听到这样的惩罚,身子颤了一下,但她终究没有说什么。
蒋文川也是一言不发,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衙役立即上前将两人压了下去。张氏则是被她的丫鬟轻轻拍醒,并皱着眉头,在她耳边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张氏听了,立即哀嚎开来:“不行!知府大人!求你放过文川这孩子吧,他只是被张明蓉那个狐狸精给迷惑了而已!都是张明蓉的错,和文川无关啊!”
任知府冷笑道:“他可是亲口在本官面前承认他爱上自己的嫡母,将一切罪名都扛了下来。”
张氏道:“一定是那蒋明蓉给他下了蛊!大人,明川是无辜的!”
张氏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小蒋氏身上,意图将自己的外孙解救出来。
云夕看在眼中,只觉得好笑。这两人之间,她更倾向于是蒋文川先踏出的那一步,蒋文川性格强硬而果决,他若是不愿意,谁能逼迫的了他。
任知府显然也十分厌恶张氏的行为,怒道:“你再多说一句,本官便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张氏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任由丫鬟和嬷嬷将她搀扶下去,看上去一下子老了许多岁。
至于绿菊,她依旧呆呆地坐在原地流眼泪。
云夕抿了抿唇,对小四他们说道:“我们也该离开了。”
看到蒋文川落得这样下场,地下的俞露也可以安息了。
云瑶皱着眉,一脸的不开心,“爱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非得为了爱情,伤害自己的亲人,伤害无辜的人。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才不需要爱情呢。我有姐姐你们就够了。”
云夕有些无奈,她可不希望云瑶见了今天的场景,反而钻牛角尖,“不是每个爱情都是那样的。”
燕翎接过口:“对啊对啊,你看像你姐姐那样的不就很好吗?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还可以享受这其中的甜蜜和酸涩。”
云夕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彼此彼此。”别弄得好像在场只有她谈过恋爱一样。
燕翎想起了表哥,被噎了一下,让鼓起腮帮子,气鼓鼓地走在前头。
她的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没一会儿就忘记自己还在生气的事实,转过头看着云夕,叹气道:“不过看着他们两人就算被判斩刑,却依旧无怨无悔,不知为何,我有些羡慕。”
云夕知道,她羡慕的是两人那种超越一切的感情。燕翎付出感情的时候也是义无反顾,所以才会潜意识想要寻找一个会回报她感情的人吧。就算回报的不算多,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就可以。
云夕微微一笑,语气不自觉温柔了下来,她侧过头看她,说道:“会的,只要你回头,就会看到的。”
至少某人就一直在等着她呀。
燕翎怔了怔,抿了抿唇,下意识地转头——后面空无一人。
然后她磨了磨牙,又剁了一脚地面,气呼呼道:“走吧,我们去逛街!”
云夕摇摇头,哎,某人真是可惜了。要是他这时候正好出现在燕翎的身后,那能够刷回多少的好感度啊,只可惜他傻,不懂把握住机会。
赖三则是对妹妹小四说道:“我昨晚打听到你那位俞露姐姐的坟墓位置,等下你要过去给她上柱香吗?”他打算到时候吩咐州府这边的万事屋,每隔一段时间,就烧些纸钱过去给她,也算是感谢俞露当年对她妹妹的保护。
俞露虽然身陷青楼,却心地良善,因此当时在楼里和其他姐妹关系不错。等她死后,她那些姐妹便凑了些银子,好好将她给安葬了。
若不是俞露,小四当时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救出她呢。
小四楞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她小小声说道:“用我自己的钱买。”
她有些愧疚,因为自己的胆怯,这么多年来,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直到现在才想起她,才能帮她报仇……不,就算是报仇,也不是经过她的手,而是蒋文川自己自作孽。
她咬了咬下唇,或许她能做到的便是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来看看她吧。
……
最后大家在逛街之前,还是先去买了一些水果、纸钱,纸元宝,去看了一回那俞露。
赖三更是打算派人来修缮一下这墓地,虽然这感谢有些迟,可是也是他的一点心意。
至于云夕,则教小四做起了那种白色的纸花——前世里,这种白色的纸花,在每年清明节她都会折上一些。她们一群女孩子每人都做了好几朵,然后串成一个花圈,摆在墓碑上。
云夕还在墓地周围撒了一圈太阳花的种子——据说这种花是俞露先前最喜欢的花朵,生命力顽强,只要一点的阳光,一点的雨露,就能够顽强生长。
云夕只希望,来年可以看到鲜花将这一片给覆盖,她为了能让花长得更好一些,还用异能加持过种子。
小四对着墓碑,向地下的俞露说着她这些年的遭遇,也告诉她蒋文川最后的下场。
一阵风轻轻吹过,带起了散发的发丝,像是有人轻轻附在耳边低语,也像是逝者安抚着生者。
小四抽了抽鼻子,冲着墓碑微微一笑,眨去眼中的水雾,然后站起身,向俞露行了一礼后,和云夕等人一起离开。
云夕揉了揉她的头,“只希望她下辈子能够投个好胎,有个幸福美满的一生。”
小四的声音有些哽咽,“会的,俞露姐姐人那么好。”
小四的情绪不是特别好,赖三索性将妹妹送回宅子中,也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云夕,则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准备大购物。她这次来州府,为的就是买书。
燕翎直接带她去了州府这边很有名的旧货市场,旧货市场中,也有不少是所谓的古玩店,其中有真品也有赝品,不过辨认真假是十分考验眼力的,普通人根本不会轻易去尝试。
按照这燕翎的说法,这边的东西,二十个中能买到一个真品就算运气好了。她还取笑她爹,每个月的月钱都拿来淘这里各种他所谓的真迹,结果事实证明,全都是假的。
燕翎说道:“不过那书店的话,所谓的孤本肯定是没有几本是真的。但是你只是想要印刷作为备份的话,那倒是可以去那边挑选一些。而且我看价格也不贵。那种六成新的书籍,大概是市面上书的七成价格呢。有的还会更便宜一些。”
云夕点点头,这样一算,也可以省下最少三成的钱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向这旧货市场,直奔旧书店。
这书店不算特别大,一共有两层,四面都是书架,书架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书籍,没有分类。
云夕不由有些头疼,这样找起书来,实在不容易。
那店老板直接坐在柜子前,任由顾客挑选。这里的客人不算特别多,至少现在云夕没看到什么客人。
燕翎问道:“老板,我们可以去楼上看看吗?”
老板长着一张的凶恶脸,属于那种可以治小儿夜哭的那种,偏偏这样一个看上去像是要随时卖猪肉的男子,却是一家书店的老板。按照燕翎先前的介绍,这家店最少也开了十年了。
老板点点头,不曾从位置上挪开自己的屁股,也没有要招呼客人,或者介绍自己这里有什么好货源的意思。
不过这种态度,无疑让云夕感到十分舒服。
她觉得这家店好的地方在于价格标得十分清楚,比如某个书架上就挂着二十文的牌子,代表着这架子上的书,都是二十文。
她们直接上了楼,于念涵和于念嘉都是念过书的,所以云夕也让她们过来帮忙挑选书。所需要的大概类型云夕已经告诉了她们,就连云瑶也兴致勃勃地帮忙。云夕不得吩咐她,不许挑选那些话本折子。
二楼的书架更多,所堆积的书籍也不少,一眼望去,若是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只怕早就磋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离开了。
她们一人负责一个书架,云夕基本觉得不错的,就放在篮子中。她本就眼力过人,加上记忆相当的好,挑选起来很快,大约是其他人三倍的效率。
等她篮子中的书都装满了,她这才停了下来。
这些书之所以更便宜,是因为里面有不少的注解,若是状元探花的注解,就算卖一百两都有人抢着要。但这些书的原主人,大部分都是不得志的读书人,他们的注解很多连云夕都比不过,自然没有多大价值了。
刚刚挑选得太快,云夕感觉眼睛有些酸,不自觉想用异能舒缓一下眼部的疲劳。
当她将异能都集中在眼部的时候,不由地“咦”了一声。
燕翎好奇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云夕眨了眨眼,不动神色说道:“没,可能是刚刚看累了,有点眼花了。”
她看到有这个屋子里,有几本书散发着淡淡的光华,就连周围的灰尘,都染上了一种中才有的艺术感。
她眨了眨眼,将发光的那几本书给挑选了出来,从名字上来看,这几本是前朝同一个著名的山水诗人的作品,书显得很久,有种历史沉淀下来的味道。
云夕心头涌现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书与其他的有所不同,不会是所谓的真迹吧?打开翻了翻,的确是手写的,而不是那种印刷本。
反正这几本书加起来都未必有一百文钱,云夕便直接都放篮子中。她将原本集中在眼部的异能撤下,发现再看那几本书,就和别的没有什么两样了。
她沉思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等其他人也挑选得差不多后,她们才拎着这些书回去,云夕见于念涵和于念嘉拎不动的样子,直接上前拿起一个篮子,让她们两姐妹一起拿一个。
于念涵和于念嘉有些无语地看着云夕拿着两篮的书,步履轻快。
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云夕从这店里至少买了两百多本的书,加起来大概也就是二十两的样子,实在便宜。
她眉开眼笑道:“等明天咱们再过来找一些回去。”明天把万事屋那些人也给叫过来,帮忙搬运。
云夕不仅打算买书,顺便还想着可以去别间店看看,她对于今天用异能开发出来的新能力实在有些好奇,想要拿其他的古玩店实验一下呢。反正这旧货市场的东西不算贵,即使散发着光华的那些东西并非真品,也亏不到哪里去的。
------题外话------
云夕的观点就是,管你爱情感天动地,伤害到无辜人就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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