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便畏手畏脚地在边上站着,丁沐雪见她这个模样也甚觉解气,后殿之中鸦雀无声。
“你是哪里人氏?”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皇后才眯着眼睛开了口。
“回娘娘的话,民女从小在盘江城生活。”桃夭夭又慌忙跪了下去。
“哦?听你的口音……”皇后皱了皱眉头。
“回娘娘,民女虽在盘江城长大,但是母亲却是枭城人士,也常和父亲往返于北皋,所以口音杂了些。”桃夭夭颤巍巍地说着,说着声音还略带哭腔。
她的口音却是不像单纯的北皋口音,也不像南苏的口音,这还多亏了她所来之地,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原来如此,倒是本宫提及了你的伤心事了。”皇后点了点头,没有多大的反应。
“大胆,娘娘面前也敢丧脸垂泣,你可知罪!”丁沐雪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不依不饶地斥道。
“民女知罪,民女知罪!”桃夭夭听闻没有一点反驳的意味,慌张地磕着头。
“行了,不知者不罪。”皇后挥了挥手,似乎对丁沐雪的打断有些不耐烦。
“谢娘娘仁德,怪不得阿黄都说皇后娘娘是个大好人呐!”桃夭夭直接用袖子擦了擦似有似无的眼泪,一脸真挚地看着皇后说道。
“哦?阿黄又是何人?”皇后听了这话还真来了些兴趣。
“阿黄是父亲的伙计,在匪难中为了保护民女……不过阿黄见多识广,总是说着当今的娘娘乐善好施,是位活菩萨呢。今日,兆儿本来惶恐,却见娘娘真面果然如此有着慈怀的佛像,兆儿也就没那么害怕了。”桃夭夭先是缅怀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单纯无知一些。
“哈哈,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说吧,为何进的王府?”皇后没有直接回应。
正题终于来了,桃夭夭的心中打了个激灵。她低下头,这个问题若是没回答的好,可就是小命有威胁的事儿了。她的眼睛左飘右飘,最后落到了那个布袋上。
桃夭夭心中一喜,三跪下去,说道:“民女不敢,民女本是木匠之女,父亲教了民女不少有趣的玩意。王爷慈悲,救下民女后,想将这些东西做出点事情来,民女无依无靠,若是真的有份落脚之处也算是积德福了。只是民女不知那便是安王殿下,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富商……”桃夭夭一点点地说着,十分流畅。
“你撒谎!殿下四处游离,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就你的那些玩意也配王爷瞧的上?分明是你有意勾引——”丁沐雪听了这番说辞有些激动,若是姑姑真的信了这样的胡话那她做的这些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民女不敢胡说,句句属实,娘娘或请王爷前来对质,若是有误,民女愿以死谢罪,也绝不敢欺瞒于娘娘。”桃夭夭显得十分委屈,砰砰地磕起了头来。
“二殿下劳于商务不必再让其费心,既然是二殿下都感兴趣的东西,不如给本宫也看看吧。”皇后轻轻说道。
今日,她可是故意将顾之其支开,若是此时将人喊过来,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桃夭夭也是大概猜到了这点,这才抖着胆子大言不惭。
“回皇后娘娘,也巧了,民女今日刚好去取这玩意,还没入府便被请了来。”桃夭夭将布袋提在手上。
“来人——”皇后吩咐道。
下面的小太监立刻将桃夭夭手上的布袋呈到皇后的面前。
“就是这个?这些玉都是普通货色,难不成你就拿这个来糊弄娘娘?”丁沐雪看了那一堆形状一样的玉块,已经等着此女被处以极刑的模样了。
皇后不动声色,而是用眼神看向了桃夭夭。
“娘娘心智蕙兰,自然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仅仅只是玉块这么简单的了。”一句话,就是说你蠢。桃夭夭在心中挑衅地回了一句丁沐雪,但是此时此刻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哼!”丁沐雪也不好反驳,这话也没法反驳,不然不就是大不敬吗?
“回娘娘,这玩意需要四个人才能玩儿,还请娘娘亲临凤驾。”桃夭夭说道。
皇后也被撩起了一丝好奇,手上的这些玉块虽说玉质一般,但是上面却有着许多不一样的图案。
“大胆刁民,竟然敢劳烦凤驾,你是活腻了吧!”丁沐雪有一丝恼怒,事情完全没有按照自己预料中的形态去发展,似乎还走向了反方向。
“早闻二弟带回来的扑克着实有趣,既然是他看上的东西,应该不会让本太子失望,本太子便也算凑上一个数吧。”一直没说话的顾之贤竟然开口了,还是帮着桃夭夭的,这让桃夭夭有些惊讶。
“谢殿下。”桃夭夭一丝不挂地行着礼。
皇后见状,也点了点头。
丁沐雪看到这个场景也耐不住了,说道:“本王妃也要看看到底是多新鲜,若是你有一丝欺瞒——”威胁之意明显。
“民女不敢,民女需要一张四方桌和四张椅子。”桃夭夭说道。
皇后一个眼神,就有下人去办了,而且办事效率很高,立刻就搬上一张梨木雕凤的四方桌。
“请娘娘、太子殿下和王府分别坐到桌子的四面。”桃夭夭指挥着,等人坐齐后,自己才最后落了桌。
“快说吧,怎么玩。”丁沐雪催促道,显然是不满桃夭夭一步一步如同设陷阱般的操作方式。
“王妃莫急,这个规则要提前说一下这里一共有一百四十四块玉牌,六类四十二种图案。 万子牌、饼子牌、条/子牌分别从一至九各四张,风牌东、南、西、北各四张,箭牌中、发、白,各四张,花牌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各一张。四人各坐一次庄为一圈。每打完四圈或达到规定时间为一局……”桃夭夭一一细说着,边说还边将手上的玉块找出来展示以便他们更好地理解。
桃夭夭将牌型、如何胡牌、如何罚张、如何计算赢家的筹码细细解说了一番,出奇的是丁沐雪全程竟没有打断一句话、一个字,而是仔细地听着,不时地还看看手中的一些玉块,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几人都是聪明人,解说一遍自然就明白了,接下来就是实际操作了。
“娘娘,可否试试玩一圈?”桃夭夭有些小心地轻声询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按着桃夭夭说的方式将桌子上的玉块番了个身,然后打乱。于是,桃夭夭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歌牌局应运而生。
“小样儿,我泱泱大中华的国粹,闻名世界,还吸引不了你们几个古人?呵呵。”桃夭夭心中暗笑,只要对方上了钩,她完全不担心对方不被吸引这一说。
因为,这是麻将啊!
“本宫——胡了。”皇后淡淡地将手上的牌往下一推,虽看上去很是淡定,但是玉指的轻轻颤动泄露她内心的一丝激动,清一色对对胡。
“娘娘真的太聪明了,不愧是国之凤母,气运乃是常人不及啊!”桃夭夭立刻拍起了马屁。
这古代的女人果然就是太闲了,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好歹给她们一副麻将啊,她们可以血战到天荒地老。桃夭夭在心中为自己的这个妙计而感到无比欣慰,若是这几个人有事儿做了,就不会成天想着找她的麻烦了吧。
“胡了。”第二局,顾之贤没多久就推倒了牌。
“太子殿下真厉害啊!不愧是我南苏未来的希望!”桃夭夭这句隐晦之意让顾之贤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四人废寝忘食地投身于麻将事业之中,皇后竟然连午膳都直接省了。几圈下来的结果是,皇后为大赢家,太子殿下紧随其后,桃夭夭胡了两牌小的不能再小的,而丁沐雪则是从头输到尾,一牌都没胡。
“不玩了!不玩了!”丁沐雪气了,自己好不容易快胡牌了,又给对方对了对子拦了头去,她憋了一下午的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沐雪不得无礼,身为王妃,竟然不知容纳!”皇后也不高兴了,她可是一手的清一色牌型,这给丁沐雪一推能高兴吗。
“姑姑恕罪。”丁沐雪反应过来后慌忙认错。
“时辰不早了,哀家乏了。这玩意就留在这儿给哀家解解闷,来人,赏!”皇后见状也未多说,而是直接留下了麻将,赏了桃夭夭一套琉璃花瓷瓶,让众人散了去。
桃夭夭心中也输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一招用对了。自己是木匠之女,会些这种玩意也不稀奇,再加上二殿下一心行商,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也不奇怪,两者一拍即合。看来,在皇后的心里,自己的威胁小了许多。
桃夭夭想的没错,皇后确实是这般心思,不仅如此,桃夭夭的这番举动还让皇后对顾之其也放松了一丝丝警惕。但是有一个人从头至尾都有意无意地看着她,桃夭夭并未发觉。
当桃夭夭抱着一个富贵锦绣的大盒子回到王府后,顾之其已经在桃香园等了许久了。
“可是皇后为难你?”顾之其见了人平安,赶紧上前看看。
他一早便被莫名地招入了宫,却未有什么重要之事,等他回到王府之时却见桃夭夭不见了,问下人也只说木姑娘去办什么事儿了,等了许久不见人影,他便派人去玲珑阁询问,才知道人早就离开了。这才恍然,怕是桃夭夭会遭遇不测。
“没有没有,皇后对我挺好的,看!还赏了我一对好贵的花瓶呢!”桃夭夭摇了摇头,不知为何就是对这个男人的关心起不了什么劲来。
“兆儿果然聪慧!”顾之其愣了愣,看着那个大盒子有些出神,半晌蓦然轻笑道。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桃夭夭也笑了。
“兆儿又有什么主意了?”顾之其看着她。
“麻将,我们五五分!”桃夭夭自信而明媚的笑容在满园桃花的映照下绯若红霞,只是桃花虽美,也有飘落的时候。
桃夭夭不愿做那零落之泥,她要做的是那天空之鹰!这只雏鹰也终于丰余而待,凌空飞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