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和暮幽尚未进门,门口已有几个十分娇柔的小倌儿一脸含情地迎了过来,还有两个倚在门上,风情万种地冲着人抛媚眼。
能在这繁华的京城里把生意做大的人,从来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可谓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苏苏做出个镇定自然的微笑来,意气风发地大步走了进去,已有个妖娆多姿的小倌儿就势偎了过来。
他还没碰着苏苏的胳膊,暮幽便紧张地叫了起来:“站住······”
那声音过于冰冷和敌意,将那小倌吓得一颤,怏怏不乐地收了手。
苏苏笑了笑,对面前管事的解释道:“本公子姓凤,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子,不在乎钱,烦劳为我挑上个最好的!”
这口气真是不小!
这家丹美馆本就是京城中最有名的,价钱也是贵得吓人,此时见苏苏穿得一身贵气,已知她有个有钱的主儿,再听她这样一说,那管事的仿佛已经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忙不迭地便唤人去了。
非常神速地,苏苏的面前便已经站了好几个小倌儿,燕瘦环肥各有特色,更有心急的为了攀上个有钱的主儿,已经按捺不住地仗着自己的“天姿国色”向着苏苏蹭了过来。
那“天姿国色”的身上脂粉味极重,让她有些忍不住想要退避三舍,却还是微笑着,赏脸地伸手在他的下巴上一勾,做出个十分浪荡不羁的姿态来。
却不曾想,那“天姿国色”脸上的粉擦得着实有些厚,苏苏有些嫌弃地顺手在他前胸的衣服上揩了揩手,那动作看起来让人有些想入非非,倒像是在他身上揩油,惹得那小倌儿面露喜色。
可谁知,苏苏却只是在他胸前搓了搓,便将视线移开了,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不住地腹诽着,明明是男人,擦那么多粉做什么,一个个弄成这样,还真不如回头盯着自家的侍卫看看,赏心悦目得多!
她却不知,此刻的暮幽正在她身后一脸郁闷地盯着她,那俊脸上的神情,便像是结了层霜,要多冷有多冷。
苏苏终于觉得自己面前的脂粉气淡了些,定睛一看,是个穿着比较朴素的小倌儿,长得也确实有些普通。
她开口问道:“你,会什么?”
那“小朴素”没想到这贵公子会偏偏看上自己,显得略有些拘谨地答道:“小的会弹琴,只是······弹得不好。”
“我就喜欢弹得不好的!”苏苏笑嘻嘻地说道。
有钱就是任性!众小倌有些会意地想着,原来是个不在乎才艺的主儿······
那“小朴素”也似是想到了这一点,他愈发拘谨地说道:“小的是新来的,服侍人的功夫也学得不好······”
“哦,新来的······我就喜欢新来的!”
又是一阵会意的轻叹,原来这有钱人还在乎小倌的身子干不干净呢,真叫一个作!
那“小朴素”似是憋红了脸,有些不情愿地又接了句:“我还······特别的贵······”
“本公子就喜欢贵的!”苏苏一脸笑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就是你了!”
当房门一关,将暮幽冥其余一众的小倌儿们都关在了房外的时候,那“呯”地一声门响像是突如其来地敲在了暮幽冥的心上,一时之间,竟让他觉得有些不好受。
这叫什么事!陪她来找小倌,看着她一顿挑肥拣瘦,最后还被她堂而皇之地关在了门外······
胸口莫名地一阵烦闷,只要想想房内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他的心便会隐隐地有些抓狂,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紧紧地包裹着他的心,有些酸涩,有些郁闷,又好像有些生气。
他怔忡之间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难过。
原来,这凤伊墨公主竟然是个风流成性的!只是,她风流也好,不羁也罢,与自己又有何相干!
可是不知怎的,在凤族做侍卫这些年,他总是会忍不住地对她另眼相看。她温婉端庄,谦和有礼,从来不会端着公主的架子,也不会没来由地任性使气。
那一年,本是天族大王子的他被父君暮晨贬入凡间,投胎做了凤族侍卫的儿子,子承父业,就像一匹未经驯服的野马,他年少气盛,桀骜不驯,常常忍受不了那份低三下四的委屈。
有一次,他犯了错,侍卫总管为了磨他的性子,让他在的梧桐树下罚跪。暮幽的性子极倔,连着跪了四五个时辰也不知道讨饶。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下起了雨,他本就又饿又累,一场雨淋下来直让他头昏眼花,眼看着就要晕过去。
就在他感觉到摇摇欲坠的时候,一把浅粉色的油纸伞撑过了他的头顶,伞上绘着一朵朵的桃花,眼前,那个撑着伞的素衣少女比桃花更加明媚动人。
许多年过去,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幕,他的世界里,只有血雨腥风,尔虞我诈,而她,是绝望中唯一的光亮,是浊世间一朵出尘的桃花,是他心中一方无雨的天空······
可是她自从前晚溺水之后,好像就变了,亦或许是,自己从来不曾真正地了解过她?
暮幽无语地冷笑了一下,嘴角抽动的不知道是对她的讽刺,还是自己的心痛······
当苏苏从丹美馆走出来的时候,已近深夜了,汝州繁华,这花街柳巷更是个不夜之地。
晚风拂动,连呼吸里都闻到混杂不清的脂粉味儿,路边的柳树下,还有双双对对的人儿在打情骂俏,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娇声软语,都透着欲说还休的情·欲。
暮幽蹙紧了眉,看着苏苏同别的客人一般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身后还站着那个依依不舍的小倌儿,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外,还一脸含情地望着她。
暮幽的脸色禁不住又寒了几分,这小倌儿变脸倒快,苏苏看中他的时候,他不是还有几分推拒之色么,怎的才一个晚上,便做出一副痴情汉的模样来。到底是小倌儿都擅长虚情假意,半推半就,还是这位凤族公主的魅力实在太大?
无论是什么,暮幽此时的心情都十分地不爽,他脸色有些发青,努力排解了一晚上才平静些的心情此刻又是乱糟糟的。
他绷着一张脸,低声地对苏苏说了句:“公主,该走了。”
苏苏点了点头,便抬步向前走了几步。她喝得有些多,脚步看起来十分地虚浮。
暮幽看着她走得摇摇晃晃,一颗心就跟着悬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扶,又怕她以为自己要轻薄她,若是不扶,实在担心她摔着碰着会伤到哪里。
正踌躇间,苏苏突然弯腰蹲在路边像是难受得要吐,暮幽再顾不上迟疑不绝,冲上去便扶住了她。
苏苏酒量不好,平日里也一向并不贪杯。她当然也并非贪恋美色之人,之所以故意流连这烟花之地,装出个浪荡不羁的模样,又喝了这许多酒,受上这份罪,皆不过是因为,她想叫天后知道,她并不是什么温婉端庄的名门淑女,她担不起那未来天后之位,亦承不起天后的厚爱。
说到底,她是为了完成任务,让凤伊墨跟暮空的姻缘从此一刀两断。
被苏苏选中的那小倌儿名叫做程员,不过是因为家中母亲生病,弟弟又年幼,一时穷急了才想不开出来做了这份营生,又是刚来,心中原也是不大情愿的。
谁知道鸿运当头,一来便遇上了苏苏这种只花钱不收货的主,一晚上只不过是陪她说说话吃吃东西,便收入了一大笔,这样的顾客,换了谁都是依依不舍的。
苏苏俯身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来,只是觉得腹中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半晌,她才借着暮幽的力站起了身,谁知腿脚却是发软,身子一阵恍惚,她便软软地靠在了暮幽的怀中。
暮幽身体一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苏苏柔软的身体靠在他的胸前,他微微一低头,便能闻到她发间的馨香。她眼带迷离半睁半闭,他的目光在她光洁如玉,绯红若霞的脸颊上默默地流连。
为了支撑她的身体,不让她摔倒,他的手臂只能环住她的纤腰,可是一双手却是僵硬地张着,不敢去触碰她的身子。
她身上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他再怎样避免用手心去碰她,她身体的柔软和温度仍然通过他的臂膀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和心上蔓延。
心,突然地一阵狂跳,瞬间乱了节拍······
苏苏微微地抬了头,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暮幽,突然柔声说了句:“那日是我被水呛糊涂了,我不该动手打你的,你有没有生气?”
暮幽又是一愣,他没想到,苏苏难受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还会惦记着对他说这些。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可她的语气里却全然没有一丝的骄纵,倒是生怕让他受了委屈。