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已经是子时一刻,不远千里来到剑仙城参加这次“长老议事”的各大村寨的精英们都已酣然入睡,为了不惊扰到客人,顾怜惜牵着田彩,轻手轻脚地回到她的休息的房间。
为了让田彩安心下来,今晚顾怜惜决定留下来陪她,原来她身边还有个可依赖的表哥,此刻时事人非,顾横行一起出走,下落不明,只剩下田彩孤零零的一人,此刻她万分悲伤、失落,连个交心说话的伙伴都没有,作为母亲,自当是留下来安慰她。
母女二人在房中足足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田彩对于表哥的事身心疲惫,方才酣然入睡,顾怜惜还是不放心她,生怕她忍受不了对顾横行的思念,吵着闹着要去找他回来,执念不休,妄想将自己也骗过,此刻正置人羽大战,眼下处于荒郊野外,她一个小孩子又不知顾横行的去向,容易迷失方向,如她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顾怜惜待田彩安安静静地睡着后半个时辰,今日的事已经令她筋疲力尽,渐感心力憔悴的她也终于熬不住了,虽然担心田彩会在自己睡着后打起非分之想,跟自己斗智斗力,企图瞒过自己前去找顾横行回来,所以她必须得睁只眼,闭只眼,免得毫无防范到时候后悔莫及。
就这样又熬了多久,顾怜惜先还是有些担惊受怕,企图假寐小憩一会儿,警惕着田彩跟自己玩弄心眼,见到田彩在被窝里躺着一动不动,这才安心觉得她也熬不住一日的折腾,累得筋疲力尽后睡熟了,心里不由感到勉慰,自忖道:“看来彩儿还是少不更事,遭逢这么大的事,一阵哭闹后身困力乏,也不是那么折腾,终于安安心心地睡了,说不定明早起来,她的心情会好多了,便可以放心回家了。”一念于此,并无多虑,双眼皮沉重得就像两座大山一样压着,实在经受不住疲惫趴在房间的桌上睡着了,别看她也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更是异于常人,但还是一样需要休整,毕竟她也是修仙的人,而不是真正的仙。房中灯火不熄,便于及时发觉田彩趁自己不注意时偷偷溜走,防患未然备着的。
至于田中玉琢磨今日发生的种种,察觉不出其中到底有无关联,加上白日与风破野等四人全力以赴地较量一番,也是累得睁不开眼,还亲身目睹到锦瑟、万虎、澍杰、小美等绝世修仙者的风采,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为了平复内心的激越蓬勃,回到客栈后也是倒床便睡了。
翌日,东方的余晖犹如银鳞波光一样将整片完美大陆照亮,透过茂密的树林,阳光从树叶间的罅逢中照射进鹏程客栈,一夜的宁静已恢复了万物复苏的生气盎然。
顾怜惜昨夜睡得太晚,加上担心焦虑侄子被丈夫盛气凌人逼走后如何处置善后,自然不敢睡得太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女儿还在不在床上睡觉。
燃烧了一整晚的蜡烛也只剩下最后一丝光华与热量,轻轻缭绕冒着缕缕青烟,房中一切都安静如故,并没有外人尽出的迹象,就连大清早前来拾掇整理房间的小儿也在昨晚的交代下,这间房迟些打扫。
顾怜惜睡意惺忪,双眼还留着昨夜没有睡好的浮肿,带着轻微的头疼,看来今日精神不太好,顾怜惜勉强还能支撑下去,再说这点苦难还算不上什么问题,当务之急就是看看田彩是否还对昨晚的事存有激动,是不是还在跟自己与田中玉赌气。
“彩儿你醒了吗?”田中玉也正好从邻屋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母女二人,一到房外就大改昨日的性急暴躁,变得和和气气,似在她们面前表现软弱些,以示自己的悔过,免得妻子、女儿还在生气。
顾怜惜面对丈夫的关心,毕竟是夫妻,哪能记恨一辈子,心里多少有些慰藉,故意还在生气地调侃道:“等着吧,看我们的小宝贝到底原谅你没有。”
田中玉唯命是从,大为愧疚,不敢闯进屋中,待在门外候命。
顾怜惜见被子跟昨晚田彩睡着后并未有什么异常,完全跟她睡时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满以为她昨晚痛哭了一场,折腾至深夜终究是熬不住了,睡得自然睡得比较熟而已,也不轻易能叫醒,但问了问田中玉现在是什么时辰,竟然已经是巳时。
平日里田彩就算前一晚玩得再累再晚,第二天都能在辰时起床,现在的她伤心过度,情有可原,但还是忍不住轻声嘘寒问暖起来:“彩儿,彩儿,你到底醒了没有?今天我们就要回村子了,尽快起来,我们也好早些到家。”
被团里不闻任何动静,就连一点反应也没有,顾怜惜知道彩儿心性也比较倨傲,小孩子难免还记仇,实属人之常情,免得惹来她又是伤心,又喊了几声:“彩儿,好点没有,不如我们就回家吧?你表哥只怕是故意躲起来,他若是不想见谁,只怕我们找也找不到。”
田彩还是没有一丝反应,这时田中玉也在门口等不及了,跨进房内,然后急切地问道:“同村的人都催我们了,今日到底还回不回雪菲?要不然彩儿心情不好,我去推却了,让他们先走,我们留下来好好陪彩儿,待她心情好受些了才回去不迟。”
不知田彩是真生气还是在闹别扭,听闻父亲这样说话依旧不理,顾怜惜心机灵巧,大觉不对劲,惊惶之下连忙掀开被子,竟然床上空空如也,哪有人在?
这一下就是顾怜惜这样聪颖过人、阅历无数也为之惊骇了。
“中玉,中玉,你快来看!”顾怜惜见到眼前这一幕,难以置信地连忙惊呼起来。
田中玉以为妻子叫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抑或是还在生自己的气,难免会“家法”处置自己,从刚才的话语中听出气恨未消,待心情好转后在进去也不迟,又想妻子一直都心智刁钻,性情有时跟个孩子一样难以捉摸,生怕她会相出办法来捉弄自己,存心讨女儿欢心,但十余年过去了,她虽有所收敛,但还是不禁防着她再故伎重演。
顾怜惜迟迟不见丈夫过来,又急又怒地叱道:“还在门口干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一下子胆子变得这么胆小了,昨夜是这样也不会闹至如此地步!”
田中玉从不惧怕任何人,对妻子不过是心生敬畏,倒不是真的怕她,一听她话语中带着急躁,略显激动,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怠慢犹豫,跨步走近床榻一看,只见妻子呆立在田彩窗前,满腹狐疑地问起来,“怎么啦?又有什么事?大呼小叫的。”
顾怜惜生怕眼前这一幕竟是在做梦,把丈夫叫过来,是要与他一同承担接受事实的残酷,迟迟不闻她说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床上的杯子看,整个人就像泥塑一样被钉在那里。
惊起田中玉好奇,凑前一看,被子堆在床上,而女儿的身影却是不在,双眼陡然之下也呈现骇然惊恐的眼神,脸上不住地抽搐起来,吃吃地道:“彩儿……她人……呢?”
顾怜惜不明何故,昨晚好端端地哄田彩上床睡觉,就像发生在前一秒的事情,而此刻,田彩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闻半丝踪迹,心里不禁惊疑惶惑:“难不成女儿真背着自己练成了一种元神出窍的绝技,趁自己与丈夫不注意,偷偷离开了?就是顾怜惜与田中玉如何阅历丰富也猜不出田彩是何时趁自己不注意溜走的。”
田中玉也相信妻子绝不是那种粗心大意之人,但心肝宝贝的女儿确实不在房中,一点不像是童心大甚跟自己捉起迷藏闹着玩,一时惊慌失措地问道:“彩儿几时不见的,她人呢?你昨晚不是一直在房中吗?怎么会不见了?”
顾怜惜一下被问愣了,顿感这个世界陡然之间变得晦暗,整个人再也难堪承受这种崩塌而至的打击,轰然地倒在床上,田中玉生怕妻子整个人为之伤心欲绝。连忙奔上一步,将她轻轻地接住,屋子中一下子弥漫着浓厚、悲伤的气息……
田彩竟然出逃,这有点出人意料,昨晚她不是在母亲的看管下酣然睡着了吗?怎么会侥幸地欺骗顾怜惜这样的绝世高手耳目呢?
远在鹏程客栈东方十余里外的茂密树林里,虽然鹏程客栈也在树林边上,但这里更是人烟罕至,除了高及过头的杂草,几乎抬头望天,看不到半点云朵。
在草丛中摸索着艰难地前行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年纪不到十岁,满脸的担心忧郁,累得满头大汗,呼吸急喘如牛,还是透着坚毅的眼神,直朝着林子更茂密,更深处搜寻着,她就是偷跑出来的田彩。
这一路上,她深夜逃离了父母的看护,当时偷溜出来,伸手不见五指,也不能辨清方位,只记得表哥顾横行当时离开的方向,艰难地摸索前进着,顾不上疲惫劳困,一脸清秀的脸蛋在一夜的辛苦也变得乌漆墨黑,完全跟平日里判若二人,只怕她自己见了也会觉得不是自己。
她更不顾草丛中的荆棘芒刺,将她的衣衫划破,手上、脸上、脚上都留下了几道划伤,麻痒难当,还有血渍,可是她还是不为停滞下来歇息片刻。
此刻她的心里万分急躁,恨不得立即能找到表哥,虽然不能劝他跟自己回去,但是心意已决决定跟他一起闯荡天下,昨夜大吵大闹着要去找他回来,都被父母的强烈反对给制止了,然而她并未断绝念想,甚至不甘心,不死心,表面上对父母的规劝安静听从,心里早就在琢磨如何摆脱父母的严加看管,执拗要跟表哥一起。
田彩既然在父亲田中玉心目中是种耻辱,就连风破野的无心一句数落,令她永世难忘,自己名虽天才,却是众人眼中的笑柄,连亲切的家人都视为愧恨,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别看她是还是个小女孩,她的志气,她的心性却是不甘示弱,不甘服输的,既然表哥要出去闯荡一番,誓不干一番惊人的事迹不再回来,自己也燃起了蛰伏于骨子里的斗志与热血,势别要将自己的名号响彻整个完美大陆。
少年志气不可小觑,一旦决定了的事就是千难万阻也纵然难以更改,甚至不受任何外界感染,就连父母的谆谆劝诱也置之不顾,他们一直把自己当作宝贝一样看待,反而是田彩心目中最大的障碍,暗自也在发奋图强,酝酿如何完全摆脱他们对自己的限制,才能心无旁骛,全无顾虑地去找表哥,先为他完成心愿,然后自己才实现心中的报负。
小孩子的心眼也多,加上平日里看上去乖巧可人,实则骨子里那古灵精怪一点没变,就算聪慧过人、观察入微的大人有时也会大意,田彩一面稳住母亲,其实早在心里琢磨如何从母亲的身边逃离,她也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只想着如果撒谎欺瞒妈妈只会更加引起注意,毕竟还小,看准了妈妈有些省父亲的气,绝不会和严苛的父亲一起看着自己,再说田中玉也不是轻易就会向自己认错服输的,夫妻之间定要僵持一段时间,即使自己性子刁钻地骗得了妈妈,却对父亲毫无用处,到时候要想偷跑,更是难上加难了。
也只好将计就计,顾怜惜看护自己,定然是先将自己哄骗入睡,待觉得酣然睡熟后,她才能放心,蒙头装作气恼难泄,不愿听她啰嗦废话,所以制造了一个倒床就睡着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