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1)

()竹云在兰门隐地呆了沒有几天,就带着三个年轻人离开了。【高品质更新】

越早一天出发,就对萧公烈越有利。

竹云走到哪里总是会带上很多药,所以她自己挎了两个硬鹿皮背囊,装的全是药品,还在腰间悬上了一把剑,换上了一身短衫,越发的像个江湖人了。

竹无心给的红丹和武功册子依然贴身带着,沒人知道。

只是那已经盘起的妇人发式,实在让竹小虫看的不顺眼。

在菊阿婆千叮万嘱的罗嗦声中,兰花花带着四人出了谷,到了谷外兰花花避开了三个年轻人,仔细的教了竹云入谷的法门,这法门除了兰门以外的人,连打着骨头连着筋的其他三门中人都不知道,偏偏就教给了竹云。

布日固德虽然功夫不低,但是根本就沒有行走过江湖,不顾四个侍卫“哀怨”的眼神,显得很兴奋。他本來想让四个侍卫回王府通知一声的,但是又觉得还是把侍卫留在这里的好,表面上是让他们帮着护卫兰门,其实是拐着弯的证明自己的人不会把兰门的地方泄露出去。尽管兰田生并不怕有人能找到这处,毕竟他对自己隐藏所在很有信心,但是对于布日固德这样处理,他还是很满意的。

兰田生私下对兰花花说:“有这个王子跟着他们,很多事反倒容易了。”

兰花花有些不明白兰田生的意思。

兰田生道:“萧家的孩子虽然是个江湖人,但是经历坎坷心境已经与常人不同,遇事首先反应就是打打杀杀,根本不会多做思考,小虫性情比他爹还古怪冷淡,除了姑娘他什么都不会在意,江湖规矩和世俗规矩他虽然懂,却不屑遵循,姑娘呢,江湖和世俗都是半懂不懂的,也只有那个看起來憨傻其实处处小心的布日固德,才能把他们照顾好。”

兰花花知道兰田生说的是对的,可是暗地里撇了撇嘴,布日固德去照顾他们?再怎么有经验那也是个王子啊。

虽然所有人都把布日固德看成个王子,布日固德自己却不那么看。

虽然还是有些嘻嘻哈哈的,却真的多了一些谨慎。一路上和萧公烈问着中原江湖上的一些规矩,又与竹小虫请教了一些云南的民俗,预防自己犯了百姓的忌讳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还和竹云讨识毒防毒的知识,很是谦虚好学,丝毫沒有半点王子的架势,偶然露宿野外,也会很自觉的担任起轮值守夜的工作,十分称职。

竹云问过布日固德,不觉得这样太委屈身份么?

布日固德道:“我虽然不能像我兄弟一样把你当成主子伺候,却能和他做一样的工作。”

竹云虽早明白布日固德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萧公烈,却沒想到他会做到这么彻底,还坚持了那么久。

要怎么给萧公烈解除蛊毒,竹云并沒有个什么主意。

她虽然医术高超,玩毒也小有所成,但是蛊和毒毕竟是不同的两种手段,她也只能知道萧公烈中了蛊,却不知道是什么蛊,该如何解。

要到云南來找办法,也是因为云南实在是名声大震的蛊地,无数以蛊为根本的教派门派简直多如牛毛,就跟武林中的门派一样,也有正的,有邪的,有不正不邪的。其中最为人所知的就是“蛊寨”。

蛊寨说是寨,其实就是个门派。

门派里的首领叫药王,不是名字,而是职位的称呼。

药王一代传一代,传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了。

蛊寨名声传到中原至少也有一百多年了,其存在的时间就更长了。

虽然名声显赫,但是蛊寨的人却不常见。

不只中原不常见,就连云南本地也不怎么见,每年斗蛊大会也不见有蛊寨的人來。有些年竟然连一点音信都沒有了,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说蛊寨怕早就沒了,要不就是手艺失传不敢出來见人,结果当晚说这些话的人就开始呕吐,先是吐干净了胃里的东西,然后开始吐些黄黄黑黑的脏水,最后吐出一些腐烂的肉块,然后在天明时分,抽搐哀号着死去。有些有见识的人冷笑着说:那些人是让人下了蛊,最后吐出的肉块就是自己身体里的内脏,谁让他们嘴上沒个把门的,活该。

这些人的确不太值得同情,也沒人敢去同情他们,更沒人说他们死的太惨,如果说的话就会得罪蛊寨,说不定死的比他们还惨。那些死去的人怎么中的蛊都沒人察觉,同行的蛊师竟连一点应对的方法都沒有,可见手段之高明。

总之,蛊寨就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维持了自己的名声。虽然有些狠辣,却很有效,而且他们沒有伤及无辜。沒有人会去谴责蛊寨,辱人门派者死,这几乎是江湖中不成文的规矩了。

云南蛊师们,有着自己的江湖。

蛊寨就是竹云的首选,因为他们肯定可以解萧公烈中的蛊。

但是要找他们,恐怕连兰田生也沒有办法,只能凭运气。

竹云当然不可能把萧公烈的性命都押在运气上,所以她还有别的方案。

就是云南蛊师们的斗蛊大会。

斗蛊大会就和中原武林的比武大会似的,是江湖人最盛大的集会,总有些新秀脱影而出,也总有些名宿陨落,更会有些人人眼馋的彩头,更会选出所谓的“第一人”。蛊师们并不介意有外人去观看他们的斗蛊大会,毕竟肯去参加这样大会的人所图之一的就是个名声传扬,所以去看的人越多越好,只要你不冒犯他们。

斗蛊大会每年十一月十五举行,就在云南中心点的一座山边。

秀山。

四川也有个秀山。

想到要去云南的秀山,竹云就会想到四川也有个秀山,想她在四川的家。

想她和师父师兄一起居住的山中竹屋,想季家。

最想的还是季少庭。

可是时间实在紧迫,十一月十五不远了,连日赶路,连想家的时间都不剩多少了。

竹云会知道这些事,还是竹无心以前和她提的,蛊和医术虽然不一样,却也是密切不可分的。蛊之所以声名远播是因为它神秘,它害人于无形,它十分狠辣,但是蛊最大的作用却是治病救人。

竹无心曾经试过自己养蛊,却失败了。

但是他却一直十分有兴趣,闲时就会和竹云讲蛊的事,也教过她如何辨认中蛊之人,所以她才能那么快的就知道萧公烈中蛊。

竹无心曾经去观摩过斗蛊大会,虽然惊奇,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回來也就和竹云讲过斗蛊大会。

竹云也才能想到这个办法。

竹云从竹无心那里得知,斗蛊大会上也会有人去求解救之法,只要报酬得当,总会有人出手的。

如果斗蛊大会上沒有人能解萧公烈的蛊,那就只能凭运气去找蛊寨了。

云南秀山,果然当称一个秀字。

虽不壮观,却清幽。

多树,多花,即使在这个秋冬时节,却依然如春夏般葱郁。

山周并沒有什么大的城镇,却有很多个小的村寨。

都是一些衣式奇特的人,而且打扮不同,显然不是一族的。

这里的人也习惯了每年十一月十五就会有这样的盛世,对于很多人涌來并不觉得奇怪,只要看你顺眼也许还会招待你住宿。

竹云一行人就住在了秀山之下的一个村子里。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而已,看上去就和兰田生的隐门相仿。

周围是各色的野花,各种不同的树,风中夹杂着暗香,萦萦绕绕。

萧公烈早就从竹云这里得知所行目的,坐在草地上看着不远处的溪水,心情复杂。虽然他说早就不奢望活着,可是心中仍有不可抑制的期待,眼见到了一丝丝希望,让他如何还能冷静如常。

布日固德也坐在旁边,胡子已经长出不少,显得十分威猛。

萧公烈不说话,布日固德也不说话,俩人就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看夕阳隐山。

明天就是十一月十五了。

竹云隔着窗户看着坐在草地上的两个人,却在对身后的竹子小虫说话。

“师兄,你为什么要瞒我呢,你该知道瞒不住我的。”

竹小虫拿着一把匕首,刻着一截木头,如同竹云未嫁时在家中一样。听了竹云的问话,强把皱在一起的眉毛舒展了一下,随即又皱到了一起,很不在意的说:“我沒想瞒你,你的本事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说而已,反正你也沒有办法,不然你也不会带着萧公烈到这里了。”

竹云有些悲伤,有些内疚,萧公烈她救不了,所以只能带着他來斗蛊大会。

却不想重逢的师兄,她也救不了。

竹小虫的情况,连竹无心也解决不了,所以竹小虫只能外伤内伤好了就马上去找竹云了。

竹小虫也中了蛊。

能害竹小虫中蛊,手段肯定是极高明的,立杀竹小虫也不无可能,却沒杀他。

连他中的蛊,也沒造成什么影响,甚至还让竹小虫的功夫更高了一些。

竹云一见竹小虫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后來并剑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竹小虫气息有些薄,显然是重伤初愈的,但是功力却比以前深厚,最后搭脉一查,竟然显露出类似喜脉的搏动。

一个男人怎么会有喜脉?

一想也就明白了,他身体里有外來的生命存在,他中蛊了。

竹小虫见竹云沉默不语,安慰道:“反正这蛊现在沒害我,还增加了我的功力,不是坏事。”

竹云摇了摇头,用蛊的人要是真心想帮竹小虫的话,怎么会暗着下手。

身体里有这样东西的存在,也只有竹小虫能平淡接受了。

萧公烈看似平淡接受,其实那是破罐子破摔了。

竹小虫却是真的不在乎。

竹小虫在乎的也只有竹云。

竹云在乎的却太多太多了。

她在乎季少庭,在乎萧公烈,在乎师兄,在乎身边所有人的人。

竹云总是在意别人的。

即使是敌人的性命她也不能淡然夺走,可是她只能让自己表现出淡然。

竹云知道,自己必须表现的坚强,无意中她成了太多人的支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需要她的人太多太多。

除了她在意的人,还有四大隐门。

“是什么人伤的你?”竹云终于在这个时候把话问了出來,之前不问只是在等竹小虫自己开口。

但是竹小虫好似根本不打算说。

竹云只好自己问了出來,但是她沒有问竹小冲是怎么受伤的,只问是什么人。

之前所有人都不告诉竹云,竹小虫到底是因为去做什么事才受的伤,显然现在也问不出來,所以干脆问他是什么人。

只要是能说的,竹小虫绝对不会隐瞒。

竹小虫放下手中的活计,道:“一个女人,一个笑嘻嘻的女人。”

“敌人?”竹云问道。

竹小虫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爹本來是让我去查别的事,但是却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女人,很奇怪的女人。”

“怎么奇怪了?”

竹小虫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我那天本來是睡在山林中的一棵树上,结果天刚放亮的时候却让一阵笑声惊醒了。”

竹小虫一向是警惕警醒的人,即使是独自在山林中,也不会放心的睡觉,即使不防备人,也要防备一些毒蛇猛兽的。可是那天一个女人就那么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竹小虫栖身的书下,一直等她嘻嘻的笑出了声,竹小虫才发觉树下有人。

那个女人实在看不出是多大年纪,一身寻常村姑的打扮,扎着一条粗粗长长的麻花辫,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各色的野花。

如果不是她出现的突然,笑的实在怪异,怎么看都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女子。

竹小虫当时马上就翻身向远处的另外一棵树跃去,那个女子却从篮子里挑起一朵铜钱大小的野花捻了捻,仍旧是笑嘻嘻的。

也就是这样笑嘻嘻的,把那朵不大的花对着竹小虫弹了过去,生生的把半空中的竹小虫砸落地面。

当时竹小虫非常震惊,知道自己是遇到高手了,强稳心神,抽剑相对。

那女子也从花篮里挑出另外一朵花,仍旧是铜钱大小的一朵,只是花茎有一尺來长,还带着几片叶子。

那女子就是那么笑嘻嘻的和竹云对打了起來,沒有几招几式竹小虫就给打的全身是伤,经脉和内腑都振的生疼,就差当场吐血了,身上也让那花叶子划出了不少伤口,那女子拿着的花却沒有半点损伤,每与竹小虫的破烂剑撞到一起,发出的都是金铁交加的声音。

但是竹小虫却确认,那是一朵实实在在的野花。

每当接近的时候,竹小虫几乎都能闻到花香。

支撑不过片刻,竹小虫就彻底败落,正当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个女子却弹指一送,用手中的花把竹小虫击晕,再醒來的时候,却是在一个小镇的客店里,外伤已经被包扎清理好了,内伤也稳住了,但是身体里却多出了另外一股气息。

见多识广的竹小虫稍微一想也就知道自己是中了蛊,却不明白那个神秘女子为什么伤了他却沒杀他,反而给了他这么一个“宝贝”。

那个女子一直都沒说过话,只是笑嘻嘻的。

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问过客店的老板,自己却是一个富伤模样的人带去的,给了足够的银钱留下了个下人就走了,客店老板还以为他们是熟人呢。

竹小虫在客店里昏睡了三天才醒,而那个所谓的下人却在竹小虫醒來前半个时辰就走了。显然都是算计好了的,跟着客店老板的指引,顺着那个下人走的方向,竹小虫追了足有十里远,却什么都沒追到。

后來竹小虫通过菊梅两门的人联系到了竹无心,竹无心看过说竹小虫的内伤虽然稳住了,但是需要长久的时间來调养,那蛊却是沒有办法了,后來竹无心和兰田生终于联系上,安排竹小虫到兰门隐地就去京城了。

竹云也想不透那个笑嘻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她肯定不是神秘组织和皇家的人,和自己一伙人应该沒有什么恩怨,只是这个时候突然蹦了出來,应该也不是什么巧合。

再问竹小虫那个女子的模样,竹小虫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是个稍微好看一点的村姑样子,也看不出年纪,说是十五六也行,说是二十五六也行。

只能肯定一点,那个女子身后肯定也有一股子势力,不然也不会是个商人模样的人把他送去客店,那个下人离开的时间也是算计的那么明确,显然都是很精明的人。

竹云看了看竹小虫,又看了看屋外草地上的萧公烈,长叹一声缓缓的说:“一切明天再说吧。”

明天就是斗蛊大会,希望可以找到解救的办法。

如果可能,也打听打听那个笑嘻嘻女子的事。

虽然天下用蛊的人不都是云南之人,但是最好的蛊师一定出自云南。

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來,竹云看着攀到天空的月亮,只觉得凄凉。

在四季如春的云南,也觉得凄凉。

多姿多采的遍地野花也缓解不了的凄凉。

凄凉的让人只想去膜拜一下月亮,问问月中仙子,是如何度过那月宫中凄凉而长久的岁月的。

十七岁不到,竹云却觉得自己仿佛活了七十年。

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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