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窗外一片血色,令她恍惚以为出大事了。
等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窗边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奇异的景象,只不过是红日东出,太阳还没有完全从地平线那一头升起而已,红霞将云朵染成了血色,折射在孙宅上空的,也就是一片血红的光。
她揉了揉眼睛,慢慢坐倒在地上。
很累。
温顽觉得全身心都很疲惫,明明睡够了,却好像没有睡过,有种熬夜的感觉。
孙小乔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幸好还有微弱的呼吸声。
她睡觉的时候也没脱外衣,走到梳妆台找到梳子将睡乱的头发梳理整齐便走出了房间。
温顽先去了孙江赋和林河慕的病房,两位病人没有动过,营养针一直在打,看护已经回到了房间里,正各自趴在角落里的两张小床上休息。温顽远远看了一眼,见自己画的符咒没有被动过,便满意地离开。
从三楼走到一楼的过程中,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一片寂静,只在她推开一楼大门时,才终于听到一点鲜活的“吱呀”声,这也是她制造的。
黎明的风吹在身上,极为凉爽。
吹了一会儿冷风,温顽觉得自己的脑袋清醒不少,但那种熬夜的感觉挥之不去。这可真神奇,她明明足足睡够了八个小时,却好像一夜没睡般痛苦,她终于明白孙小乔是什么心情了,她只是一天没睡,孙小乔和这里其他的员工可一个个都苦苦煎熬了几日啊。
她散步似的乱走,走到了大屋区角落的花园。
花园里挖出一个圆环形的深坑,填满淤泥,夏天,淤泥里的荷花全都开了,粉色白色交相辉映,长长的荷花杆肆意生长,冲出深坑,长到了齐腰高,荷叶上滚着浅浅的露珠。
花园中央是一个圆形花坛,栽种了一颗十分粗壮的,温顽叫不上名字的树。
她来过孙宅很多次,也见过这棵树很多次,也许在孙宅建造完成那天,它就在了,但她依旧不认得这棵树,只记得它不开花,也不结果。
“孙小姐也喜欢清早散步?”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
温顽迅速回头,闯入她眼帘的人是姜君。
他的声音仿佛在她耳边响起,回头一看却发现他人站在五步之外。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她走向姜君,姜君却后退一步。
她每前进一步,姜君都会相应地往后退一步,一直与她保持着五步的距离。
温顽停下了,“你总躲什么?”
“怪癖,我不喜欢跟人太接近。”姜君理直气壮地说。
既然他都主动承认这是怪癖,温顽也没法再说什么。
“你昨晚睡得很好?”她观察着姜君的脸色,依旧面色红润,充满勃勃生机。
她都有点嫉妒了,不用照镜子温顽都知道自己脸色难看,黑眼圈是必不可少,她都觉得眼睛痛了。
“你睡得不好。”
“对,好久没来住,有点不习惯。”
“你看起来并不想留下,为什么要来这里?”
“怪癖,我就喜欢干矛盾的事。”温顽原话奉还。
因此姜君也无话可说了。
他站在五步之远,盯着她的脸,像是缅怀着什么。
温顽想起了蒋伯晖说过的话,不由得警惕起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了。”姜君摇摇头,扭头就走。
温顽以为这只是一个托词,但姜君真的一去不回头。
她疑惑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依旧想不明白他的心思,不再琢磨,朝祠堂走去。
除了大屋区,工作区和娱乐区全都检查过,停车区也看了,就剩下祠堂没有检查。虽然温顽没有去过,但事急从权,她正打算趁着现在大部队还没有出来时,将无人的祠堂仔细检查一遍。当然,假如她能够从祠堂里找到“人”,那就更有意思了。
温顽朝祠堂走去。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空气中的温度也慢慢升高,又困又热,让温顽产生行走在沙漠的错觉。
她必须加快进程了,不然,在这种环境里待三天,她就会像孙小乔一样,失去大部分思考的能力,最终只能躺在床上等死。她没有叫醒孙小乔就是这个缘故,就算把孙小乔叫出来,她想她也没可能陪自己走这么远的距离去祠堂做地毯式搜索。至于开车……无证驾驶可是要人命的,蒋科长倒是有驾照,但在疲劳驾驶的威胁下,她也不敢坐。
祠堂也是用一圈高墙围起来的。
在孙宅的高墙内,又建起的一堵高墙,不同的是刷的漆是纯白色。
温顽记得入口在哪,祠堂可能还有其他出入口,但她只需要有一个入口就行了。
没入口也行,她可以飞进去。
但有门的情况下,她还是愿意老老实实走门。
用道术虽然不至于像用鬼术那样剧烈地消耗精神力,但用多了也是很伤神的。温顽估计,这是因为她道行不够的缘故。就像玩游戏,就算运气爆棚将所有法术学会,等级不够,蓝太少,就算法术栏里一堆大招也只能用一两次。但是等级一旦烧上去,想打几次打几次,面对boss压倒性地虐。
如果她道行够高,何至于担心暗地里那个看不见的大鬼?她可能根本不会被关在孙宅。
温顽走入祠堂。
当先是一个空旷的院子,跨过一道拱门,又是一个空旷的院子。这么院子叠院子,走过五个,温顽才终于见到一座大屋。屋顶是瓦片叠的,并非纯黑色,但也是接近的紫檀色,一重一重压在一起,叠出了一片深重的压抑感。在檐下,墙面则被刷成殷红色,这种色调搭配放在绘画课堂上属于被老师当场打死那种。
站在大屋前,光是从外看,温顽就觉得自己快要瞎了。
尤其是这栋大屋还很高,看来似乎是两层,但这栋大屋却有四层楼的高度。
二楼是正常一层楼的高度,一楼独自被挑高成三层楼的高度,光是看这挑高,温顽就知道这栋大屋不简单,多半就是她要着重搜查的目标了。
她将双手合掌,深深鞠躬,腰弯折到九十度,行礼三次。
低声自语了一句抱歉,温顽走上前去,轻轻将两人高的大门用力推开。
温顽刚开门就后悔了。
推开门,屋内首先看到一个巨大的供桌,层层叠叠摆着数不清的牌位。
“我应该从侧门进的……”虽然她没看到侧门,她也觉得自己应该从侧门进。这种一层一层叠上去拜访的牌位给人的压抑感比大屋的外墙更加可怕,她顿时改变主意想要离开,或者真的把孙小乔扛上飞剑再一起来这里搜查。她正要走,余光却瞄到一个影子,嗖地一闪。
温顽的本能立刻启动——追上去!
她当即冲回屋内,她原本以为这大屋是长条形,冲进去才发现,牌位只是组成了一堵墙,墙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空间。她很快追上去,抓住了那个奔跑的人影。墙后面还有一个供桌,牌位正对着大门,另一面则供着一个玉像。她没仔细看,首先看向自己抓住的那个人。
竟然是个孩子。
这小孩她也认识,是昨天刚刚打过招呼的孙胜利。
“姐姐您好!”孙胜利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一如既往的嘴甜。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大清早,你一个人出来玩吗?”她惊讶地问。
孙胜利点点头,“爸爸不肯陪我玩,我就自己出来了。”
虽然是五岁的小孩,孙胜利讲话却很清晰,口齿伶俐还兼顾了声音好听。
“先回去吧,等人多再出来玩。”温顽劝说道。
“是!”孙胜利还挺听话。
温顽不放心地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姐姐,我知道回去的路。”孙胜利往外走,突然问她,“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我想回家。”
“……再住几天吧。”温顽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挽回,“你小乔姐姐可舍不得你了。”
“哦,好,姐姐再见。”孙胜利摆摆手,蹦蹦跳跳跑了出去。
温顽仍旧站在供桌前,疑惑地看着被供奉的玉像。
这里明明是孙家的祠堂,为什么供奉着姬惋的玉像?
玉像是一个女人跪在地上祈祷的姿势,双手合掌,仰望着天空。女人的面孔分明就是姬惋,但是孙家为什么要将一个两千年前的女人供奉在自己的祠堂里?甚至,观玉像的摆位与灵牌的摆位,甚至将她供奉在更加尊贵的位置上。
真奇怪!
更奇怪的是,被供奉的女人偏偏是姬惋。
当温顽看着姬惋的面容,总是在心里冒出大大的疑问,每当她看到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总是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真的是前世的自己吗?她曾经……是长这样的?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同一个人。即便蒙惇总是避而不谈,她却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就是她自己,不然她梦里看到的那一切又是什么呢?
亲眼见到“自己”被供奉在供桌上,温顽委实哭笑不得。
在温顽正无语时,一道黑影静悄悄绕过了影壁,来到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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