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公走了过来:“怎么了?”
我摇摇头。
我抬起手来,石壁上映出的女子也抬起手。
这一幕本来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情景,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在镜子里在水面上看到自己的形貌,可是在这个黑暗寂静的地下石窟里,我忽然觉得……石壁上映出来的人,好象不是自己一样。
那么遥远,陌生,仿佛是站在另一个世界里的游魂。
“巫宁?”
我回过神来,背上冷森森的都是汗意。
“纪羽……”我顿了下,不知不觉间对他的称呼变了:“当年我是死在什么地方的?”
他怔了一下,过了片刻才说:“离此地不远——往西约摸四百多里地……”
我也愣了。
四百多里地?那……那岂不是……
算一算,应该是那里。
我就是在那里借尸还魂变成了齐笙的。
原来前世我死去之后,就一直留在那个地方没有离开过吗?
离此地不远——
那时候我是要来沙湖?还是从沙湖离开?
“我真是自尽的吗?”
“是……”师公点了点头:“当时许多人亲眼所见,我一个一个找上他们逼问探查过。”
我为什么会自尽?
有什么……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我一直以为,我不会自杀,那我究竟为什么最后会做出那样的抉择?
除非,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比如,要是我活着,会伤害到我的亲人……会伤害更多我不愿意伤害的人。
“那我自杀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以我的名义杀人的事了吧?”
师公慢慢点了一下头。
“你……既然当众自尽,那么之前冒你名的人自然不会……”
我勉强一笑:“对,除非他们是傻子。才会冒死人的名杀人。”
可如果,不是有人冒我之名的呢?
那杀人的人,如果真和我有极密切的关系呢?
我的手指点在石壁上,石壁里的那个影子也抬起手来,指尖我和相触,石壁冰冷而坚硬。
“回去吧。”
还有一个疑问压在我心里,我想要去找答案。
父亲坐在静室之中,案上放着一册书。
我在父亲身旁的蒲团上坐了下来,父亲将那册书合起,转头看了我一眼。
“父亲。”
“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不问?”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屋里没有点起灯,父亲的身形陷入朦胧的昏暗之中。
我想问的,父亲一定也明白。
当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父亲在哪儿?
为什么我没有去找他?为什么他没有保护我?
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
我之前为什么不问?
按说我该在见到父亲的第一时间就问这个问题才对。
……不,那时候我就在害怕。
我害怕父亲只是我自己臆想的幻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后,也许连幻像都会消失。
我更怕问出来的答案会令自己失望。
是的。我已经预感到会失望。
不管父亲是因为什么而一直对我袖手旁观的……
我甚至一直逃避着不去想,不去问。
我惧怕父亲的答案。
“当年你也这么坐在我面前。”
我抬起头来,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不管过了多少年,你的性格一点儿也没有变。当时走过的路,现在又重复一次。”
“你是不是发现了当年于白屏和甄慧的斩蛟之所?”
我一点都不意外父亲是怎么知道的,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也知道甄慧当年的幻蛟是怎么来的了?”
我又点了点头。摸出我那对幻真珠来。
一颗实心珠子,一颗透明的珠子,两颗珠子相贴相依。游走不定。
这情形我看过许多次,以前只觉得,有如两条鱼儿,嬉戏相缠,亲密无间。
可是现在再来看这据说是甄慧留下的珠子。它的确隐晦的显示出来,当时甄慧变出的幻蛟与真蛟厮斗搏杀的情形。
“是不是还有一点没想明白?”父亲接着问:“为什么用潭水化出的幻蛟。却借用到了这只真蛟的力量?”
“不……”
我已经明白了。
就在师公带我下地底,站在那块石壁前的时候。
石壁外师公舞剑,石壁上的那影子也舞剑,虽然动作一样,但是两不相扰。
但,我伸手去触石壁的时候,石壁上的那影子也同样伸出手来与我相抵。
我用的力气越大,自己的指尖就越痛。
是我自己在和自己较量。
我有多大力气,石壁里那影子就会反给我多大的力气。
那只蛟,其实就是如此。
甄慧幻化出来的那只蛟起到了一面镜子的作用,那真蛟用多大气力去攻击,幻化的水蛟就有多大力气来反击。
真蛟受的伤,其实是自己造成的伤。真蛟会疼痛,会力竭……那时候于白屏再雷霆一击……
就是这样简单。
“那蛟被斩杀后,于白屏剖出了蛟的内丹。这蛟传说中已经成妖,所以这内丹有着奇异的力量。”
我没出声。
父亲说:“可是那只用潭水幻化出来的假的蛟,也留下了一颗珠子。”
幻真珠,一实,一虚。
是真蛟与幻蛟留下来的最后痕迹。
“它们同出一源,却相互为敌。可是又不能离开彼此……”
父亲脸上终于露出了痛悔之色:“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事,我有一个极聪颖的女儿,她悟性奇高,甚至有望直追当年的幻仙师甄慧。可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我最终没能救得回她。”
我心头一痛,低声唤:“父亲……”
“你大概已经猜出来了吧?那个丧心病狂,顶着你的相貌,用着和你一样的功夫,杀死那么多人,手上沾满鲜血的……”
“那个人……其实就是我自己吧?”
父亲深吸了一口气,他伸手向墙壁虚点了一记,墙上显露出一片旧时光影来,越来越清晰。
我看到了前世的我。
就在山坳中的百元居,那旧时的庭院中。
有柳枝的斜影拂过,父亲站在院中的树下,远远地看着一个方向。
那是窗子。
窗子里的我,正低头在写什么。
树叶的影子又从眼前拂过……
窗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
和窗子里的我,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装束,她站在窗外,看着窗里的我。
我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想起来了……很久之前,我变成齐笙,年纪还小,有一回和师公出门,在惊雁楼的船上,我做了一个梦。
眼前的一切,正是我的梦中情景。
我坐在窗子里头,发现窗外有人。
可是当我抬头去看的时候,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其实是站在窗外的人,在看着窗里——
那时候我就惊醒过来。
我的声音还算稳,只是有些哑:“那个……也是我?”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两个我?
父亲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悲悯与怜惜:“你想一想看,那些惨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
我看着父亲,喉咙象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第一桩,是江南宋家的灭门。
那是在……文非背弃了我,和越彤成亲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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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把最大的谜团写出来了。。改写了好几次。。
其实大家也有猜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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