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想睡久一些都睡不下了。”黎婧闵坐下后笑着接过碗筷。
“哪有?妈还年轻着呢。”舒怀臻也露出笑容,面对黎婧闵的时候总是没有面对舒和泰的时候严肃,从小到大也都是这么过来了。
黎婧闵出身名门,家中颇为重视文学素养,从不以现代社会**的金钱观念教导她,如今虽然已过知天命的年纪,那平和的心境却也并未被湮没。
“这几天,是不是生你爸的气了?”
“没有的事,只是赶着去上班,没能跟爸多说几句罢了。”舒怀臻一听就知道,大概是舒和泰把那天跟自己的谈话都告诉了黎婧闵。
“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家庭,到底还是要有个孩子才算完整。”黎婧闵叹着气,女儿在这件事上坚持了多年,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知道。”舒怀臻答道,伸手过去握住黎婧闵的手,“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个时候不宜断然拒绝,舒怀臻面上答应,心底却在思考着该如何是好。
黎婧闵忽然问道:“暮言呢?最近安分了么?”
“她最近没怎么闹,应该是安分了。”舒怀臻心中有事,随口一答。
“你跟她关系好,多劝劝她,你沈叔跟我和你爸抱怨了好几次,这暮言也到了年纪,是该收收心了。”黎婧闵平日里也疼沈暮言,多少也教导过,可是这孩子总是不像舒怀臻这般乖巧懂事。
黎婧闵也是时不时接触网络消息的,沈暮言的花边新闻她也有所耳闻,私底下也暗叹这个孩子听不进自己的话。
“妈,暮言的事你别管了,我会劝她的。”舒怀臻赶忙叮嘱黎婧闵。
沈暮言不是有什么坏心眼的人,就是这感情观和她们两家都不太合,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在沈暮言看来,及时行乐才是正确的,并且不要束缚自己,今天喜欢就今天在一起,明天不喜欢了就分开。舒家和沈家主张的早日成家,从一而终,在她看来不过是嗤之以鼻的笑谈罢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从一而终”,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
出了家门,舒怀臻车速平缓,眼眸逐渐暗淡下来。
钟逸铭屡次和女艺人发生关系,这必然是存在一种认为这种事是“可持续”的心理,否则不会多次如此。如果他自身意识到这件事是不应该的,那就不会继续如此,甚至多次骚扰郁宛央。
她忽然想起沈暮言所说的,钟逸铭出轨的原因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么?
因为这样的婚姻生活不再刺激,所以他要寻求能够与他玩乐的对象。调查报告上的女人也确实符合这样的要求,包括现在的郁宛央。
停车时,舒怀臻接到沈暮言的电话,刚接起来她就隐约听到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是一种似哀似叹的呼气声,好像对面有另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暮言,怎么了?”舒怀臻选择忽略那个声音,她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是想告诉你,明天周末去我家吃饭,我爸让我一定要‘请’到你。”沈暮言慵懒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只是在那个“请”字上加重了语调。
“我……”舒怀臻正想答应下来,忽然听到手机那头的呼气声加重,甚至有女人轻微的哼声。
“啊……轻点儿嘛……”
没等舒怀臻说什么,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传了过来,结合刚才的呼气声,再不知道沈暮言在做什么的话,舒怀臻可能是这世界上最纯洁的人了。
“沈暮言,你以后能不能在正常状态下跟我打电话。”舒怀臻冷着声,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想到那个场景舒怀臻就想立刻挂电话。
怪不得沈叔恨铁不成钢,沈暮言也太放肆了。
“我这不是突然想起来有事情告诉你么?我怕我一会儿就忘了,你以为我想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我还……”
舒怀臻话也不回地挂断电话后下车离开停车场,她对沈暮言接下来的话完全不感兴趣。
她今天来的是华锐,这段时间她几乎是隔天就会过来华锐,打算把钟逸铭接管以来留下的烂摊子处理好。
只是越处理她越觉得钟逸铭真的不适合管理娱乐公司,上任以来做下的举措均是以己为收益人的前提下执行的,整个公司的运作表面上看没有太大问题,实际上却已经被整改了许多。
也幸得舒怀臻今天过来,路槿在楼道口徘徊许久,终于还是敲了总经理办公司的门。
“进来。”舒怀臻批着文件,头也不抬,能够不经通报就敲门的人,一定是公司内部人员。
路槿手上拿着一份文件,神色踌躇地走到办公桌前。
舒怀臻看到文件上投下阴影,来人却没有说话,疑惑地抬头望去,“路槿?怎么了?”
对于路槿,舒怀臻是有印象的,算得上是华锐的金牌经纪人,带出过几个至今仍旧活跃在娱乐圈的艺人。也因此公司决定把目前尚有发展前景的几个艺人交给她来带,郁宛央便是其中之一。
“舒总……”路槿犹豫不决,看舒怀臻放下笔且疑惑之色加重,她狠下心说道:“我知道这不该是我多嘴的事情,可是我还是希望能把《昔言》的演员撤换掉。”
“撤换?你说的是哪一个演员?”舒怀臻闻言,伸手拿过《昔言》的剧本翻看,“这个剧目前定下的演员里,由你带的只有郁宛央一个人。”
路槿沉默,舒怀臻合上剧本问道:“换郁宛央?理由呢?”
“不是,我希望能换掉凌绮。”
舒怀臻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了路槿的意思,还是因为上次《亦生》剧组出了事故的原因。
那件事她在事故报告里看出了些端倪,只是一直抽不开时间正视起来,现在路槿一提,她便知道了要求撤换郁宛央的理由。
“路槿,你还记得你的工作里最不可犯的一点是什么么?”舒怀臻拿起笔继续批文件,头稍微垂下,路槿看不到她的表情。
“记得,作为一个经纪人,工作时不能携带私人情绪和情感,在这个基础上所安排下的工作对艺人不公平。”路槿捏紧了文件夹,语调低沉。
舒怀臻缓慢地画上一个句号,随后合起笔帽,她走出办公桌来到路槿身边。
“你在我这里的时间应该不算短了,也带出过几个人,怎么偏偏这一次上了心?”舒怀臻说得平静,就像在问一句“这道菜味道如何?”一般。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手底下的人被伤害却无动于衷。”路槿直视着舒怀臻,心里却没有底气。
这话听起来隐晦,实际却非常直白。她身为郁宛央经纪人却要求撤换凌绮,再加上这一句话,话头明显直指上次事故是人为,并非意外。
“证据在哪里?”舒怀臻淡淡一笑,“凌绮伤害郁宛央的证据。”
她知道路槿没有证据,否则不会这么久才说起这件事。如果没有实质性证据,那么这一切就只是猜测,即便她也明知道那场事故有问题。
路槿望了舒怀臻良久,终是在她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沉声道:“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舒怀臻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轻笑一声,“没有证据,你就透露出剧组事故是凌绮造成,并且要求我撤换她……”
她的声音忽然严肃起来,寒气乍现:“路槿,这不该是你会做出的事。”
路槿语塞,她捏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弯曲,似要握成拳。
“公司签下的新人里少有态度认真且上进的,凌绮是其中一个,她的人气也一直居高不下,跟郁宛央合作,只会有益无害。”舒怀臻回头拿过《昔言》的剧本,随手翻开第一页。
“可是……”
舒怀臻打断了她的话:“你没有证据不是么?凡事讲究真凭实据,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清楚。”
这郁宛央还真是招人,先有钟逸铭在前,现在又有个路槿冒险替她铺路。不过在这个圈子里,有个真心相待的人不失为一件好事。
“我知道了,舒总,就当我今天没来过。”路槿叹声气,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办公室。
舒怀臻也不出言阻止,她后退几步靠在办公桌的边缘,低下头看手上剧本的第一页,出演名单上首当其冲的就是郁宛央和凌绮的名字。
第一次见郁宛央时,她撑着身体来为自己开门的画面跃然眼前。
“这部戏我会演好的。”
“现在没有,往后即使要有,也不会是现在已知的人。”
“谢谢舒总送我回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下一次我请客。”
她眼底无波,回身拿过自己的钢笔,脱下笔帽,笔尖距离文件上的出演名单不过咫尺。
“那个郁宛央,你打算怎么办?看现在的样子,钟逸铭似乎还不放弃她。”
“我想……我会帮帮她。”
下笔再没有犹豫,舒怀臻在凌绮的名字上重重地画下一道斜杠。
这些文件的其中一份是目前公司正在拍摄的影片《亦生》剧组的事故报告,而另外两份是调查报告,只不过一份是她的枕边人的,另一份,则是一个女人。
她眉峰微蹙,纤细的手指在文件夹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半晌,抿紧了唇站起身,顺手拿过那三份文件以及放置桌旁的车钥匙走出办公室。
驱车前往调查报告中所注明的小区路上,舒怀臻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中途伸手摸过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只听她平静地说了一句:“这两天有时间的话,过来我这里一趟。”
多亏了这个人有闲情逸致去给她查这些东西,否则,她觉得自己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
郁宛央刚刚收拾了碗筷,正要回到房间里休息。门铃忽然响起,她略显艰难地撑着墙壁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女人让她有一瞬间的惊讶,心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温婉非常,眉目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似是将这气息蕴养了许多年一般,不过是这么静立着,便让人生了想要结识的心。
“你好,我是舒怀臻。”舒怀臻露出礼貌却疏离的微笑,看起来平易近人,却又隐含着几分距离感。
郁宛央一手撑着门,不知该如何应对,直到舒怀臻嘴角的弧度越发浅了,她才反应过来:“舒总,请进。”
舒怀臻,这三个字她应该听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是有关这三个字的一切,她都不愿意沾上半点关系。
“郁小姐,你的腿,好些了么?”舒怀臻进门后转身问道,只不过看到郁宛央撑着墙壁慢慢走到自己身边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这个问题不应该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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