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顽仔细看了三眼。
蒋叶希。
蒋叶希。
对,肯定是蒋叶希!
温顽的头脑顿时展开飞速运算,一秒内做出结论,缩回林河慕身后。
她又不该来。
她一点都不想跟蒋叶希打招呼,幸好他也震惊于超大信息量的两句话,没看见她。
孙小乔:“你过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姑姑和姑父!”
蒋伯晖:“爸妈?”
再次回想了一遍,温顽的尴尬症顿时爆发。看看凝固的六人,温顽很能理解那句歌词了,“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温顽现在就恨不得立马跳出窗户,她宁肯挂在大屋外墙上也不想站在这个气氛微妙的画面里!她再捋捋?蒋伯晖的爸妈,是蒋叶希和孙江缤,也就是孙小乔的姑父和姑姑?这关系很好捋清,但他们怎么会是这种关系呢?
姑姑的儿子该怎么称呼来着——那蒋伯晖岂不是成了孙小乔的表哥?
等温顽把关系捋清楚以后就更不敢开口了,她一点也不想有任何存在感,一丁点都不。
她确实很喜欢看热闹,但她想看的绝对不是孙家的热闹!
温顽朝右边瞄了一眼,不知道现在冲过去从窗户往外跳去挂外墙还来不来得及?
考虑到会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她还是暂时放弃这个诱人的选择。
“你在喊谁?”孙小乔朝孙江缤身后看去。
孙江缤和蒋叶希一头雾水,也跟着回头张望,可是,他们背后哪有别人?
孙小乔依旧固执地看着孙江缤身后。
即便她站在楼梯最高处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面前只有走到楼梯一半的孙江赋夫妇二人,她也宁肯假设在自家姑姑背后突然冒出了一个鬼。不对,两个鬼。
蒋伯晖还在发呆。
被孙小乔追问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指着同样发呆的蒋叶希和孙江缤开口,“这是我爸妈。”
气氛变得更加凝重了。
“咳咳。”孙江赋尴尬地打破冻到冰点的气氛,“小缤你先带着妹夫上楼来吧?”
直到现在,孙江缤和蒋叶希还呆呆地愣在楼梯中间呢,不上不下的。
就跟气氛一样无比尴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江缤与蒋叶希面面相觑。
——他们的儿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孙家?
——为什么她的侄女要向他们儿子介绍他们?
“你。”孙小乔哽住,慢慢平复心情后接着问蒋伯晖,“你是我姑姑和姑父的儿子?”
她的表情耐人寻味。
蒋伯晖也好不到哪去,他仍然处于大受打击的呆滞中,“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我该叫你什么?表哥?”孙小乔重新打量着蒋伯晖,好像这是第一次见面似的。
让蒋伯晖看着害怕。
“小乔,小乔你别这样,可能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孙小乔摇摇头,她轻声问:“你之前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今天才,我……”
“你真的不知道?”孙小乔看看孙江缤,又看看孙江赋,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今日受到了毕生遭到的最大打击,如果是了解她的人就会明白此刻的孙小乔已经濒临崩溃。虽然她问了蒋伯晖,其实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小乔!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蒋伯晖惊慌地看着她,“你先等等……”
“我,我需要冷静一下。”孙小乔突然朝楼下冲去。
“小乔!”蒋伯晖慌忙追上。
“不要追过来!我要自己待着,你别过来!”孙小乔回头吼道。
她眼睛里显然透露出一个意思:尤其是你。
蒋伯晖慢慢地停下脚步,看着孙小乔,目光更加慌乱,他不敢追上去,可是他更不敢真的眼睁睁让孙小乔一个人离开!如果她跑出去时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会后悔的!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蒋叶希,可蒋叶希还没回过神,他至今仍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局面呢!
温顽叹了口气,“交给我吧。”她走到走廊尽头的卧室里,这次真的从窗户跳出去了。
一道飞剑出现在她脚下,温顽高高地飞在空中,在孙小乔看不见的高空安静地跟着。
孙小乔冲出大屋后继续朝前跑,看她逃跑的方向正是孙宅门口。
果不其然。
一怒之下冲出家门的人,绝对不可能给随便在附近冷静一下就算了,孙小乔冲出大屋,就不可能跑到孙宅里其他建筑,她第一反应就是跑出孙宅,顺着棠山的山路一路向下狂奔。途中还遇到几位游客,尽皆被这个边跑边哭的人吓得发抖——山上出什么大事了?还有人以为她遭了侵害,把她拦下来打算替她报警。
反正孙小乔这清静是半天都找不回来。
被人打断一路,孙小乔也没法继续保持冲刺,她放慢脚步,继续向山下走。
见她稍微冷静了一点,温顽找了个四下无人的时机降落在孙小乔身边。
她走到孙小乔身旁,若无其事地与她并肩而行。
孙小乔察觉到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先一惊,又忍不住期待地看了她一眼,见是温顽,有点失望。她看着前方,继续向前走,一边说:“我不是说我打算自己待着,谁也不许跟着我吗?你为什么会追过来?”
“怕你出事,你知不知道他们有多担心?”温顽看她一眼,“你明明也希望有人跟着你吧?”
“哪有。”
“你刚才明明很期待,看到是我才失望,怎么样,希望是谁来追你?”
“看到你失望是因为你是个通风报信的家伙。”孙小乔朝她伸出手,“手机拿出来。”
“又要干嘛?你别拿我手机出气啊。”温顽担心不已,但还是交出手机。
孙小乔按了关机,又拿出自己的,如法炮制。
“你真打算人间蒸发啊?”温顽无语地把手机拿回来。
“我要清静一下,你跟上来就算了,不许跟他们联络。”孙小乔剜她一眼。
孙小乔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在小学,这算常事,每次都是温顽跟上去,每次都是温顽把她藏身的地址转告孙江赋和林河慕。孙小乔不知道当面骂过她多少次背信弃义二五仔,但至今没有跟她绝交。
“你真行,真不愧是孙阿姨的侄女,爱出走这方面你们简直一脉相承。”温顽说。
听到那个称呼,孙小乔的眼睛又红了一圈。
“你很在乎他吧?”温顽凑近她。
“在乎有什么用?那是我表哥,我还要想什么?”孙小乔哼了一声。
“可能是误会呢?”
“还能有什么误会?”
“呃,往好的方面想可能他不是蒋伯伯的儿子?”温顽说。
“……”孙小乔瞪她一眼。
“哈哈,这样说好像还是很奇怪哦。”温顽傻笑。
就算不是蒋叶希的儿子,那也是孙江缤的儿子,只要是,那他就是孙小乔表哥。
关键不在于蒋叶希。
“那你们……怎么办?”温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话题,拿捏半点,找不准词。
“有什么好犹豫的?分手呗!”孙小乔的语气跟没事人一样。
如果她不是红着眼睛说这句话,会更有说服力。
“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我饿了!”温顽感觉到这个话题不适合继续下去。
“我也饿了!”孙小乔仰着头,“去吃火锅,烤肉。”
“平时你不都怕上火吗?”
“上火还能热死?”
“其实……好吧,我也想吃。”温顽感觉到此时并不适合争辩。
她连孟仁律的任性都能忍,何况是大受打击的孙小乔?
两人先去吃了烤肉,然后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吃火锅,买票回泉城。
温顽在中途找时间开机了一次,给孙江赋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顺便告诉他们她和孙小乔今天不回孙宅了,直接回泉城去。蒋伯晖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并没有问她们人在哪里,只是叫她好好照顾孙小乔。
哪怕只是一条短信,温顽也能看出他对孙小乔的在乎。
孙小乔何尝不是?
然而,偏偏她们是表兄妹。
别说孙小乔无法接受,法律也无法接受。为什么这种狗血的事偏偏发生在孙小乔身上呢?
温顽捏着车票去找孙小乔,没有提起蒋伯晖的短信。
如果坏结局已经无法挽回,她至少能帮忙抹除孙小乔心中属于蒋伯晖的一厘分量。
既然不能在一起,何必还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关心?
温顽重新关机,跟孙小乔一人买了一根切好的哈密瓜,等车开到,检票上车。
七点。
车窗外看到的只剩下泛红的天,夏末秋初,太阳还没那么早下班。
天没有完全变黑,红色的天光将大地上每一处风景都洒下一片血色。
看着真不吉利。
倒霉得像她一样。
“回去以后怎么办?”
“我辞职?”
“喂。”温顽望着车窗外暗红色的树,手指不自觉地相互摩挲,“逃避他一辈子啊?以后跟姑姑家不来往了吗?”
“下次见面怎么办呢?叫他表哥?等他有了新女朋友带来怎么办呢?叫他表嫂?”
“你想得太远了吧?”
“他已经三十二岁啦。”孙小乔盯着空白的桌子,“我们讨论过,明年可以结婚。”
“这么着急?”
“他说他想早一点跟我在一起。”孙小乔说,“我也想。”
“别想了吧。”温顽劝说道。
孙小乔噗地笑出了声,“嗯,嗯嗯。”她不断点着头,“想也是白想了。”
“给你。”温顽扯了一张纸递给她。
纸巾是火锅店里送的,一百平方厘米的盒子,乍一看挺多,其实也就二十张。
“干嘛?”
温顽抓着自己的脸,“你的脸湿啦。”
“……”
“可能是天花板上滴水掉你脸上,绝对不是眼泪,擦擦吧。”
“……”孙小乔擦了擦眼睛,半张纸都湿了,“……我哭了这么多?”
“说了是天花板滴水。”
“好吧,滴水。”
接下来的路程里,谁也没再说话,搭车回到小区里,各自睡下。
第二天是周日,依旧不用上班。
在孙小乔的强烈要求下,温顽作陪,进行了泉城美食一日游。基本行程是:早餐、甜点、午餐、在私人影院吃打包寿司、下午茶、晚餐、散步后进行宵夜。结束行程的那一刹那,温顽沉声开口,“回家以后,把那个电子秤砸了吧?”
人家失恋都是没胃口,饿得形销骨立,怎么到了孙小乔这就是暴饮暴食?
她倒不是不喜欢吃东西,但今天也太过分了,等她吃到晚餐,已经很想吐。
没想到好不容易散步消食了一点点,孙小乔又领着她去河边吃夜宵。
“不砸。”孙小乔言简意赅。
“干脆我们再去便利店买一打啤酒回去喝?”
“明天还要上班,难道是你想辞职?”孙小乔问。
“难得给你个诚恳的建议竟然不要。”温顽自尊心受到打击,“哼,那就回家吧。”
孙小乔拦了辆出租,返回小区。
经过大门时,门卫突然拦住孙小乔。
“孙小姐,这是您的包裹,快递说您的电话是关机的。”
“哦,对。”孙小乔从他手里接过包裹,“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我替您签收了,可以吗?”门卫不好意思地问。
“没事,谢谢你。”孙小乔抱着包裹走进小区。
温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悄悄开机。
孙江赋问她和孙小乔是否安全,林河慕问孙小乔心情如何,还有一条来自孟仁律,问她有没有到家。温顽统一回复,安抚孙江赋和林河慕后,看着孟仁律的短信十分迟疑地打出一段文字。
——明天不用来接我,这里出了很大的麻烦,我得单独陪着小乔。
短信发出去以后如石沉大海,不知道孟仁律是没看到还是不想回。
孙江赋和林河慕倒是回得快,不是各自回复一条,而是林河慕回她,请她继续照顾孙小乔。
“你在后面鬼鬼祟祟搞什么呢?”孙小乔狐疑地回头。
“没事!”温顽快速地冲到孙小乔身边,“我帮你拿包裹,你开门吧!”
好不容易通过帮忙做体力活的方式混过去,温顽不敢再看手机。
到家,她帮孙小乔把包裹放在了她房间,然后立马去浴室洗了个澡。
玄关、客厅、厨房,餐厅,家里每一处都开了灯。
“你突然开始怕黑啦?”温顽一边擦头发一边寻找孙小乔。
但是,玄关、客厅、厨房和餐厅,哪里都没见到她。
人呢?
又跑出去了?
温顽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还有两个地方没找,先去自己房间,无收获就去了孙小乔那。
孙小乔卧室的门是关闭的,她走到门前,刚要敲门,就听到一阵啜泣声。
温顽迅速将门推开,孙小乔满脸的泪来不及擦,整张脸水光盈盈。
“天花板漏水……”
“哦。”温顽走过去和孙小乔一块靠着墙坐下。
在孙小乔身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包裹,包裹里是一个包装好的礼盒。
是什么东西,看一眼礼盒旁的小卡片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一块机械表。
“前天晚上说的生日礼物?”
“到得比我想的更早。”
“你打算拿它怎么办?”
“送人。”孙小乔拿出盒子递给温顽,“你要不要?”
“却之不恭。”温顽厚着脸皮接过。
“这就算是你的生日礼物了。”
“去你的吧。”温顽瞬间把礼盒递还,她可不喜欢表。
“我找机会送其他人。”孙小乔把礼盒塞回包裹里,重新关上包裹。
温顽盯着包裹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幸好你们是上个月在一起。”
“为什么?”
“万一没有邓艾青,你们16年就交往,那这表可能就真是去年的了。”
“……噗哈哈哈。”
“很冷吧。”
“哈哈哈……不啊,我觉得这个笑话很有意思!”
“别勉强了。”温顽把孙小乔摁进怀里,“你都快笑哭了。”
“那是喜极而泣吧?”
“我都看不下去。”温顽抱着她的脑袋,“我不打搅你了,想哭就哭吧,我这身衣服不算贵。”
“……”
“就当是天花板漏,算了,就当我的衣服本来就是湿的。”
“……”孙小乔回抱住温顽,在她怀里闷声痛哭。
卧室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哭声。
温顽看着窗户,没拉上窗帘,窗外的夜空,星云密布。
“明天会是晴天吧?”
孙小乔只有哭声。
“我猜你也这样想。”
孙小乔接着哭。
“要不你也跟着我混,好好保养,争取到时候比他童颜?”
孙小乔哭得更厉害了。
感受着胸前的湿度,温顽估计这身衣服大概是可以扔了。
孙小乔哭了大半夜。
哭到半夜。
温顽索性就在孙小乔卧室里睡了,她做了大半夜的人肉靠枕,麻木到半边没知觉。
还走回自己房间?走到客厅恐怕就要摔到脸朝下,她才不敢拿自己的脸来冒险。
她记得自己睡着的时候孙小乔还在哭,哭声绕梁,梦里都在绕。
……
周一。
温顽起床时,眼底各自挂着半个巨大的黑眼圈。
她本来不是容易长黑眼圈的体质,但这几天她基本一直没好好睡觉。
长期将养,终于成功地养出一对熊猫眼。
不过等她看到身边的孙小乔,顿时觉得公平许多,因为孙小乔长出了更可怕的鱼泡眼。
她转身把手机拿过来,打开镜子软件,推醒孙小乔。
等孙小乔睁开眼睛的时候把手机屏幕拿到她面前,于是她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变成鱼的脸。
“哇!”
……
“哈哈哈!”温顽吃米粉的时候还在讲这件事,“早知道我不开镜子,就该开摄像自拍!”
“你够了吧?”
“被自己的脸吓得半死,哈哈哈!”
“算你狠,你爱笑就笑,起码小声点,没看到旁边的人都在看你?你不觉得丢脸吗?”
“好的!”温顽捂着嘴,让120分贝的笑声降到119分贝。
孙小乔吃东西一向要比温顽快,温顽米粉还没吃完,孙小乔已经端起碗喝剩下的汤。
她喝完汤,去拿了两杯水来,把其中一杯放在温顽面前。
“我好歹是个刚分手的人,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孙小乔问。
“好的。”温顽不说话了,主要是她需要专心吃粉。
等她也吃完早餐,接着问:“你想过待会见到蒋科长怎么办吗?”
她是绝对不赞成直接辞职的,孙小乔和蒋伯晖这种情况,就是属于人定不胜天,越是相互躲避,越是容易憋出事。
“见面?普通相处呗,以前怎么办,以后还怎么办。”孙小乔不以为然。
为了表示她对前一份恋情的不在意,早上一醒来她就拆了机械表包装戴手腕上。
说好的送别人也不送了,自己拿来戴。温顽是不懂这叫什么逻辑,孙小乔病起来比她严重。
“以后也一样?”
“一样,不然呢?”孙小乔反问道。
温顽看她眼神又变得水水润润,顿时附和:“对对对,以后也一样。”
刚逃过孟仁律大魔王,这里又一个小小矫情。
“要不是看在你刚分手,我才不忍你。”温顽在孙小乔面前通常都管不住嘴。
当然,也因为她没有从孙小乔身上闻到太负面的气味,不然她绝不会火上浇油。
她敢做“火上浇油”的举止,是因为她知道面前这个有理由做油桶的人根本就没点火。
“是啦,我分手了,所以你要对我好点。”
“是是是。”
吃完早餐就去上班,孙小乔嘴上说得潇洒,其实走路恨不得1km/h。
温顽连拖带拽成功把她弄进公司。
“我今天要去朝阳集团谈生意,你自己面对蒋科长,不会有事吧?”
“……不会。”
“要是会,就跟着我一起去见王昭阳。”温顽还是不放心。
“不会!”孙小乔这次的回答就坚决多了,大概是想清楚了,果断地说,“我上班做自己的事情,难道是为了跟他聊天的吗?他呆在单独办公室里,我们又不是经常见面!”
“你要是扛不住就打我电话。”
“当我是幼儿园小孩啊?”孙小乔一路都不服气。
这回他们上班晚了,没迟到,但是办公室里的格子间里已经坐满九成。
“看吧,都怪你蜗牛式步行。”温顽潜入到座位上,默默开机,顺便帮孙小乔也开机。
等电脑桌面一现身,两人同时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一脸已艰辛工作半小时的苦恼模样。
“温顽!”一同事路过,“你什么时候来上班的?”
“我一直在工作呀。”温顽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是吗?”
“对啊。”温顽表情自然地说假话。
等那位同事离开,孙小乔敬佩不易,“你脸皮厚起来也挺厉害!”
“你还好意思嘲讽我?来这么晚该怪谁?”
“呃咳咳咳……”孙小乔心虚地返回座位上翻找资料,继续三天前的工作。
温顽用公司电话拨号给朝阳集团,求见王经理。
接电话的人是王茵茵,温顽和她约好见面时间,马上挂断电话,开始收拾东西。孙小乔看她开了所有抽屉,问她干嘛,温顽解释她要去朝阳集团,得把交给王昭阳的材料准备好。
“我帮你忙,你带我去好不好?”孙小乔低声问。
这种想商量的语气竟然从孙小乔嘴里说出来,够少见了。
“刚刚还说得无比自信,其实你还是怕见到他吧?”温顽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不是怕!”
“……”温顽不说话,光看她一眼。
孙小乔心虚地低下头,更小声地说:“只不过我还没想清楚。”
“有什么不好想的,他是你姑姑的儿子,你能接受?”温顽太懂她,“你最讨厌这个。”
“……”
“得了,我带你去朝阳集团,你帮我整理产品资料。”
“好!”孙小乔马上开始新工作。
工作使人麻痹,麻痹使人愉快,孙小乔收拾产品资料时明显轻松不少。只不过偶尔有人经过时她就会突然停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经过自己的人是谁。温顽一边整理其他资料,一边看一眼孙小乔,把她所有举止都摄入眼中,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摇摇头。走出去个鬼,这明显是病得更重了。
不过孙小乔好不容易能够用其他事情来麻痹一下自己,温顽想想还是随她去。
小事可以随便戳穿,但再怎么戳也有一个底线在。
孙小乔好不容易振作一点,温顽实在不想兜头一桶冷水又把她浇回冰点。
等到把所有资料全清出来,温顽自己归类,u盘里复制一份,打印一份。她把资料和孙小乔分开拿着,离开公司前往朝阳集团。这种天气坐地铁比坐出租舒服,地铁里的温度还是蛮清爽的,至少比闷开空调的出租车舒服一点,温顽是要去朝阳集团谈生意,见客户,当然不合适穿着一身被汗打湿的衣服。
到了朝阳集团,温顽轻车熟路进去。
王昭阳痊愈的速度堪称坐飞机,明明是进过重症监护室的人,竟然几十天就能出院。
一出院就立马回了公司,重新投入工作。
温顽感慨不已,难怪这么年轻的人能做这么大公司的分公司经理呢。
这哪是上班,这是拼命。
王昭阳上班了,王茵茵哪能不作陪?经理和秘书双双返工。
这对温顽而言,是个很好的消息,这意味着生意可以早谈,而且是跟熟脸。虽然当时在医院里王昭阳已经有抓回权力的姿态,不过温顽还是担心会出意外。这是这段时间里唯一一个好消息,她所担心的意外,终于没有再发生。
孙小乔是第一次来朝阳集团,不过她的表现比第一次来这的温顽好得多。
最起码,走过那个无比压抑的大厅时,孙小乔毫无动摇。
和王昭阳谈生意时相当顺利,孙小乔不喧宾夺主,只是偶尔帮腔,但总是在恰到好处的时候说出恰到好处的话。温顽原本还以为这次带孙小乔出来是帮她散心,帮她走出分手的阴影,帮她……没想到不是她帮孙小乔,是孙小乔帮了她自己。
事情非常顺利,虽然大部分产品资料王昭阳都说要留下再做研究,但还是通过了其中一项产品的合作。虽然王昭阳只说试试,这也足以令温顽狂喜。合作这种事,不怕人家挑挑拣拣,就怕人家油盐不进,只要打开一个突破口,接下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把资料全部留下,得到王昭阳一个承诺,温顽这次算是满载而归。
她和孙小乔两手空空地走出朝阳集团,却觉得自己手里抓满了东西。
“太棒了你!”温顽狠狠拍在孙小乔肩膀上,“这次要是能谈成,你也应该涨工资!”
“那行,我可以买更贵点的衣服了。”孙小乔当即说。
“你少来,你现在穿的衣服哪件是你工资买得起的?”
“我起码能给你数出十件。”
“……”温顽意识到她把话说得太绝,刚开辩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看来是太得意忘形了。
“认输。”温顽拿两条手臂摆出x的姿势。
“嘿嘿。”孙小乔拿手臂摆出√的姿势。
两人幼稚起来都是三岁幼儿园大班生级别的,最高大班那种。
“怎样,心情是不是好了不少?感觉到上班的快乐了吧?”
“还行。”
“以后别动不动就说辞职,上班不是挺有意思吗?”
“对于你这种工作狂而言,是。”
“刚才明明你也很开心吧?”
孙小乔仔细思考了半天,才扭扭捏捏扔出一个答案:“是还行。”
“你说你一个健气系怎么走上了傲娇系的路线?很违和的。”
孙小乔抓着自己的包就朝着温顽脸上砸。
能砸中才见鬼了。
“砰!”大包砸在脸上,温顽突然一抽,竟然没闪开。
“你没事吧?”孙小乔惊慌地凑过来。
“我觉得应该没流血?”
“没流血!可你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了……”
“你刚刚是不是借着关心我夹杂了一点骂我的词?”
“有吗?”孙小乔一脸无辜。
“去吃东西还是先回公司?”温顽站在原地问。
“其实这个点可以去吃中饭了,吃完回公司把剩下的事情做了吧?”孙小乔看眼手表说,她接着往前走,却发现温顽并没有跟上来,赶紧走回温顽身边,疑惑地打量她,“你怎么了?干嘛不走?”
“腿有点麻。”温顽朝她伸出手,“扶我到旁边坐一下好不好?”
“你今天也没踩高跟啊?”孙小乔满腹疑惑,但还是扶着她到路旁的花坛边坐下。
温顽一坐下就整个人僵在那。
“顽顽,你真的没事吧?是不是脊椎有毛病?”孙小乔担心地问,“别吃饭了,去医院吧?”
“跟脊椎没关系。”温顽苦恼地说。
她刚才突然僵住,闪不开孙小乔砸过来的包也是同样的原因。
温顽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她刚刚忽然的僵直更像是……
“顽顽?”
“没什么,我是有点不舒服不过坐一会就好。”温顽摇摇头,在花坛边又坐了会儿。
休息了十分钟,她慢慢回魂,先动了动胳膊。
“你不是腿麻了吗?”孙小乔疑惑地问。
腿麻,动手干嘛?
“全身都有点不舒服,不过现在没事了。”温顽利落地跳起来。
孙小乔仔细看看她,更加疑惑:“虽说你休息了十分钟,也不至于恢复得这么快吧?”
“休息十分钟还不够吗?我只是有点麻,又不是瘫痪了,没事,走吧,去吃饭。”
温顽很快用食物转移了孙小乔的注意力。
二人到附近找了个好评最多的餐厅,吃了一顿烤肉,心满意足地返回公司。
到公司时,下午的下班时间即将开始,许多同事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格子间里。
坐在温顽旁边的同事问她去干嘛了。
“去了朝阳集团。”
“朝阳集团?”同事惊讶地问,“谈成了?”
“就一桩,不过也算是个突破口吧?”温顽谦虚地说。
同事嘿嘿一笑:“有一就有二,你这次肯定又是业绩第一。”
“哪里哪里。”温顽跟她又客套几句,把去朝阳集团的收获归类好,看了一眼蒋伯晖的办公室。蒋伯晖那里门窗紧闭,百叶帘都是关上的,根本无法看清办公室里的任何环境,要搁以前,蒋伯晖起码不会关窗帘,他特别喜欢通过窗帘观察格子间里的人有没有认真上班。
跟王昭阳谈的事情肯定要整理后交给科长过目。
温顽倒没料到,她还跟这同情孙小乔呢,马上又要同情自己了。
不止孙小乔,她现在也并不是很想跟蒋伯晖碰面,但不去又不行。这事真麻烦,不止局中人尴尬,看过那场面的人都没法不焦心。她现在心情很复杂,整件事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干嘛对蒋伯晖也有点愧疚呢?也不知道昨天蒋叶希有没有发现跳窗的人是她,不过,就算他没认出她的背影,蒋伯晖会不说?
她本来还觉得跟蒋伯晖一起办案算是合作愉快,可惜有了这件事,以后想再合作也难。
温顽心情复杂地整理好材料,抱去蒋伯晖办公室门口。
“砰砰。”她敲响门。
门里没有回应。
“砰砰。”难道是闹脾气?
温顽边猜测边敲门,敲了几十声,里头一点反应也没有。
“别敲啦。”一个正在敲键盘,坐在科长室附近的同事回头,“没人,科长不在。”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温顽问。
“他今天根本就没来上班!”同事指指旁边,“你等他来了再说吧。”
“哦……”温顽只好回到座位上。
孙小乔等她一坐下就问,“你怎么不进去?”
“你一直关注着我?”
“没有,随便看看。”孙小乔马上扭头,看着自己的屏幕却还是对她说话,“资料不给科长?”
“我是打算给来着……不过他今天没来上班。”
“没来上班?上午就没来?”孙小乔立刻问道。
“……你昨晚哭了那么久还没过去?”
“我又不是关心他!”孙小乔马上说。
“……”温顽信这话就见鬼了,“小乔,你根本不能接受的,何必还挂记他呢?”
孙小乔低下头,小声说:“要是那么容易忘记就好了,你以为我不想放下吗?”
温顽叹了口气,“算了,这几天我舍命陪君子,下班以后陪你去喝酒,好吧?”
她真的以为孙小乔昨晚大哭一场就是一切都过去,原来还是她太天真。
蒋伯晖这坎她原以为没挺高,怎么孙小乔死都过不了呢?
等下班,温顽真的就陪着孙小乔,准备去清吧。
大哭没有用,那买醉有没有?
孙小乔拦住她,直接在路边便利店里顺走一打啤酒。
“你光喝这个?够啊?”
“够啊。”孙小乔瞥她一眼,“我怕你跪在酒吧,我一个人可没法把你拖回家。”
“我酒量有那么差?”
“……”
“上次那是误会。”温顽一本正经地说。
孙小乔嗤笑一声,返回便利店又买了几瓶绿壳子的酒,“试试呗?”
“我现在后悔来不来得及?”
“是你说你要舍命陪我的。”孙小乔笑眯眯地说。
“我说的是舍命陪君子。”温顽正经脸。
“……找揍哪?”
“好吧好吧,君子,我们回家喝酒去?”温顽打包的是盒饭和一堆熟食。
在家里温顽喝了个酩酊大醉。
至于孙小乔?
不知道。
她喝了一瓶就倒了,剩下的事,她全不清楚。
……
俗语有云,时光如水,日月如梭。
温顽不知道时光是什么样子,闻不到,摸不着。
但她知道脑子进水是什么感觉,浑身发锈。
她醒来时,人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模糊。
难道昨晚一瓶酒,把她喝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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