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涵爱怜的用力捏了下我的脸:“瘦了这么多……你出去这些天肯定没好好儿吃饭。我让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芝麻糕。”
芝麻糕……
其实这东西我并不是太喜欢吃,香味儿太浓,太甜腻。
可是,似乎从很早以前,齐涵就认为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隔三差五的就要备上一盘。
这应该是……曾经的齐笙喜欢吃的东西吧?
我忽然觉得胸腔里,某个地方,隐约的疼痛起来。
喜欢吃芝麻糕的齐笙已经不在了。
婢女端了热腾腾的茶点来,粥熬得很香,粘粘的,上面撒着玫瑰丝和核桃粒——这也不是我喜欢好的口味。可是齐涵就认准了这些,还总是催着我多吃些多吃些。
有的时候我觉得她可一点不象我姐姐,倒象个小妈妈。
印象里只有那些婆婆妈妈的长辈才会催着小辈吃东西,似乎满腔关爱都化成了吃的喝的,吃了喝了,才算结结实实的领受了这份爱一样。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齐涵一给我吃这些,我就愁眉苦脸。
可是现在看着这些,我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你盯着盘子看什么?光看可不会饱。”齐涵熟门熟路地端起碗来舀起一勺粥,还习惯性地吹了吹,递到我面前:“来,吃。”
齐涵舀粥是很有一手的,就象有人说熟手的人削烤肉一样,每一片上都有皮有油有肉。齐涵舀粥的话,每一勺粥里都有玫瑰丝和核桃粒,这也算术业有专攻吧?
“我又不是小孩儿……”
“少顶嘴,你就是八十,难道我就不能喂你了?”
我张嘴喝了一勺粥,玫瑰丝应该是酸酸甜甜的。核桃粒应该也很香,可我现在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舌头麻钝,可能是因为熬夜,也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心思完全不在这上头。
她又掰了一块芝麻糕:“来,快吃吧。”
芝麻糕平时闻着,吃着,都过于甜腻,但今天我也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机械地咽下去。顺手把勺子接了过来:“我自己舀吧。”
我把头埋下去,粥碗热气四溢,白雾模糊了眼睛。
他们知道了吗?
也许已经猜到。也许并没往那上头想过。
但是这次我和父亲一起回来,齐涵和齐靖心中一定不会静如止水,他们一定会想,会猜测……会怀疑吧?
齐涵看着我吃,自己只掰了半个馒头。就了两口菜。窗子敞着,阳光照了进来,斑驳的树影被投在地下。齐涵脸上,衣上,都是破碎的金色的光斑,我有些恍惚地伸出手去。想把那光影抓住。
但是握住的手里是空的。
有好些东西,是抓不住的。你越是用力想握住,却发现手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吃完饭。你陪我去见那位巫……伯父。”齐涵用力撕下一片馒头,皱着眉头的样子让我觉得她想撕的其实是我的耳朵一样:“义父就能随便认了?那我和齐靖喊他什么?再说,他出身来历你清楚么?倘若是个恶人该怎么办?你这丫头真冒失……”
我怔在那里,她看了我一眼,又放软了口气:“算了。认就认了吧,义父就义父吧——”她说:“反正……再糟也不会比齐泰生更糟糕了。”
我噎了一下。急忙用力伸脖子把芝麻糕吞下,呃……齐涵的这个比方打的真是……
不过,虎毒还不食子呢,人有时候却连禽兽也不如。象齐泰生那样的人,逼得自己的亲生儿女千里逃亡离家远遁,也实属罕有了。
齐靖进了屋,吸着鼻子坐下来:“好香,什么粥?给我也来一碗。”
“你怎么回来了?”
“我把事情如实的告诉了姨母,她让漓珠师兄过去瞧瞧。既然他在,我就先回来了。”齐靖拿起一块芝麻糕,闻了闻味儿,又放下了,敲开了一个咸蛋,开始喝粥。他也不喜欢吃甜的。
我忽然想起,我们三个人好象有很长时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我总是陪在师公身边,齐涵和齐靖住得离我们的院子其实也不算远,可是……象是分了家一样的感觉。
“那,我师公呢?”
齐靖用筷子尖儿戳了我一下:“你师公既然已经不再昏睡不醒,那就不可能有人能伤得了他了。”
可是师公现在也……嗯,也算是昏睡吧。不过我下的幻咒只会只会让他陷入睡眠,绝不会让他醒不过来。若是有危险迫近,师公当然会醒的。
“你们俩刚才在说什么?怎么眉头都皱着?”
我没出声,齐涵说:“我在想,吃完早饭去拜见那位……巫伯父。”
齐靖怔了下,缓缓把碗放下:“是啊,该正经拜见一下才是。这两天兵荒马乱的,怎么说也是位长辈……”
我瞅着粥碗发呆,耳朵却尖尖的竖着听齐靖怎么说。
“说起来,咱们离开齐家到沙湖也好几年了,小笙那时候小,现在也大了。她也不太记得齐家的事儿,不记得也好,认个义父也没什么,上次咱们见了那位太金夫人不还想认你当干女儿的么?”
这事儿我知道,可是齐涵没答应啊。
合着这干娘不能乱认,义父认一认无妨?
这个……齐靖这意思,也是把那个齐泰生当不存在啊。
齐靖摸摸我的头:“既然你们危困时巫前辈伸出援手,他又是长辈,你认下义父也不算什么错儿。快吃吧,吃完咱们一块儿过去。”
我觉得吃下去的仿佛不是热粥热糕,而是一团团粗麻絮,扎扎刺刺的,还有些疼。
齐涵给齐靖添了碗粥,忽然想起来问:“你不是说要去江州吗?”
“不去了,”他想了想又说了句:“最近不太平。”
齐涵点了点头:“对,还是再等一等吧。”
我问:“为什么要去江州?”
齐靖突然含糊起来,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齐涵看我一眼,笑眯眯地说:“哥哥年纪不小了,姨母……”
齐靖嗖地站了起来,碗一推:“吃饱了就走吧,太晚了对长辈不恭。”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我疑惑之极,可是又没法儿再问。
等齐靖一出门儿,齐涵马上跟我咬耳朵:“姨母替哥哥看中了一个姑娘,是江州黄家的,哥哥上个月便说要去送信办事,其实……那个姑娘我过年时在苏夫人那里见过一次,是个清秀标致美人儿,而且据说剑法也不错。”
呀?
我掩着嘴,眼睛转来转去。
齐靖……已经要说亲事了?
我怎么感觉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呢——可不是,齐靖今年有二十三四了吧?
时间过得真正快。
“哥哥不是说剑法不成,誓不娶亲的吗?”
齐涵抿着嘴笑,笑够了才说:“唉,这种话谁都会说,可是一到时候就由不得自己啦。再说,娶妻跟练剑也没妨碍啊。”
我脚下绊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件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齐靖要娶妻了,说不定过两年,齐涵也要嫁人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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