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虎县勉强过百万,山多地少。因此,尽管与秋风城相邻,却仍是秋风府辖下十个县城中最贫瘠的一个县。
九虎城法青街,一个小饭馆中,王斌无聊的擦拭着铮亮的桌面,略显憔悴的脸庞上,青一块紫一块。而眼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已是午时,放眼整个小饭馆,八张桌子,竟无一张坐人。
就这生意,别说再建一个客来酒楼是痴心妄想,能不能生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柜台里,王双喜却是满面红光,比起一个多月前,看起来明显要年轻了许多。这一切,都源自于厨房里有个好儿媳。
这儿媳,王双喜打从第一眼便满意到不能再满意。尽管前几天无意中听到王斌喊儿媳为依依让他有些错愕与愤怒,但思前想后,他还是原谅了这对小夫妇的隐瞒。
小饭馆没有生意,这对王双喜来说算不得什么,依依的厨艺天赋不错,现在虽然还无法和大酒楼的厨子相提并论,和小饭馆比起来却高出一大截。王斌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无所事事,笑脸迎客,手脚麻利,这些也都已经磨练出来。
饭馆的生意不好,原因在于县衙的师爷太过心黑,而王斌还不懂如何委曲求全。
在王双喜眼里,这反而算得上一件好事,正好可以用以磨砺王斌的担当和圆滑。至于小饭馆的生意……只要厨艺好,待客热情,等到王斌真正有能力做一家之主,好起来并不难。甚至于,王双喜相信,重建客来酒楼虽然不至于像王斌承诺的三年五载就能做到,二三十年却不成问题。
有个聪慧孝顺的儿媳,有个勤奋且已经勉强有点担当的儿子,王双喜虽然还有些遗憾失去了客来酒楼,却已经非常知足了。
门外,人影在眼角余光中闪过。
“客官,您请里边……”王斌心中一喜,满抬头迎了过去,却在半途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变成了厌恶。
唰!
一把正面画着青山绿水,反面写着江翁垂钓四个大字的折扇徐徐打开,摇了几下,江德宁一脚踏进了饭馆门槛。身后,两名衙役大摇大摆跟了进来,其中一人用衣袖擦了擦长凳,恭请江德宁入座。另一个,猛然抬脚踹翻一张桌子,朝着王斌牛眼一瞪:“还不给师爷上茶?”
王斌咬牙切齿,迎着衙役的目光毫不畏惧的反瞪回去。
柜台里,王双喜暗暗摇头,却并未起身,而是将衣襟中的几两银子拿出放在手中。
“怎么,想造反?”
衙役冷笑着伸出衙棍,在王斌胸口用力顶了几下,顶得他踉跄后退。
王斌怒不可遏,双拳紧捏,一脚重重踏出,犹如一头暴露的狂狮。
江德宁架着二郎腿,悠闲的扇着风,丝毫没有在意王斌的神情。两面衙役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一人甚至迎向王斌,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口,不屑道:“倒茶!”
紧捏的双拳,缓缓松了下来,暴怒的神情,在不断深深吸气中,也慢慢沉沦。
拨开衙役的手指,王斌扭头来到柜台,拎起茶壶来到江德宁的身旁,拿出反扑的茶杯放在他的面前,茶壶急剧倾倒,哗啦啦,茶水带着他的满腔怒火狠狠朝着茶杯倾泻而下。
砰!
重重将茶壶砸在桌上,王斌恨恨道:“喝茶!”
江德宁一收折扇,右臂一挥,折扇直直撞向茶杯,将其撞飞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碎裂的茶杯,再度激起王斌满心的怒火。
江德宁站了起来,沾着些许水珠的折扇,在怒火中烧的王斌脑袋上敲了几下,悠然道:“小子,想好了没有?”
休想这两个字,从王斌的口中迸射而出。
江德宁摇了摇头,又重新坐下,食指与拇指微微一撮,折扇唰的一声再度打开,看着江翁垂钓四个大字,啧啧道:“看来,你不想让我早点隐居青山绿水过江翁垂钓逍遥惬意的生活。”
“就你?也配?”王斌恨声道。
“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江德宁淡淡道:“但在这九虎城,我却可以把你当只臭虫一般捏死。”
“别以为你跟那狗官可以在九虎城一手遮天。”王斌一拳重重捶在桌面,震得桌上的茶壶微微发颤:“在你们上面还有府衙,还有郡衙,还有朝廷!”
两名衙役哄然大笑,江德宁却是一脸怜悯道:“在九虎城,你还是第一个敢说这种话的人,有胆气,可惜……这种人的下场往往很悲惨。劝你还是答应为好,免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斌瞪大双眼,眼中,血丝密布。
“王法,又有人跟我们提王法了,有多久没听到过?五年?三年?”
江德宁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而两名衙役,更是笑得前俯后仰。甚至于,其中一人的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你们、你们……”
王斌猛然挥起右臂,朝着江德宁的脑袋狠狠一拳挥了过去。
砰……衙役一挥手,衙棍挡在了拳头的必经之路上。
王斌忍着剧痛,就欲再挥,身后,一声沉喝响起:“住手!”
“父亲!”
王斌忍得心中绞痛,却不敢真把拳头再度挥下去。
“江师爷,小儿不懂事,您多多包涵,多多包涵。”王双喜将手中的银两朝着江德宁的手上塞去,赔笑着不断道歉。
看了眼手上的银子,江德宁一声冷笑,猛的将银子砸往王双喜的脑袋。
“本师爷的耐心有限,看你们是外地人才容忍到今天。现在不给我个答复,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眼看王双喜被两锭银子砸中额头踉跄而退,王斌一声怒吼,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怒火,抓起一条板凳,朝着江德宁狂劈而下。
砰……两名衙役犹如两尊守护神,一左一右,用衙棍将含怒一击的板凳给挡了下来。
“打!给我把他骨头拆了。”
江德宁一收折扇,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这小子,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压根就教化不了。
“这饭馆好,不但可以吃饭,居然还可以看杂耍。”门口传来一声悠悠调笑。
“林、林兄!”
看着门外略显风尘仆仆的林东,想起当初信誓旦旦的话,王斌的羞辱,忍不住化作热泪狂涌而下。
“老朋友相见,也没激动成这样的……”
林东笑着走进饭馆,朝着王双喜拱了拱手:“王老板,几月不见,遮住额头的红肿,您老的面色可比以前好多了。”
“你、你是……”王双喜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名字怎么也难以说出口。
“林东!”
“真、真的是林掌柜?”
王双喜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若是以前,林东这个名字,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有能力有魄力同时值得当成对手的年轻人。可在得知儿媳的真正身份以后,却只有满腔的感激。
银子、客来酒楼,对王双喜来说远远还没有王斌重要,他这一辈子,最想看到的还是王斌能娶个好媳妇,能真正成熟起来。而今,王斌虽还没有完全达到他的期望,却也仅仅只差少许磨砺。
这一切,无疑都是林东所赐。
“好小子,你哪来的,居然敢消遣我们。”
喜欢戳人胸口的衙役伸出衙棍,朝着林东的胸口戳了过来。
林东一把抓住衙棍,微微一抖,衙役便如触电般松开手掌。
“拿根破棍子顶人很有意思是吧?”
林东冷冷一笑,右掌一推,手中的衙棍朝着衙役胸口刺去,在接触对方胸口的刹那,灵力微微一吐。
咔嚓!
刺耳的骨折声随即响起,下一秒,衙役惨叫着倒飞出去,竟一口气弹射五六米,撞在墙壁上才顿了顿,软塌塌滑落下来。
江德宁与另一名衙役骇然后退,惊慌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一个想攒够银子隐居山林的人。”林东不屑一顾道:“其实,不过是一个下辈子得在床上躺着的废人。”
“林兄,你早就来了?”王斌诧异道。
林东点头,笑道:“他们前脚进,我后脚就到了。没有进门,只是和王老板一样,打算让你长长见识而已。可惜,长进不大。”
王斌羞愧难当,涨红着脸无言以对。
林东看向江德宁二人,缓步上前。
“上,给我上。”江德宁拼命推挤衙役,再不复之前的从容淡定。
衙役一咬牙,挥舞着衙棍朝林东头顶劈下。
林东右掌一伸,抓住衙棍之后,微微一扯,便从衙役紧握的双手中抽出。
而后,抡起衙棍,朝着衙役的肩膀上狠狠挥出。
啪……衙役顿如出膛的炮弹,不偏不倚,射出大门。
“我是江师爷,我是九虎县的江师爷,你敢打我,我让你不得好死。”眼看林东还在上前,江德宁惊惶后退。
“好大身份!”
林东啧啧上前,抡起衙棍,却是狠狠劈向他的双腿。
咔嚓声起,江德宁抱着已经露出森森白骨的右腿凄厉痛呼。
“太吵了!”
林东又是一衙棍劈下,正中江德宁的手臂。
惨叫戛然而止,江德宁痛晕过去。
再补了几棍子,敲碎了几块骨头以后,林东衙棍一挑,连人带棍挑出饭馆。
目送江德宁飞出饭馆,王双喜急道:“林掌柜,这江德宁在九虎城也算一霸,你这么对付他,恐怕……”
“王老板恐怕忘了我和李大人的关系吧?”林东笑道。
王双喜一怔,旋即放心下来,秋风府境内,还没有眼前这位林掌柜打不得的师爷。
眼看祸事没了,王斌赶忙上前倒茶,询问道:“林兄,你怎么来了?”
“来九虎县收集食材,另外……”林东从移动柜台拿出一个木盒放在桌上,推向王斌:“顺道来看看你和依依,还有王老板。”
“依依!瞧我这记姓。”
王斌一拍脑袋,猛然起身朝着后堂狂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