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一直在优先安置难民,几处水利工程相继展开后,运往厂区的口粮和报上去的五万多人救济粮终于运到,李琦大喘了口气。这段时间某些铁公鸡对他骂声一片,可以想到已有人往朝堂递去状子。
拿到朝堂安置难民的邸报李琦久久不语,百多万户受灾,数十万难民,面对如此大的天灾,大宋的官僚机构全力运转起来。谁说大宋无能,这种灾难要放别的国家最少饿死大半。
大旱之后必有蝗虫席卷,朝堂已多方准备,计划拿粮食换幼虫和虫卵。李琦深深叹口气,这几年老天怎么如此不给力,接二连三的灾祸,大宋真的该灭亡么?
面对天灾他感到深深的无力,至于状纸和弹劾,随他去吧。
八月,朝堂罢除简州岁贡锦绸,君臣继续祈雨,命有司讯察京城囚犯罪行,死罪以下减轻一等,杖刑以下的一律释放。二十三日,赐给熙河、泾原军士特支钱,西北的王韶已展开行动,皇帝和首辅勒紧腰带全力支持。
赵顼看到了针对李琦的状纸和弹劾,内侍的密报其实十日前他就收到。朝堂上御史要求惩办李琦,被他不痛不痒的压下。
他不得不护着李琦,那处工业新区再出什么乱子辽国那可就不好说话了。关键是越多人对李琦不满,他反而安心。至于救助的那些饥民,李琦做的很好,没有打着驸马的帽子收拢民心,而是把事情交给全厂的人决定,自己只承诺每日只食一两饭食。
他琢磨一番后,决定将那五万饥民都编入新厂,这样即便有些人心怀感恩,也不会传散出去。宋辽边境的军队离着不远,手无寸铁的工人成不了什么威胁。
他想着等三、五年新区稳定后调回李琦,再安排做什么暂时还拿不定主意。
九月,依旧干旱,北方某些地区稍下了点雨,灾情依然不见好转。陆陆续续的还有流民南下,朝堂诏令各地收拢流民,兴修水利。
九月十一日,赵顼君臣策试武举,选拔未来的将领。几日后,首辅王安石再次祈雨。
直到入冬以后,旱情才被抑制,略见好转,官府还在收拢流民大兴水利。眼下不能放流民北归,一个冬天冻饿而死可不是开玩笑。等到开春后若风调雨顺,这场大灾才能算真正过去。
工业新区的产量翻了三番,不断产出的皮革和毛布、毛线被宋、辽两国按讲好的份额运走。冬季的到来带动了皮衣、毛衣的销售,因为大灾户部日渐干瘪的口袋再次有了叮咚声。
李琦打点行装准备回京述职,一直没见朝堂的贬斥,他懒的多想,他知道赵顼不会放心自己久留一处,这次回去打算找合适的机会跟王大牛好好谈谈。
各项工作暂时交给了陆佃,当初在酒楼相识,如今两人惺惺相惜。陆佃确实不错,虽然思想偏向法家,但做事严谨,用来管理工厂正是人尽其才。
落雪了,零零散散的雪花不大,离家半载,李琦十分想念蓉儿和惜惜。大半年的辛苦付出,总算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他思考着后续,思考着这场大灾的影响,原本的计划得一步步来,反正就没打算抢那椅子,他准备借用王安石或司马光等手下的人才办事。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李琦反思自己的作为,即便每年能给朝堂解决几百万贯银钱,对于眼下厉兵秣马一心强盛大宋的赵顼和王安石还是远远不足。
大地渐渐被抹上一层淡淡的浅白,冬日下的北方刚刚被一场大灾折腾,荒野间少见炊烟。
李琦回到汴京,满城都是“彩”声。这喝彩当然不是针对他的,九月中旬岷州首领摩琳沁献城出降,王韶继续领军攻破诃诺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不久王韶攻入宕州,压服数部羌族首领。这次远征耗时五十四日,行程一千八百余里,拓地五州,斩首数千级,获牛羊马以万计。
之前王韶所部久无消息,谣传死伤殆尽,如今大捷的消息传来,汴京城顿时轰动,朝野震惊。
李琦分享着众人的喜悦,王韶之功的确不凡,数年谋划,亲冒箭矢领兵征战,终于收复熙、河、洮、岷、叠、宕等州,完成了当初《平戎策》提出的壮举。
壮哉~大宋的军士!壮哉~又一位名将铸就赫赫武勋!
满城都是“万胜”的呼喊,李琦能感觉到宋人的火热,多少次的尸骨无还,终于盼来久违的胜利!
赵顼的喜悦自不用说,朝堂议功,进王韶为左谏议大夫、端明殿学士,兵士的封赏更是成车成车运出。
李琦在家中候着宣召,赵顼到景灵宫祭祀,又告慰太庙,回到朝堂依旧兴奋不已,解下衣服上的玉带赐给王安石,感谢首辅数年的辛苦付出。
眼热的朝臣自然不少,王安石站到了执政生涯的顶峰,无限风光。这一刻来之不易的胜利让他哽咽,让他泪流满面。分派各处巡视的官员回报称确实有许多地方新法施行中走了样,他本有些动摇。如今强军的理想正迎来曙光,他暗自咬咬牙,所有的骂名就由自己担下吧,只要能实现富国强军,哪怕死后被挫骨扬灰也无所谓了。
十一月,朝堂派人掩埋在熙河战死士兵的尸体,据战报说,死于此次长途征战的兵士近半,人人带伤。
李琦有些感怀,汉家儿郎的热血从未冷,可惜无论何时的战争,都离不开名将的带领,一头羊领着一群狮子绝对不可能收复汉唐故土,即便后世**纵横,一样少不了将星闪耀。
他曾幻想过侥幸说服赵顼君臣调集人力物力全力研制现代枪械,可惜近代工业需要整个科技体系的提升和健全,技术、材料和产量都不可能一触而就,前装弹的枪毙式攻击面对滚滚铁蹄作用有限。要搞出大炮和海量的机枪子弹,光铜就是个难以解决的瓶颈。
二十七日大雪纷飞,赵顼下诏京城附近地区收养老弱饥寒之人,迟来的宣召终于送到李府。
李琦换上朝服,以他目前的官阶算京官,却无资格参加朝会,还得老老实实等着。
赵顼近来心情很好,看李琦也越发顺眼,听完李琦的述职不断点头,笑呵呵的夸赞了不少,然后就是询问能否将工业新区的产量再次提升。
李琦确实为难,眼下差不多已是极限,想再次提升,一是等熟练工大量增加,二是鞣制、纺织等技术上有大的突破,这两样短期内都无法办到。
他明白赵顼君臣这是又发愁钱了,熙、河、洮、岷、叠、宕等州的收回才只是花钱的开始,为以后的稳定朝堂将不得不持续输送大批钱粮,衣物、甲具、兵器等更是不用说。
这次大捷,光给数十万各番部、羌族的赏赐以及抚恤、救治死伤兵士的银钱和物资都快赶上内府一年的花销。行路漫漫,山高路远,一路损耗无算,调集的民夫差役更是各家农户沉重的负担。
他理解了司马光等人为何不愿拓土,对如今的大宋,偏远的地区鞭长莫及管理不畅,收取钱、粮指望不上,还得拿原本的税赋年年填补。除非仿唐制让军将节度一方,朝廷少量贴补镇守边防。
他沉吟良久告诉赵顼君臣,工业新区再想增扩怎么也得一年后,具体还要着落在技术的改进上。
王安石有心让李琦多担负些差遣,之前曾向皇帝提议过,只是官家没言语,他也不好强说。因为熙河大捷,皇帝的威信越发高涨,文彦博等人不希望李琦揽事太多将来栽跟头,都一再沉默,他几次争取后都没结果,只能无奈放弃。
他对李琦怀着更多的期待,对方在工业新区给官员讲课,那些管理模式很具有法家的精神,尤其是其中强调条例而反对随意人治的说法更得到他的认可。眼下却不好无故私下约见,他不免长吁短叹了许久。
春节渐近,汴京城恢复了大半活力,至于勋贵豪门,该转嫁的都转嫁到小老百姓身上。如今无人再议论新法,该干嘛干嘛,李家那剧院又要上演新戏了。
《杜十娘》经过近一年的排演,在许多行首、花魁的一再完善下终于要拉开帷幕,替张拱的美事铺路搭桥。
李琦将这出戏曲改动的太大,他无法过多借助后世的一些剧情,后来又匆匆赶赴河北工业新区,最终成型的剧情被行首、花魁放胆施为,彩排时让他狠狠的吃了一惊。
入骨三分的表演和撕心裂肺的痛疼让他的内心久久无法平复,以后戏曲将要走的路已经不需要他的指点了。
他很想看看戏曲的威力,大宋之所以这么多声音,纸张和印刷术的普及功不可没。大量的讯息开始走入读书人,走入民间,这是之前任何一个朝代不可想象的。戏曲借着这股狂风,吹的扶摇直上,现在酒楼、茶室的小姐若不会上几段唱词很难揽上生意。
戏曲终于真正踏上了高雅之堂,皇室堂而皇之的包场,在二楼包厢里与民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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