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娘看恩子一脸可怜相,再不似平日那般喜可人,心头大为不忍,正要开口替她回旋,乔月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妈妈还有事吗?”
团娘忽然没了声音。
“厨里就拜托给你们了,我去去就来,”乔月含笑看向恩子:“王家听说财大气粗?那一定不会让我空手回来,你守着门望吧!”
恩子立刻转喜,脸上顿时有了笑意:“我晓得了呢!乔掌柜的您只管去,我们替您守着就是!赏不赏的,”边说边低了头捏弄起角来:“您乔掌柜的还有什么话说?城里都知道你大方呢!”
乔月见果然还是这话,遂又看团娘一眼,后者的脸立马就阴了下去:“你就知道赏赏赏!乔老板既然大方,几个月下来赏你的还少?才来时不过一个裹皮塞个角,现在你都攒下几箱子了,还嫌不足?”
恩子从没被团娘这样训过,尤其还当了乔月的面,顿时脸上下不来台,眼眶红红的,眼皮重地直向下掉,说话就滴下泪来。
“妈妈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动气?我又不曾烧糊了洗脸水!不过要件袍子罢了,不给也没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骂我?”
团娘见她提起袍子的事,心里的火一窜一窜地直向外冒,终于有些控制不住了:“你还知道提袍子两个字?那东西你也配穿么?不看看你什么份!一个伺候人的,还想登鼻子上脸不成?!”
这话方才显露出团娘的真实想法。
平日多哄着恩子惯了,若按她对齐叔煤球的度,这话早不知出口多少回了。
恩子哭出声来,还要再辩,齐叔悄无声息地上来了,截断了这场闹剧:“乔老板,您的车来了。“
乔月一直不动声地看团娘训恩子,这时方点点头,不看哭得梨带雨,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恩子,反安团娘几句:“别动气,妈妈你就是这点不好,说上火就上火,恕不知这样反伤了自己体。有话慢慢说,恩子不是小孩子了,有些道理,掰开来说,她也懂的。”
恩子听到这里大为不服,抬头看向乔月,不料对方也正向她看来,密密的长睫陡地掀起,露出了那对点漆似的灵动双眸,她望着脸已经很不好看的恩子,眉目间含了浅笑:“谁疼你谁不疼你,你心里明镜似的对不对?不然你爹当说要留下你,你怎么就肯呢?在家里做小不好?”
恩子忽然上一凉,张了半天的嘴,说不出话。
乔月笑笑,自顾自下去了,齐叔跟在她后,半天方道:“团娘会她的,不过得慢慢来。”
乔月轻笑:“自然得慢慢来,不过团娘的子你最清楚,你这几年挨得骂也不少吧?”
齐叔也笑了,过后却皱起眉头:“恩子可不是我,也不知她耐不耐得住。”
乔月风轻云淡地回:“耐不住再找个好去就是,天下大得很呢,要做姨娘,哪里做不得?”
齐叔直觉得这话说得痛快,不由得咧了咧嘴:“要叫那白胖子也听听才好。”
乔月哈哈大笑,此时已到后门,她拎起裙脚,上车去了。
王家住在城东北角,车过去也走了近半个时辰,及到地方,那车夫将手里绳子一甩:“喝!好阔气的宅!”
乔月轻轻松松跳下车,抬头一看,果然有些气派:
两边绝高的粉墙,中间拱出个高大的门,画梁飞栋,俯仰相连,门前一座大照墙,用水磨砖砌成,上下镂,并有檐滴水,上盖琉璃瓦,约有三丈多高,七丈多宽。左右一对大石狮子,有八尺多高。
自然了,正门是不开的,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几个家人坐在门前说话,也都是华冠丽服扮。
乔月笑盈盈地走上前去,其中一个眼尖,看见玉面纱拢住的一位佳人,缟袂临风飘飘的过来了,忙不迭起问好:“哟!今儿的什么风哪?怎么把乔老板您给来了?”
乔月回礼,口中笑道:“三少爷喜得贵子,少不得上门来道个喜!虽说夫人昨儿请ke没排我帖子,不过贵府乃我归庄常ke,岂有知道喜信不上门表个心意的呢?”
家人隐约看见她后,车夫正大小地向下搬东西,心里有数,怕这主儿是上门来讨好夫人的。
要不说王家这几年走时运呢!常州的二老爷眼见要升任京官,哲州又归了中原,这下沾光不说,三又给家里添丁,正是火油鼎旺之时,也就怪不得上门拍马屁的人多了!
想到这里,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由得有些得意地瞥了乔月一眼。
不料正撞上一双光湛湛的眸子,更留意到对方嘴角若有似无的一丝微笑,瞬间那人又低了头。
这才想起,对面是谁啊?
是归庄乔老板啊!
她跟别人能一样?
且不说她家生意红红火火,来往商贾遍布东盛西平中原,经她手结交各lu英雄豪杰更是天下都有,传说她家后仓库里都是来往ke商送上的好货,贡品也不在少数,要说也有人眼馋肚饱的,可为什么就没真敢动手的?
就别提乔月自家本事吧,冲着孟大人,哲州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吧?
现在哲州谁不知道孟宇孟总督,心尖上只有她一个?
说不准哪天乔老板就成了孟夫人,正正经经的三品诰命!到时别说自家夫人,就连京里的二老爷二夫人,也得给她三分薄面了!
想到这里,家人们再不敢就此怠慢了乔月,一个个活过来似的起,车夫移下来的裹说话间就了被搬了个空,更有爱贴小意喜谄媚的,早领着乔月西边角门去了:“乔老板,您这边请!”
里头则亦早有快地进去传话了:“乔老板来了,归庄的乔老板来了!”
乔月进来才望了望,见门里,约有一箭多远,围墙两边尽是参天大树,衬着中间一条甬道,直望到二门,只见有数十人在那门口坐着。
连混日子的下人都这么多!看来传言不虚!
王家在此地住着的,乃族中大,二则在中原做官,因祖宅祠堂在哲州,大因此驻守,同时也借助其优越的地理位置,兄弟里外相应和,做做生意。因二老爷在常州,江南好地方,物产富足,因此每年靠贩卖茶叶丝绸,几年下来,竟也赚得大笔银子了。
按说王家原本在哲州根基并不很深,靠这两兄弟一应一和的,如今倒也发达起来,城外田也有千亩,最近更连祠堂也贴描银地好好翻修了一回,想来家中已是盆钵了。
大太太正里正坐着吃茶,听管家婆回话,忽听得外头几人连传:“乔老板来了!”
大太太一惊,放下茶钟问地下回话那人:“乔老板?哪个乔老板?”
丫鬟跑得有些气喘,声音便接不上似的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着:“就,那,个,归,庄,的。。。”
大太太更是一惊,猛地从桌边站了起来,直撞得诺大一张八仙桌晃了一晃,茶盏不稳,倒了下去,顿时洒泼地到都是黄黄的茶叶汁。
顾不上丫鬟们惊呼,大太太立刻叫人:“去回老爷,说乔老板来了!”
丫鬟怔住:“回老爷?”
这事跟老爷有什么关系?
乔老板说了来贺喜来见眷的,老爷不管这事吧?
大太太见她不开窍,气得在她上狠捏了一把:“你是死人哪!不知咱们哲州孟总督跟乔老板什么关系?指不定她就替他传话来了!好好的不在店里做生意,那是个无事能登三宝殿的主儿?!”
丫鬟被她捏得生疼,脑子这才转过弯来,来不及拔脚就向外冲,大太太还不忘冲她背影急切催促:“快着些!”
这头回了老爷,那头大太太又命人去请三,毕竟是顶了她的头号做借口的,开场白没她不好说话。
然后方才看见自己上服被茶水污了,大太太又骂着边丫鬟:“都是死人哪!不知道替我取新服来换!眼见人就快到了,你们等着让我出丑是怎的?”
大太太在正里忙得不行,乔月却气定神闲地一lu慢慢走来。
领头的家人早得了里头的信,太太正着急呢,你能慢点带就慢点带!
家人心领神会,有意绕圈子,先带乔月自家园子里逛了一圈。过了二门,早有回事的上来,守门的家人只到这里,躬待乔月去了,方回。
回事陪笑的着,领乔月弯弯转转,尽走的回廊,多有人伺候,丫鬟是枝招展,小厮也穿锦着缎的,乔月皆看在眼里,含笑不语。
转过了大厅,四面回廊,阑干曲折,中间见方,有一个子,有竹灵石,层层叠叠。又进了垂门,便是穿堂。
乔月知道,对方是有意带自己绕lu,也大概明白大太太的心si,一时有些好笑,自己头回上门,按说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生意人,倒让王家上下这么兴师动众?
实在让人忍俊不住。
说起来,王家还是根基不深,凭外头架子再足,稍有些风草动,还是沉不住气,上下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