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前,我还住在邻村阿斯杳的时候,有过一个未婚妻。”巴利古夫坐在已经熄灭的火堆旁,手里拿着他的烟斗。“不是我现在的老伴,是…另一个姑娘。”巴利古夫说着,回头看了米莎一眼,后者正在厨房里洗中午用过的碗和铁锅,听到巴利古夫的话明显停顿了一下,但是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默默干自己的活。
“她叫佐妮娅,是个美人,温顺又贤惠,我打赌半个拉文夏的小伙子都曾向她求过婚,不知道为啥,她就看上了我…”巴利古夫似乎苦笑了一声,好像沉浸在了过去的回忆中,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既愉悦又伤感。“为了她,我可没少挨揍,但是…我还是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后来…阿斯杳第一美女的称呼,就传到了男爵的耳朵里…”巴利古夫说到这里,握紧了拳头,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拉克文.摩里斯,当年他刚继承他老子的位子,成了拉文夏的男爵…”说到这里,巴利古夫紧握的拳头却慢慢松开,一副认了命的样子,摇了摇头,“他的手下来找我们,说要雇佣佐妮娅到城堡里当女佣,开价很高…”巴利古夫的头深深低了下去。
“500个克朗,预付。”
巴利古夫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仿佛当年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眼前。“那家伙拿着一张契约,催我们立刻画押,但是我们都不识字,我当时既害怕出幺蛾子,又不敢拒绝…”巴利古夫的情绪似乎开始激动起来,语速也开始变快,“佐妮娅,佐妮娅安慰我说不会出事的,她说那些女佣的家务活她都会干,有了这500克朗我们就能办一场最体面的婚礼…”
“然后,我和佐妮娅都画了押,那家伙叫我第二天到城堡拿钱…”巴利古夫似乎在拼命控制自己不失态,他的一只手颤抖着,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烟斗,好像要把它捏碎似的。“第二天,我到城堡,没见着男爵…他们把500克朗拿给我,我的老天,我从没见过那么多钱…”巴利古夫的眼睛开始发亮——格伦发现不是平日里谈到钱时的双眼冒光…而是泪光。“白花花的装满一个小木箱,沉得要命,我背着这一大箱子钱都不敢走大路,生怕被人劫走…”巴利古夫放下烟斗,双手捂住了眼睛,带着哭腔继续说道:“我绕了好多路,回到村子时太阳都快下山了,脚也软了,我看到好多人围在我家门口…”巴利古夫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我的佐妮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都是水,他们说她投井了…”
……
“后来我才知道,拿给我们画押的根本不是啥雇佣契约,而是初夜卖出契约……趁我去城堡的时候,男爵就到了我家,想逼迫佐妮娅就范…她誓死不从,逃出门后直接投井自杀了…”
……
“男爵跟村里人说是她毁约,她当初是画了押的…后来,我就成了千夫所指,所有人都在背后骂我,说我卖老婆,把佐妮娅逼死,丧尽天良…”
“我把佐妮娅葬了之后,男爵的手下又找上我,说买到的初夜没得到,要我把钱还回来…”巴利古夫双手抱着头,放声大哭,“那是佐妮娅的命换来的呀…我宁死也不会交给他们的,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
……
“佐妮娅死了以后,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她一副淹死后的样子站在床边看着我…村里人都说她阴魂不散,有人说晚上在田里看见她,有人说看见她从自杀的那口井里又飘出来……村里的小孩总是生病,家禽莫名其妙地死掉,庄稼收成也一季不如一季…他们就把我赶走了,说是我害了他们…”
“后来,我就到达尔果园这最偏僻的清水溪旁边住了下来,娶到了米莎,幸好她不嫌弃我…”巴利古夫勉强忍住了哭泣,充满感激又愧疚地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米莎。“这二十年来,米莎怀了三次孕,都流产了…她再也不能生育。我知道,是我当初造的孽,老天在惩罚我,我不仅害了佐妮娅也害了米莎…”
“…我走了没几年,还是一直听到闹鬼的传言,阿斯杳的人也都陆陆续续搬走了,村子也渐渐荒废了…男爵的手下也一直没放过我,我还不出那笔钱,只能隔三差五上缴几个克朗,当做利息…就这样过了二十多年……我不是在还男爵的债,我是在为自己的罪还债…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离开拉文夏,我要永远守着佐妮娅,还我的孽债。”
故事说完了,巴利古夫像魂被抽空了一般,双眼通红瘫坐在椅子上。米莎还是在厨房里背对着他,似乎还没干完她的活,但是从背后能看到她的肩膀不住地颤抖,一只手捂着嘴,在低声地抽泣。
格伦从头到尾默默地靠在墙边,双手抱在胸前,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终于开口问道:“那500个克朗,现在在哪里?”
“我把那笔钱和佐妮娅葬在一起了…”巴利古夫嘴唇蠕动着,了无生气地说。“这样就没有人会发现了,谁也不能把她夺走了…”
“现在不一样了。”格伦终于起身拿起拐杖,走到巴利古夫面前。“现在名义上是我替你扛下了这笔债,所以我要拿到那笔钱才行。”格伦冷冷地说道。
“阿斯杳,还有佐妮娅的墓,在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